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落跑的娘子

15、Part 15

　　安然一惊，出于本能地拒绝他：“放我下来。”
　　之前帮她吹头发就被她回绝了，这次还要被同一个人谢绝，面子上还真有点挂不住。程以初笑了一笑，只当是多年重逢后安然本有的矜持在作祟，语气委婉了几分，说：“不要拒绝我……”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又说，“以前一个人回家的时候，闲着没事就数着台阶上楼梯，所以十分清楚一共有多少级台阶。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暂时把自己交给我，好吗？”
　　当一个大部分女孩都迷恋到几近夸张程度颇为抢手的男人用一种放低自我的态度来恳求自己的时候，安然哪里还能狠下心来再次推辞他任何诚恳的请求。她不再做出表示抗拒的行为，算是默许了。
　　这个回应出乎他的意料，程以初眼笑眉飞，欢喜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抱着瘦小的安然，一步一步踏实地踩稳每一级台阶，他的心头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能形容清楚、到位的情绪在骚动。这样真实有温度的触感，在他们从未重遇以前，在他数不清的一个人踽踽独行在黑夜中的日子里，他幻想过多少次，他的期望又被落空过多少回。
　　而现在，那个对着自己会哭会笑会有一点人样的安然，那个会依赖他有困难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想到他的安然就在他怀里，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机会恢复到十年前没有分离前和睦又友好的状态？
　　都过去十年了，他会有这样奢侈的念头，也不为过吧。
　　爬到十楼，程以初低下头掏钥匙，惊讶地发现安然歪着头睡着了。
　　大清早就起床赶去工作，一直忙碌到下午六点，体力肯定透支了吧。可她就是不会说出来，宁愿自己一个人强忍下来。她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到万分紧急的关头，她从来不会主动有求于外人。
　　外人……
　　所以，她现在是把自己当成外人来看吗？
　　他们空白了的那段长达十年的岁月，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可以不动声色地把他从朋友推移到陌生人的位置。
　　程以初把安然抱到她的卧室，平放在那张舒适可以容下三个人的大床上。替她盖被子的时候，担心会吵醒她，程以初把被子一点一点地拽过来，再慢慢地盖在她身上。程以初走出安然的卧室时，将门轻轻地、不出一丁点儿声响地关上。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面对塞满食物的冰箱，程以初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说出安然现在喜欢吃什么……
　　这是他头一次那么郁闷地呆在厨房做菜，也是他第一次忐忑不安地把盛好的饭菜端进安然的房间，然后像一个等着父母表扬的小孩子一样站在一边，想立刻叫醒安然吃饭，又生恐她起来后不满意他所做的饭菜。
　　他现在矛盾得很，简直就是情窦初开的小男孩，想着法子哄心爱的小女孩开心的同时，又愁眉苦脸地担忧讨好不成反而会惹怒对方。
　　明明是二十七岁的大男人了，还会在这点小事情上慌了手脚，变成一个不知所措的小男生，就连安然一个翻身，都能搅乱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如果被安然知道了，她一定会皱着鼻子指着他说：“程以初，你肯定又在寻我开心对不对？怎么可能会有事情难倒你这个高智商的天才。”
　　可是，她就是那道难题。从头到尾，她就是他生命中的第一道难题，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道。
　　程以初看着安然好一会儿，才退出她的房间一个人回到餐桌上。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首先到安然的卧室收拾碗筷，结果看到碗里装着的饭菜的分量丝毫没有减少，安然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他。
　　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拒绝吗？
　　程以初偏过头去看安然，而她也正好睁开眼睛直视他。
　　“安……”
　　“我睡了很久吧……连饭都忘了吃，呵呵。”她摸着脑袋看着他讪笑，很轻巧地打消了他心里的疑虑。
　　程以初松了一口气。
　　“你今天没有请假吗？”安然问他。程以初不是请了假吗，他还没病愈，那么早起床干什么？
　　程以初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除了拿走桌上摆着的碗筷，顺便留一张纸条告诉她他今天会去上班。程以初摇了摇头，说：“感觉好多了，应该可以上班了。”
　　骗人！声音里还带着轻易就能听出来的鼻音，他还能面不改色地胡诌她。
　　安然微蹙眉，对他这种肤浅的谎言感到不解，刚想劝他几句，忽而想起昨晚老板才提了她今天放假一天，她即刻就在心里抵触要和程以初呆在一起的现实。
