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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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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莫遣心走后,白某饮了一盏茶,算着时间,便去了玄阳殿。
来的时候他想的简单,只是想问问为什么陛下不经他的同意就要往翰林画院塞人,他还是不是管理整个画院的副掌院了。
但等到李公公通报之后,白某就泄了气,当真是看到神童便失去了自己的理智,别说是翰林画院,整个天下都是皇帝陛下的,想往哪里塞个人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哪里需要其他人的同意,更何况塞的人又是举世闻名的神童画师。
等到盛帝于玄阳殿召见的时候,白某已经无话可说了,只是淡然问道:
“神童才气过人,不知该将其归到那个部门,是专门为后妃画像,但怕是大材小用,若是去整理平野阁,又怕让人感到烦闷,实在委屈了神童,所以来请陛下明示。”
盛帝彼时正在批奏折,头也没抬地问道:“白待诏不满意?”
白某猛然跪倒在地:“臣不敢,陛下的决定岂敢忤逆。”
他自以为语气平和,却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从其中听出了不满之意。
“最近这段时间,朕总是听到关于白待诏的闲言碎语,无非是些容不下人的谣言。”盛帝停了批奏的朱笔,语重心长地劝慰道:“翰林画院乃是为整个盛朝所用,白待诏小心些,别让人落了口实。”
白某的头重重落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盛帝落笔迅速,一本奏折接着一本:
“行了,白待诏明白道理就好,去吧。”
待到白某起身作揖正要离开之时候,盛帝又补充道:“自此以后你们二人便是翰林画院的左右掌院,莫遣心尚且年轻,还需白待诏多多扶持才是。”
听到“掌院”一词,白某猛地抬头,说不清是惊是喜,还是心凉了半截。
他盼了十余年的位置,就这么与人共而享之?
只听说过丞相有左右之分,翰林画院掌院之位什么时候分过左右?
“不敢。”白某低头作揖:“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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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遣心刚认识了个新朋友,也是刚才他在前堂作画之时叫的最热乎的一个,名为宋玮意,也是翰林画院中的一名画师。他本想着无需劳烦他人,自己来熟悉熟悉环境的,结果没想到刚从前堂冒出个头就被这自来熟的拉着走了。
宋玮意真情实感地告白了一盏茶的时间,被莫遣心听得不耐烦叫停了才勉强收了嘴。
“神子大人是想从平野阁逛起呢,还是先去后院看看?”宋玮意斟酌一番,联想起刚刚在堂上神童的发言,自然而然地叫出了“神子大人”这个称呼。
“随意。”莫遣心这边瞅瞅那边看看,不甚在意,但刚刚那声“神子”听着确实扎耳,他想不在意都难:“在院内倒没必要叫什么神子大人。”
“那怎么敢?”宋玮意:“您可敬仰已久的神童,自从在下记事起,那可是——”
“停,恐怕你记事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神子大人料事如神!”宋玮意一旦说起话来这嘴巴就停不下了:“在下自然是要比神子大人虚长上几岁,实在是惭愧,但画作这种东西看重的从来不是年龄,不然——”
“别一嘴一个神子大人了。”前堂的那束花长得倒是艳,看起来应当是牡丹吧,莫遣心随意想到,也不知道白真蝉去了何处,怎地逛了一会儿也没见到人。
他脑海中思绪繁杂,没听清宋玮意刚刚的话。
“那怎么称呼神子大人?”
听到这话莫遣心眼珠转了又转,当真思索了一番,最终笑着拍了拍宋玮意的肩膀:“莫掌院就好。”
宋玮意愣在原地,不是,刚才也没说陛下赐予的职位是掌院啊,难道不是一个普通的待诏吗?
要不然怎么说自此之后便听从白待诏的指令?
“难不成白待诏终于升官了?”
宋玮意想也没想就将自己的感叹说出了口。
莫遣心抓住了关键词:“终于?这我倒是感兴趣,不如展开说说?”
宋玮意伸出了个请的姿势,边走边说,将自己了解得讲了个清楚:
“要说翰林画院,其中的官职分布还有画牌划分乱得很,大抵是掌院统管一切,下有待诏,待诏下有画师,至于职能分管,则是谁更擅长哪一项便领了牌子去做哪一项。但掌院之位空闲已久,自从前任掌院驾鹤西去之后,便一直由白待诏领了副掌院的称号,一直主管翰林画院十余年。”
“所以这十余年间掌实权的一直都是白真蝉?”
