《陈春杳杳 来岁昭昭》nico一只果

3、西陵下，风吹雨

　　商家的氛围彻底发生了改变，秦氏不再放任商迢迢乱跑，派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嬷嬷看着她学习，处理家事也经常带着她。美其名曰成为大人的第一课。但她却不愿意再带着商迢迢去侯府，反而主动去了萧家。
　　萧母热情接待了的她，但是说到儿女的婚事的时候却又顾左右而言他。秦氏原本以为萧家会欢天喜地地接受这门亲事，没想到碰了软钉子败兴而归。
　　这边萧父也没想到萧母为何如此，一问才知是看到了侯府重金求医的告示。
　　“商家只是钱多的富庶之家罢了，商仲怀没什么大本事，商家离了陆侯就什么都不是了！要是商家大小姐没了，二小姐算什么香饽饽。”
　　“那也比咱家好……你怎么还挑上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闭嘴！”萧母白了一眼丈夫，警告道，“别跟儿子说商家想定亲这件事，知道吗？眼光放长远点！”
　　“商二小姐多好啊，人和善家世又好，商家也好相处。真不知道你挑什么……”萧父嘟嘟囔囔着走了。
　　秦氏带着一肚子往回走，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只好在别人屋檐下等雨停。没想到意外发现了大儿子商之衡与一妙龄女子见面，雨水淋湿了他的额头，女子送了手帕后害羞地走了。一问才知道那是工部侍郎的女儿，两人机缘巧合相识，约定了等商之衡中了进士之后就去提亲。
　　就这样忙忙碌碌又过了一个月，春天终于来了，侯府也因为陆绍祺的生日的到来多了一些喜气。一直被秦氏严防死守不能去侯府的商迢迢终于找到正当理由再次见到了姐姐。
　　商遥遥比上次见脸色更加苍白，明显消瘦了许多。
　　“很惊讶吗？”商遥遥勉强坐了起来，“不过是侯爷求的灵药和贵重药材吊着性命罢了。我还不能死……”
　　“姐姐……”商迢迢手足无措地在房里转了两圈，她还是有记忆里以来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存在，不知道真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安慰姐姐。
　　“不要怕，人都有这一天的。只是姐姐有点倒霉，要早点走。”商遥遥招招手，示意妹妹坐在床上，她轻轻抚摸着少女有些圆润的肩膀，“你姐夫寻了不少好东西，我也给你准备了一碗补身体的药。”
　　“可以不喝吗？”商迢迢小声说，“如果很苦的话，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喝比较好。我胖胖的，应该不需要补身体了吧。”
　　“还是喝了吧！上次迢迢问大夫生孩子的事情我都还记得，我们迢迢最怕吃苦了，以后生孩子可不能像姐姐这样辛苦。喝了这碗药，迢迢以后再也不怕了。”商遥遥嘴角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喝了，我们迢迢以后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真的吗？”少女褪去了不少婴儿肥，眼睛显得更大更圆了，“姐姐不会骗我的。你说是为了我好那一定是真的！姐姐对我最好了！”
　　“二小姐！”初梅焦急地看着商迢迢，不停摇头，“这药很苦的。”
　　“是吗？”商迢迢纠结了一下，眼睛一亮，“给我拿一颗冬瓜糖，我最喜欢姐姐做的冬瓜糖了。”说完还对着姐姐傻笑，“我聪明吧！就着姐姐做的冬瓜糖喝补药，这样就不怕苦了。还是姐姐好，姐姐给我做的糖最好吃。”
　　“你怎么这么傻！”商遥遥闭上眼睛，直接抢过她手里的药碗扔在了地上，“太苦了没必要喝了，你胖胖的喝了也是浪费！”
　　“行吧……”商迢迢耸耸肩，一副逃过一劫的解脱模样，“但是冬瓜糖还是要吃的，姐姐放在哪里了？我去找找！”
　　看商迢迢走去了外间，初梅跪在了地上，“是奴婢的错，请小姐责罚！”
　　“你有什么错呢？错的是我这个歹毒的姐姐，我居然想让自己的亲妹妹生不出孩子。”
　　眼疾手快，脚步迅速的商迢迢第一次痛恨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让她这么快找到东西，听到了这样的伤人的话。
　　她魂不守舍地在侯府游荡，碰到了同样魂不守舍的陆绍祺。这次她顾不上调侃陆绍祺又长高了，因为他说了一件让她说不出话的事情。
　　“嬷嬷说，以后我要叫你母亲。”陆绍祺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瞬间明白，这个傻乎乎的小姨估计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母亲并没有告诉她。
　　“小姨是母亲的亲妹妹会继续疼爱我和妹妹，小姨心地善良没有心眼以后不会给父亲的后院找麻烦，小姨嫁过来了商家的姻亲还在对两家关系也不会有影响。她们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有病吧……”商迢迢几次张嘴都没能成功发出声音，最后急了也只说了三个字。
　　“母亲现在就是有病……”陆绍祺毕竟还小，被戳到痛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小姨也知道的。”
