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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星象兆祸暗潮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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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匆匆入御书房,面色凝重,不及行礼便开口,
“陛下,紫微星畔现火凤之象,方位直指中宫,恐有大变!”
永炤起身,踱步沉思,
“中宫乃朕后妃所居之地,此事重大。国师,可有化解之法?”
国师摇头叹息,
“陛下,星象既定,人力难改。”
“唯有静候其变,暗中加派人手护持中宫,或可在变故来临之时,保得几分周全。”
永炤脸色阴沉,良久,沉声道:
“朕知道了,国师且退下,朕自会思量应对。”
国师再拜,缓缓退出御书房。
......
国师预言很快传到了皇后的耳中,
听闻传言,皇后昭华直接拍案而起,当下便在凤翎殿盘算起来。
“中宫变数?哼,必是宸妃那贱人作祟!”
“还在东宫时,本宫为良娣就受尽冷眼,她却高高在上…… 哥哥也是因她惨死!”
“如今,绝不能让她翻了天!顺喜,照着本宫说的去安排!”
“是。”顺喜随后走出了凤翎殿。
皇后昭华被罚在凤翎殿禁足三个月的日子也快过了,后宫这三个月里,难得的平静。
“眼下,已快到初春时节。”
“此等美景,我那宸妃妹妹恐怕是要见不到了......”
皇后昭华将矛头径直对准了宸妃,一心想要将宸妃踩入万劫不复之地。
“唉,可惜啊,可惜。”
昭华说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发出一阵轻笑。
......
因国师的占卜预言,永炤在各个宫中加派了侍卫保护,沉月殿也不例外,里里外外被封的严严实实。
玄宸被禁足在沉月殿多年,她与外面早就断了联系,与世隔绝。
今日,她瞧见沉月殿门外安置了诸多侍卫,心下思忖,料想是永炤担忧她逃脱,妄图将她终身囚禁于这狭小宫墙之内。
她不以为意,未予理会。
玉簪陪伴在玄宸身边,
“娘娘,眼看着就要初春了,后院的桃花开了,娘娘要不要去赏一赏?”
玄宸听后,眼角眉梢皆染上了盈盈笑意,
“那我这就随你到院中赏花去。”
到了院中,积雪半融,微风拂过,枝头残雪簌簌而下。
玉簪折下一支桃花,递给了玄宸,玄宸细细闻了闻。
玄宸嗅后,刹那间,意识消散,身躯绵软,径直晕倒于地。
玉簪趁势扶稳玄宸,迅速将配好的草药汁液涂抹在玄宸的脖颈、手腕处,让她面色惨白、气息微弱躺倒在地。
接着,她又把玄宸的华服扯乱、发丝打散,一副遭逢变故、奄奄一息模样。
玉簪哭号着冲出去,对侍卫喊道:
“快去请太医,宸妃娘娘不知为何突然昏厥,气息都快没了,怕是不好了!”
侍卫们一阵骚乱,几分犹疑下,派人去请太医。
玉簪又拉着领头侍卫求道,
“大人,耽搁片刻命就没了,求您快帮忙!”
侍卫见她一介弱女子,又满脸焦急,便答应了她。
玉簪一回殿,背起藏着民妇衣衫的棉被包裹,扶着玄宸从沉月殿后门出去,那后门因近日杂物堆放,侍卫巡查疏松。
到了一处偏僻花丛,她将玄宸藏于花丛后,帮她换好衣衫。
此时那位黑衣人再次出现,将玄宸接走,只见其身法轻灵至极,足尖轻点地面,便如离弦之箭般疾射而出,转瞬掠出数丈之远,飞出了皇宫。
玉簪再次回到沉月殿内,迅速将今早藏在床榻下的“人偶”抬出,放置在床榻上,伪装成玄宸。
此人偶出自一位匿迹于宫外山林的神秘匠人之手。
那匠人制成的人偶,肌肤质地细腻温润,吹弹可破,凑近细瞧,其上的纹理清晰且自然。
更令人咋舌的是,连人体最为隐秘细微的血管脉络,都被匠人复刻呈现,淡蓝色的细脉仿若有血液在其间悄然流淌,隐匿于肌肤之下,触手竟能感知到微微隆起。
置于腕间轻探,脉搏之处,更是会随着周遭细微动静,若有若无地轻颤律动,其频率、力度之逼真。
任是目光如炬、经验老到之人,乍看之下,也极难辨出这竟是一尊毫无生机的人偶,只当是一位陷入昏睡、静躺于此的鲜活生命。
......
