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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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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婚宴未尽,两人在房中昏睡之时,未曾留意一抹身影消失在了宴会中。
钱公公步履匆忙,从婚宴赶至养心殿外水廊,待走到隔门处,才轻轻止住步子,跟门口近卫示意。
近卫将殿门幽幽敞开,露出内里翠红绒毯面,与墨画砚屏:“陛下在里面等你。”
瞧着烛光映射于墙上的男人侧影,钱公公整理一番衣装,才碎步进殿,走过砚屏下跪拘礼。
“陛下,臣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他低着头,听着翻书声渐起,座上渊帝幽幽开口:“钱公公替我办事,何罪之有啊?起来吧。”
闻言,钱公公才敢抬头,站起身来:“陛下,臣今日赴三皇子婚宴,见到那位姑娘了。”
见渊帝抿唇不答,他接着说:“皇后娘娘在宴上将三殿下叫出,长跪不起,想试探大理寺卿府归顺哪一方。”
“然后呢?”
“那姑娘回皇后娘娘,能不能让三殿下站起来,不能…便算了。”
“不能,便算了?”
挥袖袍放下墨笔,渊帝嘴角轻扬的弧度恰似御笔在圣旨上落下的一撇,沉稳而有力量:
“好一个不能便算了,朕瞧她还算有几分聪明,有她师傅的作风。”
钱公公上下唇互相研磨片刻:“需要暗中帮扶吗?”
渊帝双手撑于案上,朝钱公公投去如鹰般锐利的一眼:“朕扶持她做甚?若是她身死,那便换一步棋,茫茫苍生,棋子不断啊。”
“陛下,枢密院使邵杜峥求见。”
殿外忽传来近卫宣告声,渊帝与钱公公对视一眼,赶紧翻身上塌,装成一幅生病的模样,钱公公也上道的帮他盖上锦被。
“进来。”
砚屏处传来皂皮履底与绒毯相触的摩擦声,中年男人一身紫色曲领大袖,腰间束革带在烛光下闪烁银光,三步作两步走至殿内。
“臣邵杜峥,拜见陛下,听闻陛下因病缺席三殿下婚宴,不知陛下圣躬可否安适些了?”
渊帝从被上缓慢抬去一眼:“朕这般模样,像是很安适吗?”
“自然不是。”邵杜峥低头。
“深夜来找我,有何事奏报?”渊帝缓慢起身,靠在床沿。
邵杜峥直入主题:“陛下命臣查验账本一事,臣已查明,账本确有纰缪之处,十万两白银被人为添两横成五。”
说着,他将账本呈与案上,方便渊帝过目。
渊帝咳嗽一声,将账本翻至第一页,上面字迹灼眼得要紧:开封府。
开封府就在卿州,京都附近,天子脚下,却出如此贪案,渊帝轰然将账本摔至案角:“你觉得,牵连出的人都有谁?”
圣上大怒,京都都震上三震,邵杜峥不敢怠慢,忙回:“应是开封府知州,转运使司,与户部侍郎。”
账本是由知州开具提交转运使司,转运使司再转交户部侍郎,最后呈在渊帝面前的,如此猜测,确无问题。
但渊帝只是摇摇头,拿过一旁的剑,淡淡擦拭着:
“以所见可以占未发,睹小节固足以知大体,你真以为,单凭他们几个就可以做成?此事若查起来,怕是牵连众多。”
“望陛下明示。”邵杜峥不敢揣摩圣意。
“盯紧春楼绮梦院,朕不可明查,就让别人替朕查。”
渊帝出剑,冷冽剑气瞬间弥漫开来,声色也同剑般犀利:“让别人替朕死。”
邵杜峥心下一惊,明白了皇上圣意:“臣,遵旨!”
“既已知晓,便退下吧。”渊帝将剑收回剑鞘。
邵杜峥垂眸称是,不敢多留,转身出殿门。
殿外不知何时又下起夜雨,殿宇飞檐翘角处,雨水成串滑落,如同一帘流动的水晶帷幕,将养心殿隔绝在一片朦胧水汽之中。
邵杜峥在帷幕下与近卫攀谈几声,就走出了水汽,朝空无一人的连廊而行,直到拐角处,才堪堪止住步子。
“出来。”邵杜峥目视前方。
不多时,屋檐下便轻飘飘落下一个身影,黑袍男人单膝跪地:“参见枢密使。”
“魏芝,可进京去往赵府了?”
