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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入宫 ...

  •   马车在宽阔的御道上缓缓停下,轮辙摩擦青石地面发出低沉的声响。谢祈安率先掀开帘子下了车,身姿挺拔,神情悠然。身后的温酒提起裙摆,略带迟疑地走下马车,抬头便看到眼前金碧辉煌的皇宫。
      巍峨的宫门高耸入云,雕梁画栋间镶嵌着鎏金细工,日光下熠熠生辉。朱红的宫墙像是将人间隔绝在外,门前威风凛凛的守卫持戟而立,目不斜视。青石铺就的御道笔直通向深处,两侧种满了茂密的绿植,风吹过,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刘公公早已在宫门外等候多时。他穿着一身绛红的太监服,腰间系着象牙色的宫带,袖口绣着金线龙纹。他眯着眼睛,眉目间满是笑意,却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谨慎。
      “侯爷,世子妃,圣上已在大殿等候多时,请随老奴来。”刘公公躬身行礼,声音尖细却不失礼数。
      谢祈安微微颔首,笑容淡然而从容:“有劳刘公公了。”
      温酒跟在谢祈安身后,低头掩住眼中的波澜,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跟随刘公公迈入宫门。踏入皇宫的那一刻,温酒只觉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高耸入云的琉璃宫墙在晨光下闪耀着金碧辉煌的光芒,墙上的飞檐雕龙刻凤,栩栩如生,似要破壁而出。宽阔的御道两侧,数不尽的丹桂、玉兰和松柏错落有致,散发着清幽的香气。碧石铺地,光可鉴人,每一步都回响着轻微的回声,仿佛脚步都被这里的威严驯服了。
      大门内,八柱承天的铜门辉映着朱红色的大殿,门上的黄金铆钉被擦拭得锃亮,反射着刺眼的光。宫女和太监们穿梭其间,步履轻盈而不敢发出一丝响动,衣袖拂动间发出的细微声响,像一曲无声的乐章,为这座深宫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温酒抬头望去,只见宫殿层层叠叠,宛如天际云霞堆砌。主殿的屋脊之上,一对鎏金瑞兽昂首伫立,似在俯瞰世间众生。殿前摆放着一对巨大的铜鹤与铜炉,炉内焚着珍贵的沉香,袅袅青烟盘旋而上,与蓝天相融,仿佛连空气都被染上了一丝贵气。
      再往深处走,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御花园。园内奇花异草竞相绽放,色彩艳丽得如同被泼洒了一地的锦缎。湖中数只锦鲤游弋,红黄相间,似是一幅活的画卷。凉亭飞阁掩映其间,琉璃瓦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旁边的小桥流水点缀得宛若仙境。
      宫墙之内的奢华并未止步于景致,随处可见的摆设也让人不禁咋舌。大殿门口的一对鎏金铜狮,狮口含珠,眼神凌厉。走廊上的龙纹浮雕,将每一块砖石都赋予了生气。玉阶之上,垂挂着的珠帘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宛如天女散花般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温酒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抬头看向这座巨大的宫殿,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威压感。
      奢华之外,是那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沉和冷意,令人不敢轻易多走一步。
      越往深处走,奢华之感愈发强烈。主殿前的巨大广场上摆放着两尊巨大的鎏金铜鹤,与一对威风凛凛的铜狮遥遥相对,气势磅礴。远处的殿宇重重叠叠,宫灯与金钉点缀其间,阳光洒下时宛如镀了一层金粉。
      “侯爷,这边请。”刘公公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他半侧身,恭敬地为二人指路。
      温酒微微抬眼,目光扫过眼前这一切,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奢靡至极,却也透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威压。她的心微微一紧,却又迅速将情绪压下,只保持着一副平静的神情,跟在谢祈安身后缓步前行。身后,刘公公瞥了一眼谢祈安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探寻,随即快步跟上,语气中多了几分恭敬:“侯爷,圣上已在大殿等候,请二位尽快。”
      远处,恢宏的大殿若隐若现,殿宇高耸,檀香袅袅,带着一种令人不敢冒犯的庄严与冷肃。温酒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跟着谢祈安一步步走向那深不可测的宫廷深处。
      刘公公伫立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中透着一丝深不可测的复杂。

      谢祈安慢悠悠地走在前头,脚步稳健却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从容。经过宫门旁的一株玉兰树时,他微微顿了顿,似是随意地回过头,目光落在温酒的身上。
      “夫人方才那表情···”他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折扇轻轻一敲掌心,语气懒散又透着几分揶揄,“倒真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
      温酒脚下一顿,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微冷:“谢祈安,我不过是第一次入宫,与你这般经常来的人自是不同。再说,难道侯爷第一次来时便如此从容?”
