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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师徒情定 ...

  •   华山论剑后,郭靖、黄蓉先后与洪七公、黄药师分离,一对小夫妻自由自在,沿途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中间得华筝传讯,感慨一番携着两雕继续游历。
      这一日两人进了两浙西路,将到长兴,这一带虽是太湖南岸的膏腴之地,但离江淮战区不远,百姓亦多逃难,抛荒了田地不耕。行入山间,山道上长草拂及马腹,不见人迹,眼见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森林。正行之间,两头白雕突在天空高声怒鸣,疾冲而下,瞬息间隐没在林后。靖蓉二人心知有异,忙催马赶去。绕过林子,只见双雕盘旋飞舞,正与一人斗得甚急,看那人时,原来是丐帮的彭长老。但见他舞动钢刀,护住全身,刀法迅狠,双雕虽勇,却也难以取胜。斗了一阵,那雌雕突然奋不顾身地扑落,抓起彭长老的头巾,在他头上猛啄了一口。彭长老钢刀挥起,削下它不少羽毛。
      黄蓉见彭长老头上半边光秃秃的缺了大块头皮,不生头发,登时醒悟:“当日这雕儿胸口中了一支短箭,原来是这坏叫化所射。后来双雕在青龙滩旁与人恶斗,抓下一块头皮,那就是这恶丐的了。”大声叫道:“姓彭的,你瞧我们是谁。”彭长老抬头见到二人,只吓得魂飞天外,转身便逃。雄雕疾扑而下,向他头顶啄去。
      彭长老舞刀护住头顶,雌雕从旁急冲而至,长嘴伸处,已啄瞎了他的左眼。彭长老大叫一声,抛下钢刀,冲入了身旁的荆棘丛中,那荆棘生得极密,彭长老性命要紧,哪顾得全身刺痛,连滚带爬地钻进了荆棘深处。这一来双雕倒也没法再去伤他,只是不肯甘休,兀自在荆棘丛上盘旋不去。
      郭靖招呼双雕,叫道:“他已坏了一眼,就饶了他吧。”忽听身后长草丛中传出几声婴儿“啊啊”呼叫。郭靖叫声:“啊!”跃下白马,拨开长草,只见一个婴儿坐在地下,身旁露出一双女子的腿脚,忙再拨开青草,见一个青衣女子晕倒在地,却是穆念慈。
      黄蓉惊喜交集,大叫:“穆姊姊!”俯身扶起。郭靖抱起了婴儿。那婴儿目光炯炯地凝望着他,也不怕生,黄蓉在穆念慈身上推拿数下,又在她鼻下人中用力一捏。
      穆念慈悠悠醒来,睁眼见到二人,疑在梦中,颤声道:“你……你是郭大哥……黄家妹子……”郭靖道:“穆世姊,你怎么会在这里?”穆念慈挣扎着要起身,未及站直,又已摔倒,她双手双足都为绳索缚住。黄蓉忙过来给她割断绳索。
      穆念慈忙不迭地从郭靖手中接过婴儿,婴儿乍离了郭靖怀抱哼哼不停,一双小手在空中奋力挥舞,竟是想要去抓郭靖衣衫,瞧得黄蓉好玩不已,伸手抱了婴儿过来,那婴儿到了她怀里,瞪大眼睛只呆呆瞧着,忽的一双眼睛留下泪来,哭的什么似的,黄蓉吓的一跳,赶紧把他递给郭靖,不料婴儿双手又死死攥着她的衣襟,止住了哭声,含泪望着她,黄蓉只能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穆念慈上前拍了拍婴儿后背,定神半晌才含羞带愧地述说经过。她在铁掌峰上失身于杨康,竟然怀孕,只盼回到临安故居,千辛万苦地向东行到长兴郊外,支持不住,在树林中一家无人破屋中住了下来,不久生了一子。她不愿见人,索性便在林中捕猎采果为生,幸喜那孩子聪明伶俐,解了她不少寂寞凄苦。
      这一天她带了孩子在林中捡拾柴枝,恰逢彭长老经过,见她姿色,上前意图非礼。穆念慈武功虽也不弱,但彭长老是丐帮四大长老之一,在丐帮中可与鲁有脚等相颉颃,何况他又会慑心术,能以目光迷人心智,穆念慈自不是他对手,不久即给他以目光迷倒绑缚,惊怒交集之下,晕了过去。若不是靖蓉二人适于此时到来,而双雕目光锐利,在空中发现了仇人,穆念慈一生苦命,势必又受辱于恶徒了。
      这晚靖蓉二人歇在穆念慈家中。黄蓉说起杨康已在嘉兴铁枪庙中逝世,眼见穆念慈泪如雨下,大有旧情难忘之意,便不敢详述真情,只说杨康是中了欧阳锋之毒,心道:“我这也不是说谎,他难道不是中了老毒物的蛇毒而死吗?”