　　是她啊！
　　将仍旧受到病魔折磨的程以初逼去上班的人，根本就是她自己啊！
　　程以初怎么会听不出来她那句“但是”背后省略掉的含义。就是因为知道，又不想她难堪，所以才提前结束争取来的两天的病假，抱病上班。
　　安然抬起头，看见程以初嘴角上咧开的笑容，不由呆愣，整个人被拉进回忆里去。
　　初三的时候，学校举行了一次模拟考，安然考得马马虎虎，发挥颇有失常，成绩并不喜人。一向是班主任心目中的佼佼者安然居然失手了！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站在讲台上，挥着一根细长的教鞭，慷慨激昂地指着班上的每一个同学，大声地斥责：“以你们现在这样的状态，还考什么高中，滚回去耕地都嫌你们会浪费土地资源。”
　　象征性地训完全班后，再抓出几个重点批判对象：“XXX，XX，XXX，还有安然，你们几个优等生绝对不能因为骄傲自满就自高自大……”
　　台上的“地中海”犹沉醉在自己滔滔不绝极易引起学生反叛心理的说教中，台下被他点名的安然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翻开桌面上躺着的一本刚发下来的真题演练习题。做到一半，尚在兴头上的班主任越说越起劲，安然不耐烦地丢下笔，抬头朝门口望去。
　　真是出人意料，她竟看到了程以初！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准高三生哪有时间逃出学校大老远来看望她这个被压在中考大山下的初三生。安然用手背搓了搓眼，又望了一遍，那个长得很像程以初的人依然站在那里，还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坏了，肯定是自己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
　　安然抱着头对着最后一道化学题叹气。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训话训得心满意足的班主任扬长而去。安然跟在他身后，想去一趟洗手间。
　　前脚刚踏出教师前门，后脚就僵硬在原地。
　　真的是程以初！
　　刚才倚在走廊墙壁上，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一直看着她的那个帅哥，真的是程以初。
　　安然迅速跑过去，站在他面前，伸长脖子仰视他，诧异地问：“你怎么会来的？”
　　程以初伸出右手摸了摸安然的头，而后左手举起来，有一个袋子被提起。“给你。”
　　“这是什么？”安然踮起脚取了下来，放到面前还没敞开塑料袋的开口，就被程以初狠狠地敲了一下后脑勺。
　　“哎哟！”安然捂着自己的脑袋，撅起嘴巴气呼呼地瞪着程以初。
　　程以初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指，笑眯眯地看着她，问：“今天早上是哪个家伙没有吃早餐就跑来上课的？嗯？”
　　安然赧然地吐了吐舌头，抱歉地解释说：“今天早上有升旗仪式，要早点到学校……”她昨晚看书看到两点多，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又迷迷糊糊爬起来。抓起闹钟一看都六点半了，只好赶紧换上衣服，刷牙洗脸，直接忽略掉早餐就夺命般跑去上学了。
　　“以后不要再熬夜看书了，以你的能力，考上第一高中绝对没有问题。”程以初松开眉头，又笑了笑。
　　安然“啊”了一声，他怎么知道的？
　　程以初竖起食指作势又要敲她的头，安然吓得向后跳了几步躲开他。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等她吃完热乎乎的馒头，程以初帮她擦了擦嘴巴准备离开以后，他才慢悠悠地告诉她：“你的黑眼圈很明显哦。”
　　他还特意加重“黑眼圈”三个的语气，以及拉长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这个家伙……他是故意来取笑她的吧。可是一想到他刚才温柔的笑容，安然的脸涨得老红，不管往脸上泼多少次冷水，余热久久不肯散去。
　　直到门“啪”一声被关上，安然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程以初已经离开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安然走下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猛然有些不适应。
　　强烈的不适应感持续到现在，即便她手里提着做好的宵夜来到电视台大门口，她心里也被一种难以言语的寂寥所填满。
　　再也挤不进别的感觉，哪怕就站在休息室门外。
　　刚给她指路的前台小姐说程以初这个时候会呆在三楼的休息室。
　　只要一推开门，就能看到他。
　　可是手还没碰到门把，就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以初，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啊？真是的，感冒都还没有好，还逞什么强来上班。要是被我爸爸知道了，他肯定又要说我照顾不当。哦，对了，这周六可别忘了回家吃饭啊！”

作者有话说

　　周六更新。^-^
他们两个很快就在一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