      谢祈安轻笑一声,目光微挑,似乎被她的反驳逗乐了:“本侯?自然是从容得很。再说,夫人心中莫不是也藏了几分羡慕,这宫里的金碧辉煌,可不是寻常人能见到的。”
      温酒紧抿着唇,没有接他的话,继续迈步向前,但那微微紧绷的肩膀和不自在的神色,却无形中出卖了她的情绪。
      谢祈安见状,更是兴致盎然。他快步上前两步,与她并肩而行,声音压低,语调中多了几分戏谑:“谢府确实比不上这里的奢靡,反倒叫夫人生了些许自惭形秽之感。”
      温酒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直视他,眼中带着几分不满:“谢祈安,你觉得很好笑?”
      “岂敢。”谢祈安微微抬手,作出一个无害的动作,眼底却依旧含着戏谑的笑意,“本侯不过是想提醒夫人,咱们今日是来见圣上的,莫要让那股子好奇劲泄露了身份,免得真叫人看笑话。”
      温酒听得心头一噎,却强压下心中怒火,冷冷回敬:“侯爷不必担心,我还不至于如此失态。”
      谢祈安看着她这副气恼却又倔强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笑得愈发意味深长。他稍稍凑近些许,声音压得极低:“夫人自是镇定,不过这模样,可真是比那刘姥姥还要生动几分。”
      温酒气得脸色微红,狠狠别过头不再理会他,抬步向前大殿走去。谢祈安则悠悠然地跟在后头,折扇轻摇,步履轻松,唇边始终挂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这一路的调侃已经成为他最大的乐趣。

      大殿之门缓缓打开,檀香扑鼻而来,袅袅青烟盘旋在殿内的空气中,伴随着殿门开启的声响,四周的宫女太监立刻垂首行礼,气氛肃穆而庄严。
      温酒抬头望去,只见大殿之中金柱玉梁,殿顶镶嵌着数不清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得宛若白昼。正中的龙椅上,坐着一位威严肃穆的男子,身着明黄色龙袍,绣满五爪金龙,气势迫人。
      皇上的面容被岁月刻上了几道浅浅的皱纹,但他的神情却如刀削斧刻般刚毅,目光深邃如潭,威严中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冷静。他的一双手稳稳地放在扶手上,宽大的袖袍微微垂落,将那尊贵的气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皇上左侧的御案旁,坐着一个身影挺拔的青年。他一身玄色朝服,领口以金线绣出蛟纹,肩背挺直,举止从容,眉眼间尽显贵气。这便是当朝太子,慕容怀。他的面庞俊朗而冷峻,目光锐利如刀,透着一股清冷的孤傲,与皇上的威严气质颇有几分相似。
      此刻,皇上与太子正在低声交谈。
      太子的目光微微一动,声音低沉而自信:“父皇,法家之术贵在令行禁止,律明则治清。若想百姓安分守己,权衡赏罚是关键。仁政虽能一时取悦民心,但律法不严,终究难以根治国患。赏赐如风,刑罚如山,唯有律法如铁,国本方能稳固。”