太医和永炤闻讯后,神色仓皇地步入沉月殿。
刚踏入,那殿中的沉郁压抑之气便扑面而来。
太医院院首李太医趋近床榻,伸出手,指尖搭在玄宸那已然毫无血色的腕间,半日,又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脖颈的脉搏之处。
诊断一番过后,李太医脚步虚浮,他忙不迭跪地,叩首之声在殿内回响,额头冷汗直流,颤颤巍巍地开口,
“陛下,老臣……老臣罪该万死,宸妃娘娘……已然仙逝了。”
永炤身形一僵,他的眼神顿然空洞,仿若灵魂抽离,
嘶吼道:“不可能!”
往昔玄宸的音容笑貌,在这须臾间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不停翻涌......
怎就成了这般阴阳两隔的惨景?
数息之后,永炤起身,几步跨至李太医身前,双手用力揪起他的衣领,血丝瞬间爬满眼眸,厉声怒喝道,
“你说什么?莫要胡言乱语,宸妃今日还好好的,怎会……怎会离世!”
下一瞬,他发了疯一般扑向床榻,双膝重重跪落在地,双手颤抖着伸向玄宸,想要抓住她逐渐消逝的温度,想要将她重新拉回这尘世,可指尖触碰到的,唯有那冰冷彻骨的死寂。
“宸儿,你醒醒,你怎能舍我而去!”
永炤的呼喊声在殿内回荡,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声声泣血。
他将头埋在玄宸身侧,双肩剧烈耸动,泪水洇湿了玄宸的衣袖,那是他滚烫的悲恸,却再也暖不回她分毫。
就在这时,皇宫钟楼处,沉闷、悠长的丧钟声响了起来。
一声,又一声......
那钟声拖着沉重的尾音,悠悠荡荡地传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皇后于凤翎殿内闻得钟声传来,唇角轻扬,然笑意未及深绽,又戛然而止,速收敛于面,低语着:
“本宫的天下终于开始了……”
......
第二日一早,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永炤身着一袭金丝绣着龙图的玄袍,端坐在那雕龙刻凤的御案之后,往日那帝王的威严中,此刻满是掩不住的憔悴。
他双眸通红,眼眶深陷,昨夜为宸妃守灵,未曾合眼,往昔玄宸浅笑嫣然、温婉相伴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翻涌,搅得他心乱如麻。
案上堆满了奏章,可他全然无心批阅,手中紧攥着一支凤翎形的檀木簪,那是玄宸昔日随他征战沙场时所用。
她本是深闺千金,却为了自己、为了家国毅然披上战甲。
那时的她乌发高束,那支凤翎形的檀木簪一直簪在她的发间,几缕发丝散落脸颊,更添几分英气,她的明眸之中,毫无惧色,唯有燃烧的斗志与对他的信任。
那一日在战场上,他手中长枪已然染得通红,却依旧机械般挥舞,试图稳住防线,可敌军如潮涌般一波接着一波。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透着几分疲态与不甘,每一次出招,用尽全身力气,却又如逆水行舟,艰难万分。
眼前不经意间,一把长刀眼看着就要朝着自己的头颅砍下,他力竭神疲,已经无力反抗,觉得殒命于此乃冥冥中定数,遂闭目待刃......
就在这将死之际,一骑黑马疾驰而来,玄宸拔下头上那支发簪奋力抛出,精准刺入那人的心脏。
“永炤,莫慌!我来也!”
那把差点致命的长刀即刻从他眼前滑落,永炤见此,精神大振,手中长枪重振雄风,枪尖一抖,
“我大熭的将士们!让敌人们尝尝我大熭铁骑的厉害!”
