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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那您可误会了,”宋玮意的一张嘴一旦开始了,想停住那可就难了:“师兄弟们请的可是被白掌院收走的您的画作。”

      莫遣心认真听着,只见面前的局势并没什么变化,好似一派平和,但平和之下到底是暗涛汹涌还是深渊不可测,还得等等。

      “莫掌院你也知道,自从您一画定天下后,在翰林画院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个人都想要几张画作,本来翰林画院是不禁止您的画作入院门的,但后来也不知道这白掌院发什么疯——”

      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莫名出现了一个肿包,宋玮意默默将自己的用词改了:“也不知道白掌院哪根筋不对劲——”

      头上又多了一个肿包。

      “也不知道白掌院他老人家——”

      又多一个。

      “也不知道白掌院——”宋玮意支吾半天没想出一个不带一丝贬义的成语来,干脆不说了:“总之,白掌院就将您的画作给禁了,不让翰林画院再出现与您画作相关的任何东西。”

      “出现了会怎样?”

      “出现了就没收呗,不禁没了画作还要罚俸禄,你说说咱们翰林画院本来俸禄就不多,这一罚还能剩下几个子?”

      莫遣心点了点头,深表同意:“禁就禁了,我现在人都来了,还能禁什么?”

      “确实是这个理啊,大家也都是这样想的,所以现在聚在一起,都想着能从白掌院手里要回您的画作。”

      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莫遣心便问道:“要回来,难不成真蝉他还一直保留着我的......画?”

      这么一想,莫遣心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的。

      宋玮意沉思片刻,觉得也是:“按照白掌院恨您的程度,估计收了之后得全烧了吧,恐怕也要不回来什么,可惜了那些画作了。”

      “哦,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莫遣心没听清宋玮意之后的话,一个“恨”字便将他全权裹挟住了,他不自觉地问出口:

      “禁画是因为‘恨’我?”

      宋玮意还忙着看热闹,没注意脑袋上边产生的低气压,语气随意地将自己了解事情说了出来:“不然呢,嫉妒您,恨您,大家都这么说的,不然干嘛针对您——”

      话都说完了宋玮意才品出几丝不对劲来,连忙补救道:“在下绝对没有挑拨离间左右掌院的意思,莫掌院明察啊,在下只是将某些道听途说的谣言不过脑子地就这么说了出来!”

      “莫掌院!”

      “您和白掌院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情同手足莫逆之交倾盖如故琴瑟和鸣举案齐眉鸳俦凤侣比翼双飞人人皆知人人皆晓啊!”

      最后宋玮意长吟一声,腰身都要贴到大腿了,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莫遣心捂住了他的嘴,将人掰了起来:“打住,你也不嫌累。”

      鸣凤轩前只见得一串人忽地进去,又飘飘然地出来,飘魂似的,不过都站在门外端端正正,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宋玮意诚实地回应:“的确是累的。”

      “先把你的一肚子墨水收着,等什么时候白掌院想听,再拿出来晾一晾也不迟。”

      莫遣心向他挑了下眉,很俏皮的语气,但宋玮意只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又捏了一把冷汗,他现在只想哀叹:

      “您可别折煞在下了,这话要是被白掌院听到,别说在下这吃饭的两只手,连脑袋飞去哪恐怕都摸不清楚。”

      “白真蝉......”莫遣心眼珠转了又转:“哪会这么凶。”

      宋玮意正欲发作,但看到莫遣心一副认定自己是对的表情,还是算了,怎么能和一个没见过、更不了解白掌院的的人探讨白掌院到底凶不凶呢,未来的日子还长,不如让人自己去感受。

      “你说你钟情我的画作,运气好没被没收过,还是你就没收藏过?”

      莫遣心随意地问道,他还注意着鸣凤轩,对两人之间的交谈倒没这么上心,只是偶尔提到白掌院的时候才会多留心些。

      “在下对掌院作品的钟情日月可鉴,要说在下可是被收的最多的一个。”

      宋玮意趁着莫遣心没这么低气压了,赶忙表忠心道:

      “之所以不去,这不是觉得这会儿子只能要回来炉灰,还有就是——莫掌院都在跟前了,想收藏画作那不是随时随地的事儿嘛。”

      “你这脑瓜好像灵光得很啊。”

      宋玮意连连称是。

      “宋玮意,”莫遣心问道:“你在这些画作上会花多少银两?”

