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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小殿下 ...

  •   从皇宫退下后,谢祈安步履从容地走在前头,折扇轻摇,神情一如往常的悠然自在。温酒默默跟在他身后,面上带着端庄的平静,脚步轻缓,心中却难以平静,仍在回味方才大殿上的一番试探与言辞。
      行至宫外马车旁,谢祈安随意地倚靠在车门旁,目光扫过温酒,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含着一丝调侃:“夫人,方才在圣上面前倒是沉得住气,连本侯都没看出你心中有几分慌乱。”
      温酒闻言,抬眼看他一眼,神色依旧平静:“侯爷过奖,温不过谨守本分,免得惹祸上身。”
      谢祈安低低笑了一声,目光深邃地看向她,随即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夫人既在今是明股做契约交易,还在钱庄买入了盐引。夫人倒是擅长兵分两路啊。”
      温酒脚步一顿,目光一闪,随即恢复平静。她微微垂眸,语气淡然:“我只是觉得,盐引虽只能做涨,但契约可以做跌,这样抵消来去,也不过赔得少些。”
      谢祈安听她避重就轻,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折扇轻敲着掌心,缓缓靠近她一步,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本侯只是有些意外,夫人竟能在这两条路上同时布局。”谢祈安微微挑眉,目光依旧戏谑,却藏着几分探究,“不过,你可知道,这种看似聪明的双向对冲,如若契约交易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温酒正要说什么,原本的宁静却被一阵哭闹声打破。一个小胖孩儿正满脸通红地哭着跑过来,他大约九岁,肥头大耳,圆滚滚的身子跑得喘着粗气,胖乎乎的小手还挥舞着,满脸不甘。
      “我不背了!我才不要背《韩非子》!”他哭着嚷嚷,声音高亢,仿佛恨不得全天下都听见他的委屈。
      远处亭中站着一位身形瘦削的老先生,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经书,头发花白,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手足无措。他摇着头,看着在花丛间乱窜的小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嘴里小声念叨着:“小殿下,这不背书怎么成?太后娘娘要责怪下来的呀!”
      几名宫女和小太监正满头大汗地追在小胖身后,边跑边劝:“小殿下,您别跑了!太后娘娘说了,背完书才能吃点心呢!”
      小殿下闻言,愈发哭得大声了,边跑边擦着眼泪,突然一回头,声音拉长:“我就要吃云酥糕,我才不要背书!”
      说着,他边跑着边掏出一块早就攥得塌塌软软的云酥糕,用力往嘴里塞了一口。可这云酥糕显然被小殿下捂得散了架,一塞入口,粉末和碎屑洒了一路。
      “呸呸呸!”小殿下连连吐出来,胖乎乎的脸皱成一团,满脸嫌弃。
      温酒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滑稽又混乱的场景,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她看着满地散落的云酥糕渣,还有追得满头大汗的宫女、太监,不由得对这位“小殿下”的产生了好奇。
      这时,小殿下忽然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温酒,他停下脚步,眨巴着被哭红的眼睛,一脸警惕地盯着她:“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不是来要抓我去背书?”
      温酒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小殿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嘴巴一张一合,却在视线触及温酒身旁的谢祈安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定住了脚步。他的肥胖小腿颤了颤,接着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张得像能吞下一个鸡蛋,涕眼泪糊了满脸,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那肥胖的小腿哆嗦了一下,整个人站得笔直,眼泪卡在眼眶里不上不下,甚至连哭声都戛然而止。
      谢祈安站在原地,修长的手指轻轻摇着折扇,眸光微垂,神色慵懒却带着几分戏谑。他的目光缓缓移到小胖身上,眼底深处透出一抹让人胆寒的寒意:“小殿下,怎么,这么着急是要去投胎吗?”
      小殿下话没说出口,先咽了口口水,整个人像是个被戳破的气球,连逃跑的勇气都没了。他的小手紧紧捂着怀里的云酥糕,眼神四处乱瞟,却怎么也不敢看向谢祈安。
      “嗯?”谢祈安步步逼近,声音低沉又慢悠悠,“方才不还是哭得惊天动地吗?怎么见了本侯,这嗓门倒是哑巴了?”
      小殿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连连后退,嘴里嗫嚅着:“我···我噎着了···”
      谢祈安挑了挑眉,折扇在手中轻轻一转,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小殿下攥得发皱的云酥糕上,唇边笑意深了几分。
      小殿下脸色发白,声音弱得像蚊子:“我···我这就背···”
      “这就背?”谢祈安嘴角微扬,缓缓靠近,折扇尾端轻轻挑起小胖的衣襟,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传来:“小殿下以为,这背书是讨好本侯的事?若换成太子,恐罚你禁食三天,殿下打算哭成什么样?”