莫遣心抱着一摞小礼物,都是刚才在后院同僚塞的,不收也不好意思。此时他被领着从后院出来,正要去往平野阁。
宋玮意略微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是这样说没错。”
他还没怎么适应这位神子对于他们家待诏的新称呼。
“那这么多年,陛下怎么没想着要将白真蝉提为掌院。”
莫遣心真心疑惑,按照常理来说,不早就将人提拔上去了,更何况已经十余年了。早在十年前真蝉就在这个位置了,怎么如今还是这个位置。他一向不关心这些事,都能听出来些别扭之感。
“陛下的心思,哪里轮得着咱们去猜呢。”宋玮意撇了撇嘴,左右环顾看四下无人,便转头拉着莫遣心进了平野阁,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不过啊。”
“什么?”莫遣心侧耳倾听:“你大声点?”
“不过啊!”宋玮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度,生怕莫遣心听不着,他多次强调:“听说,只是听说。”
莫遣心将礼物扔在了平野阁入门左侧的桌案上,好奇问道:“听说什么?”
“听说是白待诏得罪过陛下!”
私下议论他人总归不好,尤其又是顶头上司,这位上司的脾气又是出了名的不好,于是乎他又压低了声音,附耳轻声地说道。
“哦,我倒是好奇。”莫遣心自然不在意这些弯弯绕绕,坦然地讨论着白某的八卦:“怎么得罪的?”
“听说,在下也只是听说。”宋玮意再次强调。
“你声音像蚊吟似的,这平野阁总归没人,大声些又何妨?”
莫遣心这话一出,宋玮意就有了底气似的,声音也洪亮几分:“要说平常人当真得罪了陛下,那可是要砍头的罪过。但咱们这位白待诏,那可不是一般人。”
“如何不一般?”
宋玮意的声音又如同蚊蝇一般嗡嗡响:“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
“还不是那些事嘛!”
莫遣心眉头紧锁,当真疑惑:“哪些事?”
宋玮意深深叹了口气:“神——莫掌院,算了算了,您长大些便懂了。”
莫遣心提到嗓子眼的好奇心被浇了一盆冷水,他冷笑一声:“还有我这个年纪不能知道的事?”
宋玮意以手附唇,但声音却未变小:“就是那些事所以白待诏才——”
藏书馆的门吱呀一声被狠狠推开:“白待诏怎么了?”
推门而入的正是白某。
宋玮意三魂七魄散了一半,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略微抬头只见白待诏冲着这边走来,他扑通一声便跪下了,迟迟不敢抬头。
但却不见白待诏的动作,宋玮意只敢偷觑,却瞧见了不能瞧见的事。
白某紧攥莫遣心的胸前衣领,莫遣心仍端坐在桌案旁,笑看怒气冲冠的白某:“白真蝉出去走了一趟中暑了?”
“不然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莫遣心一派淡然,任由对面人拎住他的衣领不放。
“真是抱歉,莫掌院。”
白某的声音低沉,最后的称谓一字一顿字字分明,他自知失礼,两手像是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忽然松开,而后又端坐在桌案旁的另一个位置上,与莫遣心的位置隔了一个蒲团:
“圣旨呢?”
听到“莫掌院”这个称呼之后莫遣心挑眉不语,趴在地上的宋玮意也是如此,默默将自己的头压低了些,权当一个鸵鸟,生怕两人注意到他。
莫遣心还保持刚才被白某紧攥衣领的状态中,两只手耸肩摊开,甚至没有整理他微乱的衣领:
“在我怀中。”
他并没有拿出来的意思,看起来要让白某自己动手去拿。
两人双目相对,沉默了半天,白某未动分毫。
在这沉默中宋玮意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还是莫遣心最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那龙纹澄黄的卷轴,递给了白某。
白某这才接下,打开一看,其中明明白白写着白某为翰林画院的左掌院、莫遣心为右掌院,共同入主鸣凤轩。
还有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不提也罢。
看到莫遣心也要进入鸣凤轩的时候,白某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些许心情。
往日都是他一人在鸣凤轩作画,还记得几年前陛下来翰林画院,见他没有一间书屋总也不合适,这才将本应当是“掌院”才能入主的鸣凤轩让他随意用去,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白待诏定然是日后的翰林画院掌院。
谁能想到,几年之后,又蹦出来了一个莫遣心。
“真蝉莫要生气,”莫遣心盯着白某半天,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若是真蝉不高兴,我便再去寻陛下,随便让我找个地方作画便是,鸣凤轩倒还拘束了我。”
白某甩给他一个眼刀,脸色端的是一派淡然,他轻声应和:
“好啊,不如我现在便向陛下上书,莫掌院天性自然,受不了翰林画院的拘束,不如给个散职,倒也让莫掌院舒心。”
说着白某便提起桌案上的狼毫,莫遣心这才急了,慌乱中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便试着缓缓将白某的手压了下去:
“怕只怕圣意难违,真蝉,三思啊。”
地上的宋玮意咽了口唾沫,思考着什么时候离开比较合适,还是就这样一直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