      宋玮意并不理解莫遣心问这问题做什么,但毕竟是神童大人的问题,他照旧老老实实地回答:

      “多的时候五六千两,少的时候也就一两千吧,也有些仿作,仿作不过百两。”

      “这么多?”

      莫遣心不免惊讶,他平时只管画,其他一概不管,也是近两年才对银钱这些东西多少有了些概念。

      路边肉包五钱一个,春天放的纸鸢不过十钱,裁一身绸缎衣物要费五十两,在跃金楼享受一次酒局,开上一封二十年的桃花酿也只需要百两。

      他只知自己盛名满天下,但不知一副画作居然可以养活多少人一辈子。

      “那些上万两的我还没门路呢。”说到此宋玮意有些伤心,不过转头又骄傲起来,补充道:“承蒙家父略有薄资,这些还算不上什么问题了。”

      莫遣心盯着鸣凤轩门前沉默片刻,风待诏进去许久都未曾有什么动静,他从门后落落大方地走出来,完全没有刚才一副躲在门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状态:

      “走,去前排看热闹。”

      宋玮意连忙跟上。

      ===

      翰林画院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神童乃是白待诏的逆鳞,与他相关的任何事物自然也容不下去,现如今谁又敢惹怒了这位白面阎罗。

      白某自然不知这背后许多琐事,他皱眉看向跪下的风中宵,充满了不解:“风师叔这是做什么?”

      “还请白掌院恕罪!”风师叔恭恭敬敬地行礼。

      这下倒更让白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正欲细问,但尚未张口,便被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

      “白掌院好大的排场,有什么热闹事不叫我来看看。”

      莫遣心直冲白某而来,桌案后的白某迅速变脸,以假笑迎接,虚虚行了个礼,任谁都能看出来随意至极:

      “原来是莫掌院,有失远迎啊。”

      莫遣心连忙将人想要收回去的手压住了,白某两只手就堪堪停在了作揖的状态中:

      “真蝉客气,回自己家何来远迎之理。”

      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眼神紧盯白某,拍了拍白某的手,后者得了空隙,一刻不停地甩袖收回了手,甩动的力度大了些,右手微蜷地在脸侧停了一会儿,又缓缓垂了下去。

      莫遣心倒没觉得白某嫌弃自己,只盯着他的动作,忽地想起某日晌午江南某处墙头,曾打个照面的一只小猫,步步轻盈,睥睨众生,但偶尔也会被吓到,一惊一乍地炸了毛,但就顿了那么片刻,最终优雅端庄地舔舔爪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莫掌院关照此地是为了一直盯着白某看吗?”

      白某被他探询的注目礼看得不适,毫不留情地问道:

      “还是莫掌院与风师叔一道来的?”

      “哪里的话,”莫遣心这才注意到地上的风中宵:“这不是风待诏吗,怎么在地上,快快起身。”

      说着莫遣心便将人扶了起来,风待诏愁眉苦脸地,望着莫遣心流露出了希冀的目光,莫遣心好似懂了什么一般,朝他点了点头,让他安心。

      莫遣心大咧咧地回应:“过几日我估计便会搬进鸣凤轩,提前熟悉熟悉环境,白掌院不会不乐意吧?”

      “悉听尊便。”

      白某做了个请的姿势,面上挂着的笑容更深了些。莫遣心便顺着白某请的方向随意逛了起来,高声说道:

      “你们当我不存在便好,继续继续。”

      望着眼前许多人,白某始终没搞明白他们到底打得什么算盘,总不能联合逼位,于是便状似随意地说道:

      “若是没什么事,风师叔便带着大家散了吧,咱们——”

      他将眼光投向莫遣心:“别打扰了莫掌院熟悉环境。”

      “莫掌院”三字,被他咬得字字一顿。

      说着白某便从桌案前走了出来,向风师叔做出了先请的姿势。

      “客气了,”莫遣心随意拿起一只放在角落的画轴,便翻看起来:“都说了白掌院当我是空气便好。”

      但风待诏眼巴巴地望着莫遣心,踌躇不定。

      算了,白某心想,倒不如将话都摊开了讲,不然指不定之后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看来风师叔还有事未说?”