      郭靖自白天见了婴儿甚是欢喜,现下细细端详,见那孩儿面目英俊,与杨康甚为相像,想起与他结义之情,深为叹息。穆念慈垂泪道:“郭大哥,请你给这孩儿取个名字。”郭靖想了一会,道:“我与他父亲义结金兰,只可惜没好下场,我未尽朋友之义,实为生平恨事。但盼这孩子长大后有过必改,力行仁义。蓉儿,我文字上不通,请你给取个名字。”黄蓉眼望穆念慈,看她意愿。
      穆念慈道:“蓉妹妹,请你照着郭大哥说的意思,给孩子取个名儿。”黄蓉道:“我给他取个名字叫作杨过,字改之,你说好不好?”穆念慈谢道:“好极!但愿如郭大哥和蓉妹妹所说。”
      黄蓉邀穆念慈同去桃花岛,郭靖自告奋勇,愿收杨过为徒,传他武功。穆念慈见靖蓉二人神情亲密,对己一片真情好意,但想到自己凄苦,说道:“郭大哥肯收这孩子为弟子,真是他的福气。咱们先拜师父!”抱了杨过,向郭靖拜了几拜,说道:“孩子太小,现下来桃花岛不很方便。日后一定来投靠师父、师娘。”
      小小婴儿一双葡萄般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瞧瞧这个,望望那个,又伸了手看向黄蓉,黄蓉心中一喜接进怀中,她自来不喜杨康,杨过容貌与父甚肖,自也不喜,却不想这孩子对她依恋过甚,这一半天倒有大半时间窝在她怀里,实在叫她怜爱。
      次晨,郭靖、黄蓉再邀穆念慈同去桃花岛,穆念慈只说要去临安故居。郭靖曾得拖雷赠以千两黄金,便赠穆念慈不少银两。穆念慈谢了,从黄蓉怀里抱回孩子,轻声道:“我母子二人,得先去嘉兴铁枪庙,瞧瞧他爹爹的坟墓。”三人互道珍重,黯然而别。
      郭靖、黄蓉还未转身,婴儿的哭声霎时响起,一声高过一声,哭的天塌下来般,一张小脸嚎的通红,快要背过气去,穆念慈不防杨过竟如此喜欢郭靖夫妇,讪笑了下,一个劲安抚着,却哪里有用。怀中婴儿挣开母亲双臂的桎梏,一边哭一边自她怀里立起,一个劲朝着郭靖两人够去。
      黄蓉经过这一夜的相处,实在喜欢这个乖巧机灵的孩子,此刻见他一哭自己也生出不舍之情,手一动抱了孩儿回来轻哄。杨过回到黄蓉怀里便止住了哭声,一双小手紧紧搂住她的项子,沾满泪痕的小脸也埋在她肩上,其中意味,三人如何不知。
      穆念慈一时间羞红了脸,“过儿,听妈妈话。”又再伸手去抱婴儿,婴儿只一个劲扭着身子躲避,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黄蓉怀抱。郭靖瞧着眼下情状倒是欢喜,“穆世姊,不若你还是同我们去罢。”
      黄蓉也搂着婴儿劝道:“穆姊姊,过儿还小,你一人如何照料得过来,再则我瞧着过儿实在喜欢,实不愿同他分开,你便同我们一道去罢。”怀中婴儿听得这些言语也转了身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愣愣盯着穆念慈,眸中含着无限期许,穆念慈自来怜爱杨过,此时被乖儿一哭一盯,心下顿时软了,长叹一声,想过儿若能从小得郭靖教养,必能长成如他一般的侠士,当下螓首微点。
      黄蓉高呼一声,抱着孩子晃了又晃,“果然还是过儿说话有用。”婴儿得了她这夸耀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摇晃着两条胖乎乎的手臂啊啊欢呼。黄蓉越瞧越喜欢,“你可真是个机灵孩子。”说着凑在婴儿脸颊上亲了一口,婴儿挥舞的双臂停了停,蓦地将头埋在黄蓉肩颈处。“喔唷,过儿是害羞了不是?”小人儿越发羞涩起来,静静悄趴着,引得黄蓉越发笑个不停。
