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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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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个架?为什么?”燕甲一头雾水,又往林璟珺那处凑了几分。
林璟珺从燕甲肩颈处望去,从格子门薄膜上隐隐约约望见一片阴影,看发饰,应是刚刚去而复返,伺候李氏的大婢女。
果然,如他所料,依李氏性子,定不肯轻易罢休。
想到这,林璟珺望向魏芝,她正背对着他,任由春明给她换上崭新的罗裳,从此处看,正好可以瞧见她圆润白皙的侧脸,还有柔美的肩线。
归京那日,林璟珺曾想过这赵大娘子是何模样,卧床多年,可能四肢瘦小,可能五大三粗,但独独没想到,生的如此秀丽聪慧。
无论是哪个姑娘,都不该被卷入权利乱潮中。
思及此,林璟珺望向瓷盅,下定了决心。
待魏芝更好衣,林璟珺才上前,大声嚷嚷:“昨日婚筵之际,你作为我的皇妃,为何要与太子相谈?”
此番言语太过突然,但皇子发怒,众下人身体都习惯性反应过来,轰然下跪。一时间,屋内站着的,独剩魏芝。
魏芝转身回首,看周围人跪着,便也跪下了:“抱歉。”
“今日太子又差遣人送来这保养汤品,莫不是在伙同你嘲讽本皇子?”
林璟珺步步紧逼,甚至一把捏起那汤盅。
等魏芝思考之际,春明埋首抢先开口:
“三殿下,大理寺府向来不参与皇权纷争,小姐与太子并未相识!昨日,是第一次相见。”
“你的意思是,与你家小姐无关,是我身体问题?”林璟珺凤眼一眯,周围空气瞬间骤冷。
“不,春明绝无此意!”春明吓得以头磕地。
林璟珺狠下心,将目光投向魏芝,魏芝沉默几瞬,开口:“殿下,臣妾未曾做过。”
“如何证明。”林璟珺冷眼。
魏芝还真不知道,其他事她如何都能想出个法子,唯独对感情上的事一窍不通,总不能将心掏出来仍由他看,只得重复:
“臣妾真没做过。”
林璟珺闻之,更是气急,将汤盅掷到她身后的墙上,瓷盅呯然碎裂,汤撒一地,也洒在了魏芝胳膊上。
“只会重复这几个词,我瞧你就是心有不安,既然如此,今后不必在同床共枕,以后皇子妃就搬到别处去吧,本皇子不想再见到你。”
不顾是不是新妇,林璟珺贯彻人设蛮不讲理。
本以为魏芝深受委屈,因梨花带雨,没想到她头也不抬,应了:“好。”
好。
林璟珺不知该气还是该乐,仿若气竭:
“给本皇子滚出去,从现在开始,皇子妃禁足偏殿,月例削半,除了春明,无人可进偏殿,让她孤身一人!”
魏芝震愣一瞬,被春明搀扶着,跌跌撞撞踏出房门,而映在格子门上的影子,也因主仆二人动作,忙不迭的掩住身型离去了。
看两女子身形单薄走进独属于晨雾的冷寂中,燕甲忍耐不住,单膝跪地行礼:“殿下,臣有一事想问。”
林璟珺向后跌坐在床榻上:“不必,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无非就是问我为何如此针对赵清蝉主仆二人。”
燕甲将手放下:“殿下,你可知若你不喜那赵姑娘,府中下人也会不待见她们的…”
“我知,所以我不许任何人进殿。”
“那汤…”“那汤是温的,我丢之前握住试了。”
“但月例扣半…”“我正要叫你,先行一步,将这些盘缠置于桌上。”
说着,林璟珺将一装得满满当当的锦囊拍在案上。
燕甲被噎住了:“既殿下如此牵挂她,为何不明说?”
“刚刚李氏大婢女在屋外。”
“什么?”
燕甲睁大眼,语无伦次:“她,所以殿下同赵大娘子吵架,是为了保护她?”
“处于中立,方可明哲保身,每日与她同床共枕,夜深又将如何出府查案?将她牵扯越多,风险越大。”
林璟珺自己弯腰,从地上捡起琉璃碎片:“好了,既然知晓了,就快去放盘缠,别让她们饿了才好。”
燕甲重重点头,起身迈出两步,想到什么又折返了回来:“不对,殿下,不让赵大娘子出偏殿,她又怎么买吃食?”
“你可还记得,以前我们在这府中吃馒头,实在饿极从何处出去吗?”林璟珺问。
“从偏殿的狗洞…可是赵大娘子是名门贵女,会钻此洞吗?”