      风师叔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正是!”

      白某抱臂静候,垂眸片刻,又抬眼说道:

      “看来和刚才风师叔的请罪有关,外面的人也是与风师叔一道来的吧。”

      话还未说完,白某便快走几步,将门前的屏风掀了去,他力道不大,屏风只是略微收起了点,但也足以让门前一直注意房内动向的人注意到了,白某略微扫了两眼,声音很轻,但足以让人都能听到:

      “不如都请进来,大家一起说算了。”

      白某转头又走进了房内,有眼力见的宋玮意将屏风收了去,室内的空间更大了些。他又重新坐在了桌案前,望着乌泱泱一片人,高声询问:

      “不知大家相聚此地,所谓何事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有些以为风师叔已经讲明,此刻再问,恐怕是要拎出头鸟打击上几番,支支吾吾都不肯说话。

      最终还是风师叔发言:“白掌院,大家都知道您禁莫掌院的画作许久——”

      “停——”

      白某心下了然,所谓“请画”请的可不是他的画作,而是那莫遣心的啊。

      他挑眉余光看向莫遣心,后者还装作一副没听见的模样,盯着他之前的画作欣赏个不停:

      “风师叔这话严重了,莫掌院本人便在此地,任由他去问,白某何曾禁过莫掌院的画作?”

      “白待——白掌院!”

      人群中有人高声质询:

      “如果您没有禁画,您收走的那些画作又是什么呢?”

      “放肆。”白某端坐在软榻之上:“白某收走的东西能称得上画作吗?”

      众人心下一惊,宋玮意急忙看向莫遣心,后者好像已经沉浸在了画作的海洋之中,看都不看向这边一眼。

      “那些东西都是对莫掌院的东施效颦,你们怎么能用此等腌臜之物玷污被人尊称为‘神童大人’的莫掌院呢?”

      白某作揖朝向莫遣心,“神童大人”四字,字字铿锵。

      他面上一派冷静,说的是条条在理,端的是轻描淡写,用词却犀利无比,若是忽略他略带些阴阳怪气的腔调的话,倒真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噗呲一声,是莫遣心忽地笑了。

      众人不免望他那边看上几眼,注意到投射过来的目光,莫遣心解释道:

      “这幅画此人的面痣怎地长在了嘴角,倒像是个媒婆。”

      说着便又大笑起来,他们皆倒吸了口凉气,莫遣心手中的画像不是别人,正是上位几十载的当朝左丞相。

      人群中还有人为刚刚白某的话语不忿,不满地说道:“可我被收走的乃是莫掌院的真迹!”

      白某不慌不忙地拿出了墨来研,淡淡然地说道:“恐怕你是被人骗了。”

      “那可是我七大姑从八大姨的相公的三弟的长孙的婆姨的邻居手中买来的,那人正是莫掌院的远方表亲。”

      闻言莫遣心转着眼珠,当真在脑海中找寻了一番,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寻了半天愣是没摸清关系,遂放弃,转头反观白某的反应。

      白某挑眉不置可否,继续研墨。

      众人一片唏嘘,为着他人,也为了自己。

      风待诏出来打圆场:

      “白掌院,无论真迹与否,这些画作都是子弟们真真切切地用过心,花过心思的,被人骗了岂不是更可怜,甚至还为此花了不少俸禄,您就当发发善心,将那些画作还给他们吧。”

      说完便又是深深一作揖,他身后的画师们也跟着请画。

      白某终于抬头,眼神却没抬起来,他摩挲着下巴:“将莫掌院的拙劣仿作在翰林画院流传,也得看看莫掌院答不答应啊。”

      “我的画作遍天下都是,仿作更不必说,也不差这一两张。”

      莫掌院回答得轻巧,他四下寻觅没看见能坐的地方,宋玮意登时有眼力见地拿了张木椅,及时放到了莫遣心身后,与白某不远不近,约莫三尺的距离:“哪来的?”

      宋玮意毕恭毕敬:“莫掌院不用操心这等事。”

      “白某竟不知莫掌院如此大方。”白某将砚台推到一处,其中已经浅浅晕起了一圈墨水。

      “看来真蝉还得多了解了解我,”莫掌院向白某抛了个媚眼,语气却未变:“不过,我还是不如真蝉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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