      “蓉儿,你别戏弄过儿。”郭靖将杨过抱入怀中,牵了黄蓉,“穆世姊,走罢。”三人相携而出。

      这日晚间投宿,三人饭毕,在灯下闲谈,杨过日间未眠,此时已经摇摇欲睡,却兀自强撑,坐在郭靖怀里,一边玩着黄蓉给他买的玩具,一边不时抬头望望两人,生怕一个错眼就不见了人。
      却说那日杨过万念俱灰,辞别了郭靖黄蓉,跳入草台,自绝心脉而死,一眨眼来到了一处漆黑之地,本以为是阴曹地府,想寻得差役问到芙妹转世之所,再随了她去,却不想言语不能、手脚亦不听使唤,连身子也不能如何转动,过得不久又被大力挤压,随即滑落到一个什么物什上,周身也敞亮起来。如此过了两三日方知自己这是转世成了一个小婴儿,心想老天待他不薄,留了他前世记忆,好叫他不忘芙妹,只是不知芙妹如今何处。为快快长大去寻芙妹,他日食夜寐,一日吃的七八回,短短日子长得白白胖胖,实在招人喜爱。如此又过得月余,耳目渐全,惊觉眼前女子竟同他前世母亲长相一般无二,又听的旁人唤她穆娘子,知晓自己是回到了过去,一时喜不自胜,想自己从头来过,比前世多了许多记忆,必得免去诸多遗憾,这其一自然是好生照料母亲,不叫她早逝;其二则是早上桃花岛,与芙妹相识相伴,好叫她同自己一同长大,自己真心待她,她应能明了自己的一腔真情,早结鸳盟。
      谁知昨日竟遭遇了彭长老那恶贼,他一个稚嫩小儿,眼见着母亲倒下,除了能高呼几声,哪里济得什么事,险些就要母子双亡,幸而双雕窥见日前陷害之人,引了郭伯伯、郭伯母相救,如此大恩,杨过自要铭记于心。
      他再世为人,初见郭伯伯、郭伯母心下大悲亦大喜,悲前世不能尽孝身前,喜今生还能相逢,一时恨不能时时陪伴两人身畔。郭伯伯、郭伯母赐名后,又想起前世母亲并未与两人同行,若今日不能抓住时机,只怕下次再见又是十余年后,急的什么似的,偏他年幼体弱,脑子未转的几下又困了过去,一觉睡到晨间,迷迷糊糊间差点误了大事。
      睡意朦胧间见两人转身,当下急得大哭,不想竟引得郭伯伯、郭伯母止了步伐,于是更加哭声大振,挣出母亲怀抱要留下郭伯伯等人,他小小婴儿此举可谓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所幸结果是好的,郭伯母聪明,郭伯伯良善,终是带了他母子二人同行,一路上啊啊欢语,蓄意认乖,逗得黄蓉笑声连连,更不愿放了穆姊姊母子离去。
      黄蓉眼见着靖哥哥怀里的小人儿困的四仰八叉,还勉力睁着双眼不愿入睡,知道他是怕自己同靖哥哥两人偷摸消失,母亲再遇恶人,遭遇不测,心下实在好笑,穆姊姊纯真善良,生个儿子小小年岁便如此聪慧机敏,还知道他们能护住自家母子,一路上撒娇撒痴留住她二人。
      “好了,过儿乖乖睡觉觉。”黄蓉接了孩子过来,抱在怀里安抚着,“你师父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同妈妈,嗯,快睡吧,小孩子不睡觉长不高哟。”杨过躺在郭伯母怀里,被她轻声细语哄着,上下眼皮一沾睡了过去。
      穆念慈见孩子睡着想接了过去,黄蓉微微摇头,“穆姊姊,我抱着吧,换来换去惊醒了他。”绕着屋内走了两圈,见孩子睡的沉了,坐回桌边将孩子换了个舒服些的睡姿。
      昏黄的灯光中,穆念慈抬手轻抚了下孩子的睡脸,见他一双手折在胸前,恐他睡不舒服,伸手去拉,却拉不动,低头细瞧,小小孩童睡梦中一双小手竟还紧攥着黄蓉衣襟不放,不禁低语自责起来:“到底是我武功低微,叫孩子受了那样的惊吓。”
