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杳杳 来岁昭昭》nico一只果

2、未若柳絮因风起

　　次日一早，商迢迢又被母亲拉着一起去了侯府。可刚到就被姐姐和母亲支走去找陆绍祺，商迢迢不满说自己已经及笄了，可以参与大人之间的谈话了。然反抗无效，只能带着不满去找小大人。
　　太医过来诊脉，脸色不太好，问了几个问题后纷纷摇着头走了。
　　“阿娘知道我昨夜说的话并不是胡话，我的身体我很清楚。”商遥遥轻咳了一声，下身传来暖意，她闭着眼睛任泪水肆虐“果然还是没止住……我应该看不到我的孩子长大了。但是孩子不可以没有母亲，侯府不可以没有女主人。与其让其他的女人进来，将来欺负我的孩子们，不如趁我还活着自己挑一个合适的人。”
　　“不会的，我的遥遥。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迢迢也不可以。你也看到了她现在还满脸稚气，什么都不懂，她自己都是个孩子。”秦氏坐在床边，握着女儿冰凉的手，“你的妹妹从小就被我们宠坏了，她承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我们看看别人好不好？我回去就找媒婆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娘帮你一起挑选。”
　　“你们宠了妹妹这么多年，也疼疼我好不好？”商遥遥祈求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我……放心不下。若是别人，我只怕……只怕……死不瞑目……”
　　“我的儿……”秦氏抱着商遥遥泣不成声，“我的儿……你让娘怎么办呢？”
　　陆绍祺和商遥遥昨晚都在马车上，小孩子皮实，没有受伤，睡了一觉又生龙活虎了。他要求商迢迢给他读了一些杂书，又提出去看妹妹。于是两人蹑手蹑脚往商遥遥的房间走去，正好碰到了两位太医离开。
　　“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时候不该有这么大的出血量，夫人的状况只怕是……”
　　“昨夜我们都以为已经止住了，没想到今天依然……”
　　两位太医同时叹了口气。
　　“你们在说什么？”商迢迢拦住两位，“我姐姐没有好吗？什么意思？生孩子这么可怕吗？都生出来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事？”
　　两位太医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复少女的问题。
　　“迢迢，不得无礼。”秦氏从里间走来，引着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直到把二位太医送上马车。
　　“小姨。”陆绍祺面色发白，“你已经是大人了吗？你能听懂他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知道……”商迢迢蹲下来扯着他的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小孩子不要总这样愁眉苦脸的，好运都被你吓走了。”
　　“我去问父亲。”陆绍祺白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懂，还天天说我是小孩子……我父亲肯定知道。”
　　“阿娘……生孩子真的这么可怕吗？姐姐昨晚流了好多血，我一进房门就闻到味道了。”商迢迢看到秦氏回来后，亦步亦趋跟着秦氏，“那个味道现在还有……她真的没有好吗？是不是那两个大夫医术不行？我们可以叫姐夫去求皇上赐给我们更好的太医吗？”
　　“迢迢，别闹。”秦氏的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姐姐的身体确实不太好，不要吵着她。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稳重一点。”
　　“我稳重……”商迢迢学着以前姐姐的样子，闭上嘴巴安静跟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悉心照顾姐姐，安排好孩子们，又给奴仆们安排了任务。事无巨细，问清楚缘由又安排好解决方法才满意。
　　天色渐晚，秦氏还牵挂着家里，带着商迢迢又回了商家。
　　马车上，她对着今天格外安静的小女儿的脸，泪流不止。商迢迢也知道母亲伤心，抱着她陪着一起哭泣。
　　“我能做什么吗？”商迢迢问。
　　“你真的认定萧芷昀了吗？”秦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和你爹爹还有你姐夫都查过了，他也算是个良人。你和他相识于微时，以后发达了想必也不会辜负你。”她没等女儿的回答，又继续说，“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对，为了迢迢的幸福，我要开始做准备了。”
　　“阿娘……你怎么了？”商迢迢看着母亲，“我还小呢，不想这么早就出嫁。姐姐到底是怎么了？”
　　“娘都是为了你好。”秦氏絮絮叨叨自说自话，“我回府就去找你祖母和父亲商议去萧家提亲的事。这个事情要越快越好……”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苦命的遥遥可怎么办？她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那也不能再毁了迢迢的幸福……”
　　“姐姐真的……”商迢迢瞬间明白了，脸色刷白，“姐姐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

