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国公府院,夜色暝暗,蛩语添杂。朱楼玉阁,烛火微明。
“师父,咱们这是干什么?”脸若银盘,五官隽秀的女子啃着果子问道。
正在收拾行囊的男子低语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收拾东西跑路。我之前告诉国公要想治好他家那位痴呆公子,就要去青州东南方山上的花神庙找到黄金龙的胆,国公府的人要是去那没找到黄金龙,有我们好果子吃。”
“那要是找到了呢?”女子天真地问。
男子停下手嘲笑道:“若梧,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那些都是我胡诌的。哪有什么黄金龙,花神庙。我故意骗他们说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为了方便我们有时间脱身。”
“快点。”
男子一面把国公送的绸缎珠玉揉进行囊里一面催促道。
二人收拾好,打开门,准备趁着夜深悄然离去。
遽然,不远处出现灯影,原来是国公带着一堆人走了过来。
男子顿感慌乱,额头冒汗,但还是安慰地拍着若梧,示意淡定。
“大人,深夜所来何事?”男子故作镇定笑道。
国公满脸带笑感谢道:“墨半仙,真乃神人也。”
墨凌神色凝滞片刻道:“国公吉人天相,我可担不起半仙称号。”
国公反驳笑道:“半仙不要谦虚。我听从墨半仙的话。竟然在那破败之地,找到金龙胆,特来感谢墨半仙。也为之前对墨半仙的不敬表示愧疚,还望墨半仙不和我这般凡人见识。”
墨凌恍然,原来自己胡诌的话竟然成了真,他松了口气,神色自若地说:“哪里哪里。”
殊不知,国公派去的人唯恐自己交不了差,便用那条金色蛇的胆冒充龙胆,以此来诓骗国公,没想到却被墨凌歪打正着。
这时一下人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说:“老爷,老爷。公子服下胆,现在已如常人一般。”
国公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上前握住墨凌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
“墨半仙,多谢,多谢。”
“我等修习道法之人,自当为民行善求福。”墨凌正义禀然回道。
“从今起,墨半仙你就是我国公府的大恩人。”国公这时瞧见墨凌手里的行囊问道,“半仙这是要上哪去?”
墨凌和若梧对视一番,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
国公了然一笑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半仙已经提前算出来,我儿将要恢复,也知道我想要邀您去沁芳阁里好生感谢,便早早就收拾好行李。来人呐,将两位送到沁芳阁。”墨凌二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彼时,烟花柳巷之地,空旷的后院内。
“我这是实打实的黄花大闺女,最少也得五两。”老太婆讨价道。
“哟,就这长相我这哪位姑娘比不上,最多三两。”头上戴着一朵牡丹的老鸨捏着戚蕊的脸颊回道。
老太婆持续和老鸨争执一番,但老鸨一直不肯退让。
最后,老太婆气得跺脚和壮汉带着戚蕊从后院离去。
又从一家青楼后院出来的老太婆心急如焚,竟然没有一个人肯要。想是她平时卖了太多聋子哑巴装作正常人给老鸨,现在都不信她了。
正在她急得团团转时,她突然想起来,云国公府不是在找丫鬟吗?要是能卖进国公府,想来也不比卖给老鸨差。
二人随即去找国公府里办事的王瑞。
“这丫头不错,不知道手脚伶俐不伶俐。”王瑞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戚蕊道。
“伶俐,伶俐,这丫头手脚伶俐着呢,身体也没病,长得也好。”老太婆连忙夸道。
“那就留下。”王瑞点头道。
老太婆二人拿着钱立刻离开。
戚蕊醒了后,发现自己躺在阴冷的地面上,“蹭”地一下坐起身。
转头便看见对面坐着的中年妇人正端着茶杯浅啜。
“这是哪儿?”
