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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基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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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陆放下手,将苹果换了只手拿着,恶狠狠地咬了口,说出的话落在聂闻耳中有些模糊不清:“看够了?”
聂闻自知失礼,连忙移开目光。紧张中两指下意识扶了扶鼻梁,但却空空如也,只好状似无意地摸了摸山根,好像这样可以舒缓神经一般。
“你不戴眼镜了?”
聂闻已经不戴眼镜很久了,但还是没有改掉紧张就会扶镜框这个臭毛病。
他朝安陆点了点头。
安陆站起身来,朝着实验基地走去,示意聂闻跟上。
聂闻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便忍不住望向安陆头顶发旋,他意识到倒和大学期间还是有区别的,当时安陆的头发很短,现在变长了很多,后发尾已经将脖颈遮住大半,估计可以扎起来一个小揪揪。
从侧面可以看到他的双唇轻启,这一次聂闻听得一清二楚。
安陆的语气很轻,像是不经意间说出的吐槽:“我记得你戴眼镜还挺好看来着。”
聂闻内心深处涌起一个问题,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而说道:“没想到当时安同学还注意过我。”
即便安陆记不清了,聂闻也好似事情就发生在昨日,那时候为了更便捷的项目合作,两个实验室交叉使用,安陆就在他右手边,他手中还拿着试管,盯着聂闻看了许久,直到聂闻有些不舒服了才别开了眼神,聂闻本想松口气,结果下一刻安陆却天真说道:“实验室只有你一个戴眼镜。”
好像小孩发现新玩具,仔细一看却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为了不让买玩具的满怀期待的大人失望,勉强装出来惊讶艳羡的惊呼声,但大人一听就能知道不喜欢的那种语气。
聂闻慌了,再没戴过眼镜。
原来是因为好看而不是因为奇怪所以才注意到他吗,毕竟那个时候因为调查队急需队员的缘故,再加上军队需求量大,视力矫正手术非常成熟,便捷迅速没有后遗症,聂闻迟迟不去做只是没有时间,也没多少必要,第二天就去了。
聂闻有些说不出来的高兴。
“也算不上注意吧,毕竟当时的实验室就在隔壁。”
路过一只垃圾桶,安陆将吃完的苹果核扔在了里面。
刚才一直没有用心,聂闻这个时候他们才注意到他们绕到了实验基地的后方,四周挺干净的,只有远处有一堆塑料壳与纸箱,纸箱上写着“南山泉”,画着与聂闻手中矿泉水一样的标识,而塑料壳应当是一些实验器材的包装物。
安陆将纸箱移开,回头示意聂闻来帮忙。
他们两个没费多长时间就将这些杂物搬开了,原来在杂物背后藏着一扇门,不算高,安陆毫不费劲地走了进去,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
聂闻低垂着头,弯腰才勉强将自己塞进去。
进去之后是一间小房子,尤其说是小房子,不如说是夹层,空间极其狭窄,两个人侧站勉强能容纳下来。
对面就是门,聂闻几乎与安陆背靠胸地贴着,他有些受不了,抬手绕过身前的安陆便要按下门把手,结果被安陆猛地拉了下来。
安陆回头示意聂闻噤声。
门外传来脚步声。
聂闻觉得自己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中极其明显,于是有意憋着气,让呼吸显得平常些。
他斜瞥向身前的安陆,只能看到侧脸与发旋。
门开了,安陆走了出去。
聂闻的目光一直追随出去,直到两人对视,聂闻才动身走了出去。
门外已经进入实验基地内部,一条极长的走廊,左手边望去光更强些,也许外面是大厅,走廊两侧不规则地分布着一些小门,没有一扇打开,右手边走廊尽头的圆形防盗门最为显眼,看起来足足比走廊上其他房门大了两倍不止,整体呈为圆形,正中间是齿轮形转轮,远远望去,更像是银行金库防盗门。
不太像普通实验基地会有的地方。
安陆与聂闻走在一道,扭头问道:“你就这么跟着我?”
聂闻疑惑地看向他,好似在问:“不可以?”
安陆轻笑两声:“咱俩又不熟,你就不怕我给你卖了。”
聂闻又跟上两步,侧头去看安陆:“那你瞒着基地带我进来?”
安陆不吭声了。
“我很好奇,”聂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毕竟他其实自己也没有确定今天来不来,毕竟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就算来了之后也肯定见不到什么。
但他确实来了,还遇到了安陆。
在聂闻的观感中,前面的路好像很长,安陆随意回应:“不知道啊。”
聂闻:“嗯?”