　　晚上，陆瓒把儿子赶回自己房间，卸下伪装脸色都变得柔和了不少。坐在妻子床头，听着她说以前的的琐事。两人经过上次的的争吵后，关系反而更亲密了，商遥遥说话也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侯爷，我怕是……”商遥遥不舍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我们夫妻排除万难走到了今日，现在祺儿争气，安安才出生，我真的舍不得……”
　　“那就不要想这些了，安心养病。”陆瓒大手包住她的手，“夫人，我已经在全城张贴告示求医。我相信，诺大的□□，会有神医出现救你，也救我们全家上下……”
　　“能听到侯爷这话，我死而无憾了。只是我放不下我的孩子们……如果我不在了，侯爷一定要娶新的女主人，我希望那个人能真心实意对孩子们好。我希望……我希望侯爷可以考虑我的妹妹……迢迢……”
　　“夫人为何还在怀疑……”
　　“我相信侯爷，但是我现在无比地希望我以前最讨厌的事情是真的。迢迢单纯善良，她又是我的亲妹妹，自小与祺儿亲厚又很喜欢安安。这样对侯爷也好，她不会在后院惹是生非，您也能安心管理好朝堂的事情。”
　　“此时干系重大，夫人怎可一人下此决断？”陆瓒瞳孔骤缩，随后便恢复正常，只是心脏无法控制还在剧烈跳动着，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商迢迢，初见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现在也只当她是个小妹妹。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好像也确实没有了更好的选择。
　　“我会说服商家的人，侯爷只需要保持沉默，不要干预就好。
　　“如果这是夫人想要的，那我也无话可说。”
　　陆瓒确认妻子睡着后，独自一人去了儿子的房间。陆绍祺已经睡下了，只是睡得不太安稳，眼角还有泪痕，双手紧紧握着身上的被褥。
　　八年前，父母刚去世的时候，他也是带着泪水熬着熬着，熬累了才能睡着，每次醒来一摸眼角全是泪水。那个时候，他已经与现在差不多高了，能文能武跟着父亲学了不少本事。可是现在的小祺儿不过六岁，他要怎么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呢？
　　“父亲。”陆绍祺睁开了双眼，眼泪朦胧，“孩儿等您很久了。”
　　“祺儿有话要说吗？”陆瓒不再在儿子面前维持自己的严父形象，张开手示意孩子坐到他的身上。
　　陆绍祺拒绝了这个很有诱惑力的提议，自己坐了起来面对面看着父亲，“孩儿已经长大了。”
　　陆瓒笑了一下，表示赞许。
　　“母亲的身体状况不好，这件事是真的吗？”
　　陆瓒点头。
　　“这两个太医是最好的大夫了吗？”
　　“是太医院中的妇科圣手，但可能不是□□最好的，我会想办法再寻名医。他们提出了用贵重药材报命的办法，我也和你的阿爷阿婆一起想办法去找那些能救命的药材了。幸好，阿婆娘家有很多亲戚从商，走南闯北攒了不少珍稀药材。暂时不会有事……”陆瓒叹了口气，“在新的名医出现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绍祺原本红润的脸一下子白了，“连父亲都没有办法……”
　　“祺儿，你是侯府长子，未来的继承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好了。”陆瓒蹲下来，和陆绍祺平视，“朝堂现在局势不稳，圣上身体有恙，几位皇子蠢蠢欲动。知悉消息的北方和西方的蛮夷肯定也会借此机会生事，接下来的日子对你我来说都会很艰难。朝堂上的事情会让我变得很忙碌，很多时候无暇顾及家里的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助。”
　　“孩儿是长子，孩儿已经长大了。我会照顾好娘亲，保护好妹妹，请父亲放心。”
　　“好孩子。”陆瓒用拳头碰碰他的肩，“不愧是我的儿子。”
　　“我会请阿婆帮忙照看家里，你如果害怕可以跟阿婆说。对了，你小姨肯定也会过来，你没事可以找她玩。”说起商迢迢这个小姨子，陆瓒忍不住露出微笑，“心情不好了可以找小姨，她古灵精怪的肯定有办法让你忘记烦恼的。”
　　“才不，小姨比我更像个孩子。”陆绍祺翘着嘴巴，“她太没用了。”
　　“她也不是完全没用。”陆瓒看着屋内摇曳的烛光，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商迢迢的时候。
　　他刚从京城逃到江南，衣衫褴褛饿得快走不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圆嘟嘟的小女孩抱着糕点啃得满脸都是。人饿急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他恶从胆边生，用尽力气走到她面前，就着她的手狠狠啃了一口糕点。
　　她居然不生气，反而把剩下的都喂给他。
　　“她救过我的命。”陆瓒看着儿子不可置信的眼神，笑出声，“虽然有点丢脸，你的小姨确实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救过我。也是因为你小姨，我才认识你的母亲，才有了你，有了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