…
“小姐,小姐!此事让奴婢做就好了,您的伤口被水碰到,怎可做这粗活…”
与此同时,偏殿内,魏芝看着仅供六七岁孩童才可钻过的小洞,挥起了石锤。
随着鸟雀惊飞,狗洞灰尘四起,又扩大了几分,足够两人过了,魏芝才随意丢下石锤,将袖子往上卷。
林璟珺不知道,刚刚的水,正好滴到了魏芝割肉为引的伤口。
魏芝瞧着那伤口,陷入了沉思,半响后才开口:“不必,走吧。”
两人钻过石洞,掀起掩在洞口的稗草,从一屋的门走出,映入眼帘的是最热闹的御街小巷。
春明合不拢嘴:“小姐,我们因祸得福了。”
魏芝点头又摇头:“我们没有祸,他这般,反倒方便了我们。”
“小姐是要晚上偷溜出去玩吗?”春明许久未上街,此刻浅笑盈盈,激动的四处张望。
魏芝沉默,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好在春明性子跳脱,刚上街便忘了,掏出几枚银两换两张面纱。
“小姐,我们要去哪?”春明一面说,一面替魏芝将面纱系上。
“去米行换些吃食,再添置衣物。”
魏芝虽顶替了赵清蝉,但毕竟不是同一人,身型还是略有变化,因此婚宴只能临时在婚服上多加改制,又赶出来一套常服。
以后在宫中定不受待见,不如现在将东西制定齐全,也不必受冻挨饿。
二人用了一下午时间将东西置办齐全了,魏芝还不顾春明反对给她也多添了一份衣物,待出了衣行,二人大包小包,狼狈不已。
日影渐斜,余晖如金纱般从天际缓缓抽离,魏芝拒绝春明帮提的要求,执拗的一人走在前头,往府邸走。
经过人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闲话声:“今北墙中门那处怎的如此拥挤,想出城办些事都无处下脚。”
“你不知吗?是赵府大理寺正赵孔麒办案归来了,听说是复审他父亲结的案,可热闹了。”
今日?
从此处至卿州也需一日车程,距今不过两天一夜,赵孔麒就归京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不对。
魏芝突然想到,那日她与赵孔麒在书房与赵元真会谈,她恍惚间看到了请愿状上,好像写着卿州地方官员,重复征收百姓马草田赋。
此事若查起来,定会牵扯户部侍郎,而户部侍郎,正是太子支持者。
魏芝脚步一顿:“春明,我们速速将东西放于府中,然后回赵府。”
…
京城的夜,万籁俱寂。
赵府府邸皆掩于沉沉暗影,唯余几盏孤灯在街角摇曳,似随时都会被黑暗吞没。
街角,忽冒出两个影子,魏芝携着春明,敲响赵府大门。
不多时,赵孔麒的小厮小五探出头来:“诶,魏芝姑娘,怎么此刻上门?”
魏芝顾不得多言,拉住他便问:“你主子呢?”
“同老爷在书房谈事…”
不等小五说完,魏芝急匆匆的就往那处赶去,春明连忙在身后跟小五解释。
靠近书房,魏芝隐约隔墙听到了交谈声。
“父亲,这是备案。”这是赵孔麒的声音。
随后,赵元真淡然:“撤案了?”
“为何撤案?”
魏芝打开门,大口喘着粗气。
房间内的两人见她突兀出现在门口,面面相觑片刻,都有些惊愕。
赵孔麒担忧的上前扶起她:“魏姑娘,今日还没到归宁之日,怎的就归家了?”
“偷偷的,还能怎么。”赵元真瞥一眼魏芝,猜到了一个大概。
魏芝调整好呼吸,紧紧追问道:“为何撤诉!”
赵孔麒视线从魏芝身上,缓慢转向赵元真,后者则云淡风轻的研墨,镇纸,仿若周围之事都与他无关。
见他这副模样,赵孔麒从嘴里送发几字:“因为原告已逝,自杀结案。”
“自,自杀?”魏芝皱眉,赵元真闻言笔峰也不禁一顿,在宣纸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赵孔麒恶狠狠的盯着赵元真,一字一顿:“对,自杀。”
说着,将手中的记录备案掷于桌上:“原告与妻子悬梁,她们的独女下落不明。”
魏芝不信好不容易寻到的线索就如此断掉,上前拿起记录备案,上面清晰写着:
发现尸体时,无打斗痕迹、无可疑物品遗留,无遗书遗物。
接下来还有云云半篇,魏芝却再也看不下去了,记录备案写得满满当当,唯独记录人还未提字。
赵孔麒紧咬下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神中透着冰冷的愠怒:“父亲,这般,你可满意了?”
赵元真墨笔又继续在纸上滑动,仿佛刚刚的停滞是错觉般:“何出此言?”
“你是直接受益人。”赵孔麒额头青筋爆起。
此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赵元真气的将笔丢在赵孔麒身侧,墨汁四溅,染黑他的衣角。
“跪下!为父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赵元真骂道。
“我不会放弃寻找他们女儿的下落。”赵孔麒硬邦邦的回。
赵元真大拇指按揉眉心,忽一下平静了,最后只道:“滚出去。”
赵孔麒毫不迟疑的站起身,越过魏芝,朝外走去,步入夜色中。
魏芝全程一言不发,直到赵元真望来一眼,才开口:“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信你。”
“为何?”赵元真没想到她会这样回,抬眼看去。
魏芝又将袖口掀起,让伤口裸露在外:“因为我今日才发现,当时割肉,我偏了一分,体内因还留有余毒,可我并没有不适。”
“在我昏睡之际,你让翰林医痊研制出了解药,你明知我下的是什么毒,但你还是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