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茶斗 ...
-
茶坊内,袅袅茶香萦绕,温酒和青露坐在窗边的位置,品着刚刚奉上的热茶。窗外阳光正好,映得茶水微微泛着一层金色的光泽。
青露小心翼翼地抬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即微微皱眉噘着嘴纳闷道:“这茶水如此之苦,可那些文人墨客为何偏偏对茶情有独钟。”
温酒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端起茶盏轻轻摇了摇:“茶虽苦,却能回甘;那些文人墨客啊不好一吐这世间当权不快,怕是借着茶的苦涩与清香,安抚自己的心境罢了。”
青露挠了挠头,依旧不解:“夫人,奴婢觉得要是换成甜的,岂不是更受欢迎?”
温酒轻轻放下茶盏,指尖拂过茶杯的边缘,目光悠远:“甜是浅显的,苦却耐人寻味。”
青露撅起嘴,不服气地低声嘀咕:“可奴婢还是觉得,甜一些更好。”
温酒忍俊不禁,伸手轻轻点了一下青露的额头,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你这小丫头,看来是注定无法做个诗情画意的茶客了。”
青露捂着额头,嘟囔道:“奴婢才不想当什么茶客呢,奴婢只想伺候好夫人。”说完,又偷偷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盏,眼中带着几分纠结。
温酒见状,笑意更深:“罢了,你若嫌这茶苦,待回府后,我让厨房给你煮些蜜水。总不能委屈了你这小小的嘴巴。”
青露听到这话,立刻眉开眼笑。
温酒看着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转瞬间脑海里像忽然有了什么似的,闪过一丝灵光。她看着茶坊皆是男子,女子少之。大抵这种苦涩之味确实不讨女子喜欢,若能真的有甜茶······
温酒把玩着茶盏寻思着,隔壁桌的两名男子忽然争论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兴奋又几分不满,引得整个茶坊的气氛愈发热烈。温酒抬眼看向那一桌,放下茶盏,抬眼正好瞥见祝兄和林兄。他们正神情激动地交谈着,声音时不时传过来。
“我跟你说,张生这一局必胜无疑!他选的‘雨前碧螺春’,根本不是许竟的‘雪芽’能比的!”其中一个穿蓝衣的男子振振有词,语气中满是笃定。
对面的男子,也就是林兄,却摇头反驳:“祝兄,你这话我可不赞同。斗茶靠的不只是茶叶,还看谁的手法更胜一筹。你没见上次许竟那击拂的手法,茶沫相当的细腻可观,简直堪称绝技!”
祝兄不服气地反驳:“绝技又如何?没有上好的茶叶,再好的手法也无用武之地。你且等着瞧吧,这一局肯定是张生赢。”
林兄冷哼一声:“你就这么确定?要不要咱打个赌?”
“赌就赌!十两银子如何?”祝兄立刻答道。
林兄扇柄一敲桌,冷静不禁道:“好!”
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仿佛马上就能把茶席变成战场。旁边的客人们也渐渐被吸引,纷纷竖起耳朵听热闹。
青露有些不解:“奴婢不明白,不过是喝茶,有什么好比的?”
温酒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在茶汤上的一层白雾,语气淡然:“斗茶可不只是喝茶那么简单。从选茶、候汤、击拂到最后的‘咬盏’每一步都关乎胜负。汤花是否洁白匀净、咬盏时间长短,都是评判的标准。这不仅是技艺的比拼,更是品味和心境的较量。”
青露听得连连点头,又忍不住问:“虽然许竟用的是黑釉瓷杯盏,那从茶面上来说,夫人更看好张生还是许竟呀?”