“回枢密使,与您预料的一样,臣已将她从中洼镇救出,留下令牌,并将关于她的消息尽数销毁。”
“风雨将至,盯紧春楼,护好魏芝。”邵杜峥抬头望天,预测到往后的日子这天该会翻上一番。
*
晨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斜照在魏芝眼眸,激得她颤动几分,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无数的脸,鼻梁高挺,眉目俊郎,似察觉到视线,脸的主人呢喃几声梦话,就睁开了双目。
下一瞬,婚房内传出一声惊叫。
林璟珺将枕头丢到魏芝身上,慌乱的将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一遍,还好衣服尚在身上。
魏芝拿走脸上枕头,看面前少年一副清白不保的模样,清醒过来不少:“林璟珺,你为什么丢东西砸我。”
林璟珺这才回过神,抬眸看她。
少女面容白净,被砸得鼻子泛红,说话却无水无波的,活像个木头似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就这样跟我睡一晚,虽未…但不觉得清白不保吗?”林璟珺叹口气,怎么自己反倒像新娘般,她倒像新郎淡定。
魏芝歪头:“夫妻,不该共枕而眠吗?”
“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吗?”
“不是,我不想跟你一张床睡觉。”魏芝这个时候倒是诚实起来了。
林璟珺忽然又想笑,但看她表情严肃努力止住:“行,不睡就不睡。”
“你为什么给我下药?”魏芝问题犀利。
林璟珺也想起正事:“你又为什么给我下药?”
“因为我不想跟你一张床上睡,你先回答我为什么。”
魏芝重复一遍,心里有些慌,依人设而言林璟珺不该下药才对,难不成是装的?
林璟珺再听一次这话,只感觉一口老血要喷出,他怎么说也算风流倜傥,虽然外界名声狼藉,但外貌总归数一数二。
她这般,莫不是把他脸踩脚底下?想着,林璟珺忆起自己人设,故意开口:
“我下药是因为我想跟你一张床上睡。”
林璟珺本以为终于能看到这小女子一丝羞愧神色,怎料魏芝只是哦一声,听他话反而心安了,就要起床自行更衣。
“你这姑娘怎么…”
“三殿下,皇宫那边迟迟见不到三殿下携新妇问安行大礼,派奴婢前来查看一番。”
一声唤传进耳畔,两人相视一眼,蓦然坐起,默契的迅速脱掉外衣,背对背罩上丝绸寝衣,钻进一床被。
婚床小,两人不免肌肤相贴,手脚相缠,林璟珺入被得匆忙,头顶结结实实的埃一撞,痛的闷哼一声。
再抬眼,只看到睡在里侧的魏芝青丝柔顺至腰,隐隐约约从发间露出的耳尖泛上一抹红。
林璟珺无端的面烫身软,害羞的移开眼,开口都有些颤:“进,进来吧。”
门开了。
常伴李氏周围的大婢女迈步进房,身后还跟着两个畏畏缩缩的身影,分别是春明还有燕甲。
“三殿下身体可还安康?”大婢女行礼问。
林璟珺下意识将旁边好不容易害羞的魏芝掩紧,不让别人看到,装作风流:“就是因为太安康,才跟我新妇闹到现在醒。”
言尽,他明显感受到燕甲戏谑的眼神,但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你,你回去跟母后说一声,我们明天再补上。”
再怎么说,表面关系都得做尽,林璟珺名义上是她的孩子,又刚入京,再怎么说李氏也不会做绝。
果然,大婢女表情僵硬一瞬,妥协了:“皇后娘娘让我转告三殿下,注意身体,问安礼什么时候行都可,如今三殿下刚归京,自当好好玩耍一番。”
语落,她转身从身后婢女手中接过一杯冒着热气精美的瓷盅,抽出盖在上面的手帕:“这是御赐的千年灵芝熬制的滋补汤品。”
“是给清蝉喝的吧?”林璟珺示意燕甲接过,燕甲强忍住笑意,上前接过汤盅。
大婢女又行一礼:“是太子特命御厨做的,给您喝的。”
林璟珺浑身一滞,燕甲也是颤抖着肩膀将汤盅放与桌上,不用看,林璟珺都知晓他应是在笑。
“既已无事,奴婢先行告退。”大婢女垂眸,乖顺的踏出门外,待他走后,新房一下喧闹起来。
林璟珺与魏芝翻身下床,候在一旁的春明跟燕甲连忙上前,服侍更衣。
捡起丢得七零八落得外袍,燕甲终于泄出一抹笑,低声道:“殿下,你装的好苦啊。”
“确实。”林璟珺心下纷乱不已。
“我一直以为三殿下是清心寡欲之人…”“你在说甚?”
“昨日与我约好,将这赵大娘子迷晕就出门寻我,一同去青楼查案,没想到一夜未回,倒在此玩耍一夜了,外袍都…”
燕甲含了实打实的调侃意味,说话也没个把门,很快埃了林璟珺一拳:“不可对人家小姑娘如此说话,败坏人家名声。”
“干嘛,我说的是实话。不然殿下为何一夜未出门。”“因为我被下迷药了。”
“你被下!”燕甲几乎要惊叫一声,又被林璟珺眼神杀止住了。
“这赵大娘子果真非同凡响。”
林璟珺脸黑成一团,看那边安静穿衣的两人,悄声说:“你去查了没?查到了吗?”
“回殿下,并无异样。”燕甲瞧林璟珺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多问了一声:“殿下今后想怎么办?”
林璟珺眼眸微眯:“我打算,吵个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