王瑞站起身朝戚蕊走过去说:“这里是国公府,你被人卖了进来,如今你就是国公府的丫鬟,懂了吗?若是几年后你年纪大了,夫人慈悲,定会将你的卖身契还你,让你返乡嫁人。你现在就安心在这里做事,每月的银钱不会少你。”
王瑞领着她往住处去,叫了个丫头教她府里的规矩。
夜阑凄静,耿耿星河长空。
戚蕊坐在阶上,银色月光将她隐隐包裹,她垂着脑袋,面色略带悒郁。
一只萤火虫飞来,吸引着戚蕊。
她起身跟着萤火虫转过荼靡架,追过朱栏板桥,曲折萦迂。
见萤火虫停于花间,悄然走近,一个扑身,摔倒在花丛里,起身看见后面的池水。
水光潋滟,落花荡漾。钩月隐隐沉底,透散幽幽滢光。
戚蕊起身转头,隐隐瞧见身姿窈窕的女子提着灯笼往这边来,又瞅见女子身旁,赫然冒出身着黑衣的男子。
见状,她立马藏进旁边树下。
“元郎,我还要等多久。”女子声音带着些许幽怨。
“不急。”
男人发出低沉的声音。
戚蕊猜测这应该是一对情投意合的“鸳鸯”,在此地幽会。
她想起府里的丫头和她说,府里不能男女私通,若是被发现就会被赶出去,这让戚蕊为这一对“鸳鸯”惋惜。
就在她欲要离去时,却不经意间踩到枯枝,发出的“咔嚓”声惊动了外面的“鸳鸯”。
“谁在那里?”男人朝着戚蕊的方向命令,“快出来。”
戚蕊顿时错愕紧张。
就在男人循声过来时,却不见人影。
早已慌忙逃离的戚蕊,却遗落下管事给的玉牌。
男人拾起玉牌看着上面镌刻着的小字。
“戚蕊。”
翌日,晨光熹微。
戚蕊随着管事的王瑞来到一处院落。
才踏入院内,假石翠竹幽谧,花气芬芳馥郁,廊檐上挂着做工精细的金色鸟笼,细看里边却没有一只鸟,这让戚蕊十分纳罕。
屋外廊柱旁放着一盆红绿相间的豆子,屋墙外边似乎也放着什么东西被青布遮盖住。
王瑞领着戚蕊踏入屋中。
屋内,地上碧绿凿花,墙上挂着名画,四面镂空紫檀木的云纹水色屏风隔开将屋室隔开。
模样标致的丫鬟从屋外走进来说:“王管事,公子在书房,不让人打扰。”
“那这。”王瑞朝戚蕊看了一眼道。
那丫鬟从屋外的廊柱旁,抱起那盆红绿豆子走过来说:“公子说了,若是管事又找了人过来,就先把这盆弄混的红绿豆子分开,限期两日,若不能完成自去领罚。”说完将那盆豆子递给戚蕊。
戚蕊接过沉沉的豆子,踉跄了一下。
她看着满满一盆混合均匀的红绿豆子,眼睛隐隐发黑。但好歹只有一盆,不算很多,戚蕊宽慰自己。
那丫鬟扯着戚蕊的衣袖往外边走,便将那屋墙边的布掀开,原来屋外墙边放着一排排的豆子。
“还有这些。”
戚蕊顿觉自己恐怕要晕过去了。
山衔落日,余晖脉脉。
戚蕊仍坐在石阶上分红绿豆,眼睛干涩,腰酸背痛,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银月侵占墨色苍穹,湿露隐入魆魆阴黑,戚蕊抵挡不住朦胧睡意,攲斜倚靠在柱子上酣眠。
夜色阴湿,寒气入体,不出所料,戚蕊第二日便病重,头昏脑胀,浑身难受,只得卧床休息。
她睁眼看了看一旁剩下的一大盆红绿豆子,咬着牙从床榻上起身。
好在她之前向管事的预支了一个月的银钱。
她租来一个推车,雇了几个人,将一盆盆豆子放在上面,从侧门出府,来到集市,吆喝着人来买。
“咳咳........绿豆不要钱,红豆一金一粒。”
行人听到戚蕊的吆喝,乌泱泱地围拢过来。
“绿的不要钱吗?你这红的怎么这么贵,难不成是金子做的?”
一位大娘朝戚蕊问道。
“对,绿的不要钱,红的是从我祖宗起就留下来的,有几百年了,当然贵。”
戚蕊脑子现在因为生病就像一团浆糊,不知道自己模模糊糊中说了什么。
“几百年的豆子你还留着?怕都成老妖怪了哈哈哈哈。”
“豆子成精了还不得飞走哈哈哈哈哈。”
几人人打趣道。
“就是祖宗传下来的,非不得已也不会拿出来开卖。”
戚蕊彻底不知道自己在糊里糊涂地说了些什么,只是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
“这红豆这么久还能吃吗?这绿豆不会也几百年了吧?”