　　怪不得……要给她喝避子汤……商迢迢觉得嘴里好咸，一摸脸才发现是自己的泪水咸。
　　“你父亲也同意吗？”她想起了那个总是对她笑眯眯的姐夫，他一直是很可靠很有理智的长辈，他肯定不会同意这么荒唐的提议。
　　“父亲最近政务繁忙，每天早出晚归。他回来只会去陪陪母亲，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父亲了。”
　　“我不信阿爹阿娘会同意，我去问问你阿婆！”商迢迢一路小跑，在偏厅找到了秦氏。
　　“迢迢，稳重一点。”秦氏提醒。
　　商迢迢把阿娘拉进屋子，抱着她，“姐姐变得好可怕……她想要我嫁给姐夫，还给我喂避子汤……”
　　“你喝了？”秦氏紧张得死死抓着手帕。
　　“我没有……我怕苦没有喝。”
　　听到女儿的话，秦氏才松了一口气。
　　“阿娘，姐姐为什么变成这样，我好害怕。”
　　“你怕什么，你姐姐都要死了都没说害怕，你好端端的怕什么怕！”想到商遥遥说的你们也疼疼我好吗？秦氏突然推开了正在撒娇的小女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阿爹阿娘也知道这件事吗？你们也同意吗？”商迢迢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可是你们说过会让我自己挑选夫婿，你还答应过我会去萧家提亲的。”
　　“萧家父母并不愿意接受你。”秦氏抹掉女儿眼角的泪水，“萧李氏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根本看不上与侯府没有关系的商家。这些事情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我已经长大了，及笄礼都办了。”商迢迢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我已经努力在变得稳重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懂。”
　　“迢迢不哭，这里不是商家。收拾好自己再出去，知道吗？”秦氏心疼地看着女儿，掏出手帕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别怕，事情还没到完全不可挽回的地步。阿娘再帮你想想办法好不好？爹娘不会不在乎你的，别怕。”
　　“真的吗？”商迢迢抽噎着回了一句又继续埋头痛哭。
　　她想到姐姐以前对她的爱护，想到爹娘对自己的纵容，想到奶奶对自己的疼爱。我相信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都会帮她的。可是她还是很伤心，姐姐居然有这种荒唐的想法，还对自己做了这么不好的事情。心情稍微平静一点了，她回了平常住的客房，从姐姐给她准备的一堆衣服中挑了一件她最喜欢的穿上，把自己收拾好才去了前厅。
　　陆瓒带了几个部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到她，停下要说的话直接朝她走了过来。
　　商迢迢刚刚聚集的想要质问他为什么想要娶她的勇气再看到他穿着军服冷脸跟下属谈事情的一瞬间就消散了。她只是个顽皮的少女，还不具备跟满身肃杀气息的将军叫板的能力。
　　奇怪的是，他走过来对她笑了一下，商迢迢又不那么怕了。
　　“你为什么……”眼睛瞟到了被人围住的萧芷昀，商迢迢后面的话就再也开不了口了。
　　陆瓒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萧芷昀，嘴角微微上扬，眼神玩味，“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吧？正好，萧副将今天也有要事要告诉你。”
　　说完带着其他人走了，贴心地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迢迢，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吗？”萧芷昀还是那么温柔，一句话让商迢迢更想哭了。
　　“没有。你有什么要事要告诉我？”商迢迢有些祈求地看着他闪着光芒的眼睛，内心默念：求求你告诉我，你要娶我！你要娶我！我们成婚好不好？我不要嫁给姐夫！
　　“迢迢，我升了副将，再过几日便要随军出征漠北了。这次漠北的蛮夷有了明显的异动，我要作为先锋官先去漠北打探虚实。如果侥幸能够建功立业，等我回来就去你家提亲好不好？”萧芷昀意气风发地说着自己的抱负和对两人未来的规划，“我不想没有任何建树就去你家提亲，你等我好不好？”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商迢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听完了萧芷昀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后院的。等她回神，已经在庆祝陆绍祺生辰的家宴上了。每个人都在笑，好似没有任何烦恼。只有商迢迢扯扯嘴角怎么也笑不出来。

　　真累，活着怎么能这么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