      黄蓉早发觉了这事,当下也不在意,转而低语劝慰穆念慈,“穆姊姊,左右我们现下也无什么事,你同我们一起,还能有个照料,若你一人离去,我同靖哥哥免不了日夜担心着你与过儿,日子过得反倒不好,你说是与不是。你要真心疼妹子,就别多想,只跟我们回桃花岛去,日后过儿大些,你教他为人处事,我教他读书识字,靖哥哥教他武艺谋略,等他长成少年侠士,娶一房妻子,再生两个小娃娃,多好,你瞧,你的好日子啊,才开始呢。”她素来一张小嘴能说会道,此时句句肺腑之言,听得穆念慈再不提离别之话,对以后日子满是期许,似乎怀里的小儿已长成了如郭大哥般的侠士,嘴角微扬,拿了桌上旧衣细细缝补。
      郭靖见穆念慈眼里泛出光彩,手上动作利落敏捷,知她已想通想透,心下大安,向蓉儿投去感激一笑。解决了这事,手腕翻动间摸到怀里华筝刻着字的那块皮革,想到儿时与华筝、拖雷同在大漠游戏,种种情状宛在目前,对华筝虽无儿女之情,但想她以如花年华,在西域孤身依朮赤而居,自必郁郁寡欢,心头甚有黯然之意。又想到蒙古大军南侵,宋朝主昏臣庸,兵将腐朽,难以抵挡,千万百姓势必遭劫。蒙古南侵,如去向朝廷禀告,朝廷亦必无对策,只怕促使早日向蒙古投降,有损无益。
      黄蓉安慰得穆念慈母子,受了郭靖感激一笑后心情更好,刚想同他调笑几句,见他想到什么呆坐不语,知他心里难受,任他呆呆出神。自低头瞧怀里婴儿,孩子白胖可爱,思绪纷飞,想自己同靖哥哥过得不久便是正式夫妻了,往后也要生小娃娃的,不知同靖哥哥的孩子是个什么样,若是女儿还需多像她些才好,不然夫家难寻,若是男儿便要同靖哥哥一般才招女儿家喜欢,越想越羞涩,一张秀脸艳艳生光。
      郭靖忽道:“蓉儿,华筝说累我母亲惨亡,愧无面目见我,那是什么意思?”黄蓉惊醒言道:“她爹爹逼死你母亲,她自然心中过意不去。”郭靖“嗯”了一声,低头追思母亲逝世前后的情景,突然跃起,伸手在桌上用力一拍,叫道:“我知道啦,原来如此!”
      黄蓉给他吓了一跳,怀里婴儿也哼哼起来,慌忙安抚,嘴里低声呵道:“靖哥哥!”郭靖被黄蓉一叫也反应过来,连忙轻轻坐下,往她怀里瞧去,见孩子未醒,一颗心落回肚子。穆念慈刚被他一下惊到,针尖在手指上刺出了一滴鲜血,见黄蓉生气忙擦了手上血笑问道:“郭大哥,怎么啦?”
      黄蓉觑了眼,又将孩子搂了搂,“哼,大惊小怪的,知道了什么?”郭靖道:“我与母亲偷拆大汗的密令,决意南归,当时帐中并无一人,大汗却立即知晓,将我母子捕去,以致我母自刎就义。这消息如何泄漏,我一直思之不解,原来,原来是她。”黄蓉摇头道:“华筝公主对你诚心相爱,她决不会去告密害你。”郭靖道:“她不是要害我,而是要留我。她在帐外偷看到我妈私拆锦囊,抽出大汗的密令,又见到我妈和我收拾行李,要悄悄别去,于是去告知了爹爹,只道大汗定会留住我在大漠不放,就遂了她心愿,她不知私拆锦囊乃是大罪,哪知却生出这等大祸来。”说着连连叹息。
      穆念慈不知前事,此时只默默听着,不多言语。黄蓉听了这话哼哼道:“既是她无心之过,你就该到西域去寻她啊!”郭靖道:“我与她只有兄妹之情,她现下依长兄而居,在西域尊贵无比,我去相寻干吗?”黄蓉嫣然一笑,心下甚喜,当下撵了郭靖出去,同穆念慈母子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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