人群中有人反驳说:“怎么会?你没听她说,红豆有几百年祖宗留下来的,才卖这么贵,绿豆按理应该是不久前的。”
“对,绿豆不久前的,是小的,所以不要钱,红的年龄大要钱。”
这番话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你这丫头说话可真逗,年龄小不要钱,年龄大要钱哈哈哈。”
众人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番话。
最后,他们一致认为戚蕊是傻子,被家里人叫出来吆喝卖豆子,这可是能占便宜的大好事。
随即一群人开始哄抢豆子。
戚蕊被纷杂的人群挤了出来,灰溜溜地站在一旁看着,额上冒着冷汗。
一阵疯抢过后,盆子里只剩下红豆。戚蕊嘴角扯出笑容。
再去集市买点绿豆就能交差了。
而这卖豆子买豆子的事,都被悄悄跟着她身后的丫鬟看在眼里。
“好你个奸馋狡猾的东西,我这就回去告诉公子,让他好生治你。”那丫鬟悄摸躲在一旁嗔道。
云怀逸从丫鬟嘴里听到此事后,沉默片刻思虑道:“得赶快将她弄走,可是用以前的法子,恐怕,表哥他们没那么好忽悠,得另想办法逼她自己走。”
丫鬟听后暗喜,又添油加醋向云怀逸说了戚蕊的“恶事”。
而这丫鬟的嘴似乎有一种天生渲染能力,将这恶事说得更真更恶,闻者没有不眉头一皱。
云怀逸听后面色毫无起伏,毫无言语,这显然不符合丫鬟的想法,她以为会让公子表现得更加嫌恶此人。
云怀逸斜睨了她一眼道:“月九,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这本事,要留在我身边做事,就尽早安分点。”
月九没想到诬陷戚蕊不成,自己反倒被公子教训一顿,立刻缩着脑袋退下。
翌日,天色混沌,阴沉哀哀,阴风瑟瑟,令人难露喜色。
戚蕊正抱着盆红豆走在石子铺成的甬道上,赶着交差。
蓦地,飞来一支红羽箭穿透衣袖,随着戚蕊一声惨叫,手里端着的盆被打翻,豆子洒落一地。
她也被钉在了树上,跌落在地上,看见衣袖被箭钉在树上时,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害怕和惊慌。
“公子箭法真准。”
戚蕊循声望去,丫鬟小厮中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
丫鬟小厮在一旁不停夸赞。
少时,几人随着云怀逸离离去。
她使出力气要将箭矢拔出来,可能是生病的缘故,力气渐失,她对这钉在树上的箭没有一点办法。
顷刻,淫雨绵绵,覆盖尘间。
她泪水踌躅,阴湿侵入身体,坐在地上,是那般破碎迷乱。
一件温暖的斗篷突然盖在了戚蕊的肩头。
戚蕊抬眸便看见一位面容英俊的男子。
他将钉在树上的箭矢拔了下来,将戚蕊扶起身。
“谢谢.......。”戚蕊哽咽着声音感激的话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没事。“男子接住戚蕊,转头朝旁边的女子说,“若梧,先带她回沁芳阁。”
“嗯。”若梧应道。
这时跑来一个丫鬟趾高气扬道:“公子说了要戚蕊一粒一粒将豆子捡起来才能离开。”
若梧立刻面色愠怒,压着怒火说:“有没有天理,她都病成这样,还要她干什么?”
丫鬟“哼”了一声,不屑回道:“这是公子说的。”
“这样,你回去和你家公子说一下,就说是我的话,这地上的豆子不用她捡,等其他人来收拾。”墨凌说。
滂沱大雨倾覆而下,击打得锃亮的瓦片发出乱哄哄的靡音,嘈杂和潮湿搅混在空气中。
屋内,戚蕊躺在软榻上,榻上铺着白貉雪毛褥子,一旁几案上冒着雾气的陶炉飘着药香,香气弥漫整个屋子。
“都是什么人,怎么他们的命是命,别人就不是了吗?哪有这么欺负人的。那箭要是射中了怎么办。”若梧给躺在床上脸颊烫红的戚蕊擦汗。
“若梧,她是府里买来的丫鬟,我们现在还住在这儿吃人家的,哪有说他家闲话的理,要是被人听了去.......”墨凌劝说道。
若梧转过头来打断墨凌道:“我就是我气不过,你我都看见了,那箭可是差一点扎她身上了,猫儿狗儿的命都是命,怎么人命就这么低贱吗?”
“若梧,冷静点,少说两句。”墨凌面色不虞地说。
戚蕊羽睫微微翕动,耳旁传来絮絮的话语。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室内锦绣软帘,和两人争吵的画面。
“你们是谁,这是哪?”
“你醒了,我们是这府里的客人,这里是沁芳阁。”
若梧给戚蕊端来一碗药汤,扶起身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你都不知道这府里的公子有多坏,我们当时就看见他真的用箭朝你射过来,简直不是个人。”
“若梧,别再说了。”墨凌提醒道。
“偏不,就说就说。”若梧固执地回道
“那豆子。”戚蕊不禁想起洒了的豆子。
“不用担心,那些豆子有人收拾。”墨凌道。
“你如今就好好休息,不用管这些。”若梧拉着戚蕊的手说,“要是他再这么欺负你,你就来这找我们。”
几日后,戚蕊病愈回屋,打来一盆水沐浴。
就在她脱衣入水时,听见奇怪的声响。
她系上衣带,绕过屏风,看见敞开的窗牖下,竟靠坐着一个身着黑衣,戴着黑色面罩的人。戚蕊大惊,欲呼喊地跑出门。
可那人动作太快,还没等戚蕊动作,就抢先一步,把戚蕊困在怀中,捂紧她的唇,让戚蕊喊不出声音。
被抱在怀里时,戚蕊嗅到一股冷冽的血腥味。
等到外面逐渐没了声音。
那人放开了戚蕊,欲要离开,却掉落了一团黑乎乎的物什。
戚蕊想要提醒他,恍惚间,倾身去扯他的衣袖。
“你东西......”
话音未落,因地砖上沾有水渍,过于光滑,她扯住那人的衣角,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那人竟如羽毛般轻易地也随着她倒去,压在她身上。
二人嘴唇隔着黑布相触,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