安陆掖了耳边一缕碎发,他的头发这两天见长,确实该剪一剪了:“这两天实验室没事,我知道你会来。”
他扫了一眼聂闻手中的南山泉:“你已经发现些什么了吧。”
不禁攥紧了手中的泉水,聂闻仔细看了又看,有些惊讶地望向安陆:“所以真的是南山制药公司——”
“不,准确说,应该是南山实验基地。”
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前,安陆掏出一张身份卡,识别后他将大门转了几圈,在聂闻的帮助下将四级实验室的门拉开。
“欢迎来到雪顶实验室。”
整座实验基地条件最齐全,防护最严格,保密性最强的一处实验室。
——聂闻就这么被带了进来。
与某堡类似,同属于生物安全四级实验室。
进门消毒换衣再消毒,一扇门接着一扇地关上再合起。
这都属于安陆的工作日常。
他们做足了防护措施,这才终于走到了实验室当中。
实验室状况与昨日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实验员都不在了,毕竟项目已经停止,安陆便将他们暂时给他们放假了。
圆弧状的苍穹顶端坠吊着空气管道,与观察舱四周的固定盘联接,观察舱处于封闭状态,倒映出两人的身形。
安陆一声不吭地走到观察舱旁的站台上,关闭防窥按钮。
观察舱的防窥玻璃层应声落下,在天空展开而又收入地下。
聂闻没有跟上去,与观察舱不过咫尺的距离,玻璃罩中的褐色眼眸望着观察舱,只看到了空气。好似就要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再往前走上一步,观察舱天花板的异物就会钻入他的眼中,侵蚀他的思想。
他走了上去。
泛着琥珀般的光芒,又如树脂般软糯,透过几层折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流动体中隐藏着某些暗色物体。聂闻凑近两步,也看不清。只能看到这东西近乎爬满了整个观察舱的天花板,又因为重力缘故,在最中间的位置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就会掉在观察舱的纯白地板上。
“这是在稳定情况下的样子,本体像个‘蛹’。”
安陆指向观察舱天花板摇摇欲坠的物体。
他撇了撇嘴角,继续道:“还算能看。”
至于不能看的样子,安陆不想见识第二遍了。
聂闻捕捉到了关键词,延伸道:“它曾经爆发过?”
闻言安陆侧头看他,只那么一眼,又继续看向了观察舱内的东西,在聂闻的注视下,安陆点了点头。
安陆解释道:“两年前,它来的时候还是挺平静的一天,一直持续了没两个月,就爆发了这么一次。”
“爆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安陆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望着观察舱内一动不动的物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幽然气质。
聂闻感知到这是提及了他的伤心事。
这个东西刚刚送进来的时候实验室的大家都以为是类似琥珀的东西,即便现在稳定的时候他的色泽也是与琥珀如此相似。仅仅是色泽说是琥珀相似还好,而将其放到显微镜下,仔细观察的话,它松软如粘液一般的外表下还包裹着一粒粒的灰黑色物体,躯体轮廓线因为外部非全透明粘稠物质的缘故,并不是特别明朗。
但总归能看出来一点端倪,像是虫子。
不长脚的蠕虫。
也像茧蛹。
但形状确实流动的,它的粘稠质感让人丝毫不怀疑它会变成各类形状。
在它刚刚被送到实验室的时候,凌子墨还能将其捧在手心当中,软乎乎一团趴在小型冰冻储存盒内,她拿着很开心,说这是一种叫做‘史莱姆’的东西,她给这东西起的名字倒是可爱,但其他人却不怎么认可这个称呼,但她不在乎。
于是她手中捧着史莱姆,脚下蹦跶着不知名舞蹈,拿给全实验室的人炫耀。
无非平平无奇一个新研究体罢了,没多少人在意,安陆也一样。
从事这个行业实验十余年,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东西没见过,有毒的没毒的,长脚的不长脚的,会动的不会动的,生前的死后的。
当时的史莱姆属于后者——多年前某类虫子的尸体,亦或是某些石头。
未见氧气软乎乎的石头存在,见到氧气仍旧软乎乎的石头倒也不一定不存在。
没有人能想到这种东西会具有攻击力。
一如聂闻见到它的第一眼,也不会认为这种东西会引起多大灾难。
聂闻抬起手中的南山泉:“南山集团故意将它投到了水中?这种东西是病毒或是寄生虫?还是说它会释放某种毒素?”
他想起医院当中病患的症状,大抵不是病毒,可什么样的寄生虫可以造成这种结果?南山医院的资料库已经足够充足,涵盖的领域也足够广阔,但估计对这种寄生虫也没有记录,不然,为什么全医院的人都没有查出来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场疫病呢?