      皇上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他轻轻敲了敲龙椅的扶手,沉声道:“言之有理。然,赏罚之间,如何把握平衡,既不失民心,又能安邦定国,便是你要深思之处了。”
      这时,谢祈安与温酒缓步踏入殿中,谢祈安目光不卑不亢,神色一派从容。他领着温酒走上前,朝着龙椅一拱手,声音朗朗:“臣谢祈安,携夫人拜见圣上,太子殿下。”
      温酒微微垂眸,跟随行礼,低声说道:“臣妇拜见圣上,太子殿下。”
      皇上的目光缓缓移到二人身上,锐利的眸子中掠过一丝探寻,随即语气平淡地开口:“不必多礼。看来朕的指婚不错,温家小九确实是个可人。”
      温酒低头,唇边却扬起一抹淡笑:“多谢圣上夸赞,臣惶恐。”
      太子的目光则落在温酒身上,稍作打量后,轻轻点头,语气清冷:“谢世子,世子妃初入宫廷,莫要拘谨。”
      谢祈安闻言,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说的是。酒儿虽初入宫门,但颇有胆识,想来也能习惯。”
      温酒听得暗暗咬牙,这轻飘飘的“夸奖”却隐含几分调侃,让她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静静站着,低头掩去复杂的情绪。
      皇上的目光再次扫过二人,目光深邃,轻轻抚着龙椅的扶手,缓缓开口:“朕正与太子商讨法家治国之术。法家主张重律、重刑,太子以为,赏罚分明才能固本强国,驭民之术唯律法至上可行。祈安,你素来心思灵动,今日便说说看,你对此有何见解?”
      谢祈安微微抬眸,目光坦然,却隐含一丝寒意:“圣上,法家重律,确是治国之本。但若想真正掌控民心,需让百姓有依、有畏,知足却不多想,安分却不质疑。”
      他话音落下,殿内安静了片刻。
      温酒一惊,不得开口;但太子眉头微蹙,倒顺应了她不解的心思。
      慕容怀语气略显不悦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故意压制百姓的欲望与思想?如此治国,岂非冷漠无情?”
      谢祈安不慌不忙,淡淡一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律法是鞭,恩泽是缰,若给得太多,便失控得快。”他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继续道:“所谓‘弱民’,并非让百姓贫瘠,而是让他们安于现状,不生非分之想。朝廷需掌控大局,给予百姓适当的温饱与安全感,但不该让他们过度富足。物质的极度丰盈,往往带来思想的觉醒,而觉醒的百姓,才是真正的威胁。”
      “至于‘愚民’,”谢祈安微微一笑,声音更低了一些,“这并非愚弄,而是疏导。律法之外,还需隐去过多复杂的道理和权谋,只需让百姓相信,朝廷所为皆为他们谋福祉。若百姓过多思考为何、如何,便会开始怀疑。而一旦民心生疑,律法便成了空谈。”
      太子的神色略微一沉,眼中浮现一丝不悦:“谢世子此言,是否太过冷漠?百姓皆为吾国子民,治国应以仁德为本,何需如此手段?”