      温酒脸一黑,他自己形象不行,确还拉太子殿下下水。
      小殿下的脸顿时像刷了石灰一样惨白,手里的云酥糕抖了一下,差点掉地上。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哭了·。”
      谢祈安低低一笑,扇尾从他胸口滑落,转而轻轻点在他怀里的云酥糕上:“那这东西呢?吃得开心吗?吃得下去吗?或者说,殿下是想吃着御膳房最后一块点心过一辈子?”小殿下猛地一抖,紧紧抱着那块糕点,哭都不敢哭了,嗓子眼像卡了块石头一样,连忙摇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像是一只被猫盯上的肥耗子,满脸的泪水顿时像被吓回去了。
      谢祈安满意地收回折扇,站直身子,唇边的笑意依旧不减,像是看一场耐人寻味的闹剧:“背完再吃,可是规矩。殿下若是觉得本侯太苛刻,大可以试试偷偷吃。不过,本侯可不保证御膳房里的糕点,下次还有。”
      小殿下点了点头,小胖手里那块云酥糕却在这时抖得掉在地上。他看了一眼,又不敢弯腰捡。撒开脚丫往亭子里跑去,像是得了特赦一样。他抱着经书,低头背得断断续续,嘴里却全是强忍的委屈。追得气喘吁吁的宫女太监们也跟了上去,连连给谢祈安行礼致谢,生怕这位“侯爷”再发出什么狠话。
      亭中老先生腿脚缓慢的走来,原本还一脸手足无措,见到谢祈安便亲自走来,不禁躬身行了个大礼,语气带着几分恭敬:“见过侯爷,老朽不知侯爷驾临,有失远迎。”
      谢祈安却随意地挥了挥手,折扇轻敲着掌心,嘴角带着那抹懒散又狡黠的笑意,语调不疾不徐:“世人皆闻欧阳先生才华横溢,乃是太后娘娘亲自请来教导殿下的,何必多此一礼,本侯又岂敢当受。”
      欧阳辞听他这般说,连忙谦逊道:“侯爷言重了,老朽不过教书匠人一名,怎敢劳侯爷这般抬举。只是小殿下顽皮淘气,老朽实在惭愧。”
      谢祈安低头看了亭中正抱着经书苦背的小殿下一眼,小殿下正对上他犀利的目光,僵直着脑袋硬扭过头。
      谢祈安目光玩味,笑容不减:“殿下年纪尚幼,贪玩是常事。规矩这东西,欧阳先生只管教,本侯不过添些助力罢了。”
      他说话时,语气虽平淡,眸光却让欧阳辞不由得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老先生眼中掠过一丝不安,连连点头:“侯爷说得是,规矩是必要的,老朽必定竭尽全力教导殿下。”
      谢祈安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折扇缓缓转动,悠悠道:“规矩立得好,小殿下日后自会明白。欧阳先生劳心劳力,本侯自会向太后娘娘言明,先生不必过多忧虑。”
      欧阳辞闻言,忙再度欠身行礼,连连称谢:“多谢侯爷垂怜,老朽感激不尽。”
      谢祈安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多言。他转身离开前,目光又扫了一眼那低头苦背的小胖子,唇边的笑意更深,仿佛对这场戏感到颇为满意。温酒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由感慨——谢祈安的言语之中,分明有一股游刃有余的威压,既让欧阳辞感到敬畏,又让小殿下心生惧意,这男人当真是善于控局。
      温酒站在一旁,看着小殿下那仓皇的小身影,不禁失笑,又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她转头看向谢祈安,忍不住轻声说道:“侯爷倒是很会镇人。”
      谢祈安转头看她,折扇轻敲在掌心,笑容中透着狡黠与意味深长:“我不过是替太后娘娘教规矩罢了。”他顿了顿,眸光幽深。
      不知不觉间,已走到宫门口。
      谢祈安先一步登上马车,随意地倚靠在软榻上,折扇闲闲地转动着。他目光淡然地扫了一眼外面的宫墙,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温酒随后跟上,低头扶着车门,掀开帘子,谨慎地坐到了茶几旁的一角,目光小心地避开他。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车内光线柔和,青纱帘透出细碎的日光,洒在那张雕花的茶几上,显得静谧又温暖。马车缓缓启动,车轮辘辘,伴着细微的颠簸声,温酒坐得笔直,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搓着衣袖。
      谢祈安侧躺在软榻上,闭目沉思,忽然开口道:“想知道什么就问。”
      温酒脑海中回忆起刚才那场混乱的追逐。她微微侧身,忍不住低声问道:“侯爷,刚刚那位小殿下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竟能让太后娘娘这般疼爱,连国子监的欧阳先生都对他如此恭敬。”
      谢祈安折扇轻摇,眉眼间带着惯有的慵懒与深不可测。他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低缓而轻松:“夫人倒是好奇得紧,刚刚那位,便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孙——慕容景。”
      温酒听了,微微一怔,脚步稍稍一顿,低声惊叹:“皇长孙?”她的眸中掠过一抹复杂,旋即又问,“可瞧着那位小殿下颇为顽劣,竟如此受宠?”
      谢祈安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位小皇孙生来便是天命非凡。太子妃柳氏死于难产,却诞下一对龙凤胎,清宁公主慕容音是他的阿姊。柳氏,又是太后的母家,太后娘娘自然将这位皇长孙视作掌上明珠,百般溺爱。”
      他说到这里,折扇一收,微微敲了敲掌心,目光带着些许戏谑:“溺爱这两个字,太后娘娘可谓演绎得淋漓尽致。小殿下只要哭上几声,整个后宫怕是都要被闹得不得安宁。”
      温酒微微蹙眉,轻声道:“可若如此纵容,将来怕是难以成才。”
      “夫人这话倒有几分道理。”谢祈安目光淡淡地扫过远处的花丛,声音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太子妃去世的早,柳家在宫里仅剩太后。小殿下的存在,本就是太后的私心。至于成才,这可是太子殿下该头疼的事。”
      温酒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深意,心中暗暗惊讶,却未再追问,只是抬眸看着他闭目从容的脸庞。谢祈安的一言一行,总是让人难以琢磨,他仿佛对这皇宫中的一切尽在掌握,又好似置身事外,云淡风轻。
      他突然睁开眼眸看了她一眼,温酒一怔,心中顿时泛起几分紧张,刚要开口,谢祈安却已收回目光。温酒连忙瞥过头去,撩起窗帘,看向马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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