“真的是南山集团所作所为?”聂闻真心疑惑,这能给南山集团带来什么好处?好被众人围堵攻讦吗?
安陆摇头:“最起码不是我们雪顶做的。”
“那是其他实验室?”
“不。”安陆否定:“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据我所知,它爆发之后就一直被困在观察舱内,从来没有与人直接接触过。”
“当然,”安全起见,他补充道:“这只是我了解的情况。”
而他还有许多尚未了解到的情况,也许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出入雪顶也说不定,他还是知道得太少了,只能从有限的线索当中推导全貌,这实在是个挑战。
但有一点安陆基本上可以肯定,据现在的情况,市内的病疫问题大抵是因为冰虫没跑。
病情刚刚出现的时候安陆无意间从前辈口中了解过,甚至要比各大医院早上一些,本以为是消息网灵通,但如今看来,也许一直在等待实验结果吧。那时候他前去办公室递交材料,门没有关严,打电话的谈话声就这么从门内飘了出来,他一时没动,不好打扰,在等待的时候魂飘天外,但也不时听见几个零星词汇,诸如“刺激”“反应”“医院”“病发”之类的词汇,他并非故意,但确实听到了,当时没想多少,只以为是那个实验室的研究体,直到在末尾听到了一个“冰虫”,安陆猛地回过神来,也许动作幅度太大,惊扰了屋中人,再想细听的时候办公室内久久没有声音,直到梅和泽轻声唤他进来,然后便是递交材料转身离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冰虫通过南山泉导致了大众的疾病,好像就说得通了,传播范围广阔且方便,又都是南山集团旗下。
南山集团......
安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本来零散的线索好像在聂闻拿了南山泉之后逐渐串联起来,就好像拼拼图一般。
南山泉的工厂与实验基地距离不算近,中间也没有步骤会经过实验基地。但前些日子有一批南山泉却在实验基地装货卸货,当时前辈给出的答案是天气炎热,最近南山泉的销量很不错,实在没地方放置了所以才转移到了实验基地。
这话乍听上去没什么毛病,实验基地大半的空间都在闲置,真正的核心区域不过那几个,其他地段闲着也是闲着,保安都不会去看的地方,不如拿来用用。
安陆当时没在意。
现在看来,若真是南山泉为载体,成功将冰虫送到人体内的话......可是怎么实现呢,市内出现的病症与那次爆发的情况并不相同,难不成又出现了什么新的变异种?
又是通过辐射吗?
曾经一直担心的物体没有安全处理掉,一旦有了点风吹草动,首先怀疑的便是这没有处理掉的东西——地下的核废料。
那种东西安陆提过几次,要把入口堵上,但前辈总是置若罔闻。
直到那次爆发之后才将出口锁上了门,现如今入口的大门也生了锈,没人会好奇心大发跑到地底去看一堆水泥。
但他们重启了吗?
聂闻在安陆面前招了招手,试图唤回安陆。
“我现在只能说市内的病患都是因为冰虫没错,传播载体恐怕就是南山泉,但在人体内是如何发作的,还不清楚。虽然我观察研究冰虫也快两年了,但冰虫自从爆发之后一直没有被深入研究过,每日最多的研究也就是外表体态的不同,这些信息微乎其微,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他倒腾出了实验室小柜台上的每日研究资料,这些纸张填满了一整张柜子,他随意翻看着,其中的笔迹各有不同,都是雪顶实验室诸多实验员的成果。
“不能放过任何一点信息,也许会有用呢?”聂闻急切地回应。
将柜台上的一沓资料放到文件夹中,安陆扔给了聂闻:“那就让你负责了。”
聂闻接住这资料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很重要的研究资料吧。”
“现在项目停了,哪有什么重要不重要?”
“最重要的前期资料我从来没有见过,”安陆望着观察舱内冰虫,缓缓说道:“哪怕是爆发之后,实验基地对人员进行了调整的时候。”
“所以我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来路不明,难以下手啊。”安陆有些感叹。
换句话说,他们实验室的东西有几个来路可以明了?
虽然如此,但安陆心知肚明,往日的实验体来源都会大致填个范围,总归要了解东西来自于地球上那个地方,各地的地理环境气候变化等等如何催生了它,也是方便实验数据的记录。
这份档案没几个人能看,安陆不属于其中之一,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叶师姐。
安陆偷偷去前辈的办公室偷过这个东西的档案,来源地空空如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线索就这么断了。
“那又是怎么与南山泉联系上的呢?”聂闻百思不得其解。
手机铃声响起,是院长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