      谢祈安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反问:“太子殿下,若治国只靠仁德,那律法又何需存在?百姓贪嗔痴妄皆有,仁德虽能收买人心,但难以长久约束。强制以律法,辅以弱民愚民之策,方能让百姓自愿归顺,而非出于恐惧或怨恨。”
      温酒站在一旁,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他的语气温和如常,却冷静到仿佛剥离了人性。她垂下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指尖微微发颤,心中震动不已。这个男人的深沉和理性,竟令人不寒而栗。
      太子目光一闪,冷声道:“可若民心难测,律法与压制之间,稍有不慎便成祸端。”
      谢祈安唇边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侧眸看向太子,语气淡然:“太子殿下言之有理,民为国之根本,正因如此,才需用适当的方式,让百姓安心而非忧虑。所谓弱民之术,并非贫其身,而是定其心;愚民之道,并非惑其智,而是导其行。”
      慕容怀闻言,唇线抿得更紧,却又不好在皇上面前反驳,只能将目光移开,显得几分隐忍。
      皇上眯了眯眼,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慢悠悠地开口,语气中多了一丝赏识:“祈安,你的见解虽理智了些,但朕看却颇为可行。怀儿,此事无妨,你且听听便是,治国之道,须兼容并蓄,容得不同的声音,方能成大局。”
      慕容怀神色一顿,只得低头应是,眼底却隐隐多了几分不悦。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温酒,似乎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
      谢祈安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圣上慧眼如炬,臣不过是以先人商鞅之见解浅谈一二。最终,治国之道仍需朝廷大局为重,臣不过一介闲散之臣,不敢妄议。”
      皇上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深思,随即轻笑一声:“人人皆言谢小侯爷玩世不恭、难成大器,如今今昔非比往日,朕今日听了你的见解,倒也有所启发。”
      谢祈安眼底的笑意更深,目光悠悠转回皇上:“圣上,太子殿下之才,臣实不及也。”话虽谦逊,眉宇间却透着一丝高深莫测,仿佛早已将棋局尽收眼底。
      一旁的温酒听得心惊,低头掩住眼中的震撼之色。她并未深谙朝廷权谋,但谢祈安这番话,既冷酷,又精妙,仿佛将治国之术拆解得透彻无比。她忍不住偷偷抬头,看向他那从容的侧脸,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谢祈安微微转头,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她投来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幽深,意味不明。
      皇上似有深意地轻轻点头,目光从谢祈安的身上移到慕容怀脸上,又转向一旁沉默的温酒。温酒感到他的目光,连忙低头,掩去心中的震惊与复杂。
      皇上眸中带着一丝探究。他略微挑了挑眉,语气缓了几分:“朕倒是好奇,世子妃对方才的治国之术可有自己的见解?”
      温酒顿时感到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她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的复杂情绪,稍作思索,语气平稳地开口:“圣上谬赞,温酒不过一介妇人,只识得些柴米油盐的小事,治国之策不敢妄议。”皇上闻言,低笑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却又并未完全释去兴趣:“是吗?可朕听闻,世子妃对市井间的事颇有心得,甚至亲自参与茶盐买卖之事。朕看了你从七日前逢低买入盐引,如今大涨已。”
      温酒的心猛地一跳,手心微微发汗,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袖。她的目光悄然瞥向谢祈安,却发现他的神色多了一丝疑惑,甚至唇边扬起的笑意已无。
      “圣上过誉了,”温酒微微拱手,语气不疾不徐道:“温酒确实见识过些市井趣事,家母想让温酒明白,生活不易,这样日后若嫁为人妇,也能稍尽绵薄之力。自古女子从夫,男子凭体力于外挣钱养家,而女子天然体力弱于男子,难以劳动谋生,固才想令取其道,为家中补供。”
      她说得风轻云淡,却将所有锋芒都巧妙化解,既不惹皇上生疑,也脱去了几分困境。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了温酒片刻,终究没再深究,只是点了点头:“如此看来,甚好。”
      温酒连忙低头行礼:“多谢圣上谬赞。”
      皇上的话似乎在套问什么,温酒不知,但谢祈安的却眯起了眼看着她若有所思。
      站在一旁的慕容怀冷眼旁观,眸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谢祈安和温酒,目光深处的情绪更是晦暗难明。他虽未多言,却显然对谢祈安的不动声色感到几分不满。
      皇上似乎并未察觉太子的隐忍,淡淡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罢了,今日不过闲谈,你们便先退下吧。”
      谢祈安微微低头,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臣告退。”他转身之际,目光瞥向温酒,眼中带着几分幽深难测,仿佛在暗中提醒着什么。
      温酒感受到他的目光,心头微微一紧,随即压下情绪,恭敬地随他一同退下,却仍觉得自己仿佛被推入了一场更大的棋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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