他紧跟玄宸步伐,二人配合默契,如同双剑合璧。
在他和玄宸的带领下,大熭士兵见主将如此英勇无畏,军心渐稳,纷纷呐喊着,重振士气,向前奋勇拼杀。
战胜后,永炤将那支木簪从敌人的体内拔出,清洗干净,珍藏到了现在。
......
回忆刚断,内阁几位大臣鱼贯而入,领头的大学士上前一步,跪地叩首,高声道:
“陛下,臣听闻陛下欲以皇后之礼下葬宸妃,臣等以为,此举万万不可啊。”
“宸妃虽曾为太子妃,可其家族犯下谋逆大罪,满门抄斩,已然失了根基与尊荣,按祖制、循国法,断不能享有皇后丧葬规制。”
永炤闻此言语,遽然昂首,带着几分怒火,
“哼,祖制国法?宸妃与朕夫妻多年,她陪伴朕走过东宫岁月,历经风雨,如今拂袖而去,朕给她这份体面,何错之有?”
他的声音震得人耳鼓生疼,龙袍下的拳头紧握,要将那无形的“规矩”砸个粉碎。
大臣们却毫无退缩之意,依旧伏地不起,言辞恳切却又坚决,
“陛下,国有国法,宫有宫规,丧葬之礼,关乎社稷颜面、朝纲秩序。宸妃之事若开此先例,日后恐难服众,朝堂之上,悠悠众口,臣等万死莫赎啊。”
众人皆随声附和,声声劝谏,冲击着御书房的静谧,也拍打着永炤那颗悲痛又倔强的心。
永炤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大臣们身前,龙袍烈烈作响,他俯视着跪地的众人,胸膛起伏不定,眼中怒火灼灼,可在那怒火深处,却藏着深深的无奈。
他知道,这些大臣们秉持的是祖宗规矩、朝堂平衡,即便自己贵为帝王,也难以在这众口一词、关乎礼制根本的事儿上一意孤行。
良久,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眼中已然黯淡,缓缓抬手,无力妥协道:
“罢了,罢了,就依你们所言吧。”
他的声音轻得仿若叹息,透着无尽的悲凉,眼睁睁看着挚爱之人,在离世后仍无法得偿所愿,被这无情的规矩,再度亏欠。
大臣们闻言,忙叩首谢恩,高呼“陛下圣明”,
待大臣们退下,永炤坐回御案后,望着那木簪,泪水终是夺眶而出,簌簌滚落,砸在奏章之上,洇湿一片。
他喃喃自语:“宸儿,是我无能,连这最后的体面,都给不了你啊……”
御书房内,唯余他压抑的啜泣声,在雕花梁柱间悠悠回荡。
......
天色阴霾,铅云沉甸甸地压在皇宫上空。
往日那朱红巍峨、尽显皇家气派的宫门,此刻只半开着,门轴转动,发出 “吱呀吱呀” 的哀鸣。
内侍们低垂着头,脚步匆匆,他们手中抬着一口简易的薄棺,那棺木材质普通,色泽暗沉,毫无雕饰。
送葬的队伍稀稀拉拉,没有浩荡的仪仗,没有礼乐奏鸣,唯有沉闷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拖沓回响。
打头的小太监,手中象征性地捧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那缕青烟,袅袅娜娜,被风一吹,便散得没了踪迹。
跟在棺木后的,是寥寥几位曾伺候过宸妃的宫女,她们早已哭肿了双眼,泪渍糊满了脸颊,抽噎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行至城郊那处简陋的墓地,周围荒草丛生,怪石嶙峋,与皇室陵园的气派规整截然不同。
这是临时寻来的葬身之所,只因宸妃家族获罪,她便再没了资格入葬祖坟,亦不能享受本该有的风光大葬。
众人默默将棺木放入挖好的土坑,泥土一锹锹落下,砸在棺盖上,发出 “砰砰” 的闷响。
曾与宸妃有过几分情谊的老嬷嬷,此时再也忍不住,“扑通” 一声跪地,哭喊道:
“宸妃娘娘啊,您这一生,清清白白,温婉良善,怎就落得这般下场呐,老天爷不公呐!”
可回应她的,只有旷野的风声,吹过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