温酒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可不好说。若单论选茶,张生的‘雨前碧螺春’确实更胜一筹。但许竟的手法精准,同时又有黑釉瓷杯盏助阵,能够最大限度地激发茶面的显态和‘雪芽’的香韵。若二者势均力敌,最终还是要看他们临场的表现。”
青露一脸佩服:“夫人连这些都懂,真是让奴婢大开眼界。”她是打心眼儿里佩服起这位默默无闻的温府庶女,总觉得她和其它大家闺秀比起来,精通的方面却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温酒轻轻抿了一口茶,低声道:“这些不过是些小事,看得多了,自然就懂。”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的祝兄和林兄又争了起来,甚至引来了茶坊小二的围观。温酒静静地看着,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青露忍不住低声抱怨:“这些人哪,真是不嫌事大。奴婢觉得,与其斗茶,不如好好喝茶,岂不省事。”
温酒听罢笑了笑,低声道:“斗茶于他们,不只是比茶,更是比脸面。押许竟的才两成,远不抵张生;若能博得一场胜利,背后自然多了几分声望与资源,岂会仅仅是喝茶那么简单。”
青露听得一愣一愣,温酒抿了口茶,轻轻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世间的每一场热闹,背后都有更深的道理。表面上的争斗往往只是开端,真正的较量藏在更深的地方。”
青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却忍不住又朝那桌望去。祝兄已经急匆匆地起身,显然是迫不及待要去看结果,而林兄则悠然坐着,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神情。
温酒看着这一幕,笑意更深:“不管结果如何,他们这场戏,倒是够我们喝完一盏茶了。”
青露看着夫人那副运筹帷幄的神情,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夫人可真是看得透彻,怕是这些斗茶的人都不及她聪明。
“青露,这城中虽说不乏热闹,但真正的好戏往往藏在杯盏之外。”温酒低声说道,眼神深邃,仿佛在透过眼前的喧闹,看向更深远的地方。
青露似懂非懂,但却不敢再多问,只能默默记下温酒的每一句话。她隐隐觉得,夫人今日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却又好得让人有些看不透。
祝兄气势汹汹地从茶坊起身,直接跑向对面的生死坊。他大步流星,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张生怎么可能输,许竟那手法再好,没有好茶叶也白搭。”
青露忍不住趴在窗边看热闹,瞧着祝兄的背影远去,小声说道:“夫人,看来他对张生是信心十足啊,我们押的许竟,会不会···”
温酒淡然地抿了一口茶,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信心未必等于胜算。走吧,我们过去看看这位祝兄如何收场。”
两人起身,缓步跟着人群朝生死坊方向走去。生死坊是城中最有名的斗茶、斗棋、甚至斗胆的场所,来往赌客络绎不绝,此刻人头攒动,显然不少人都在关注这场斗茶胜负。祝兄挤进人群,踮着脚朝公告墙看去。那墙上张贴着一张白纸,黑字清晰明了地写着结果:“许竟胜。”
“什么?!”祝兄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愣在原地。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用力揉了揉,看得更加仔细。
还是那三个字:“许竟胜。”
周围的围观者忍不住交头接耳,也震惊一百零一胜的张生竟然会摆给一个月前才开始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我就说嘛,许竟的手法可不是盖的,这张生再有好茶叶也白搭。”
“这回好了,刚才那位祝兄可输惨了吧!”
“听说他在茶坊里还和人打了赌呢,怕是这回要肉疼咯。”
祝兄的脸色变得青一阵白一阵,转过身狠狠瞪了周围的人一眼:“什么叫输惨了?不过十两银子,我还输得起!”
但话虽如此,他语气里已经有些心虚,目光慌乱地在人群中寻找林兄的身影。
果然,林兄不急不缓地从人群后面走上前来,脸上挂着一副胜利者的笑意:“祝兄,这回如何,林某早就说了,斗茶不是光靠好茶叶就能赢的。”
祝兄哼了一声,咬牙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狠狠塞到林兄手里:“拿去!算我倒霉!”
林兄接过银子,得意地扬了扬,笑道:“祝兄好气魄。不过啊,下次再赌,记得多长点眼力。”
祝兄气得直跺脚,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扭头跑出人群,一边跑还一边嘀咕着:“不就是运气好,下次我非赢回来不可。”
青露看得直笑,忍不住凑到温酒耳边说道:“夫人,这祝兄可真是有意思,赌输了还这么不服气。”
温酒微微一笑,目光追随着祝兄的背影,语气中透着几分深意:“有意思的人往往最容易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赌输了不要紧,怕的是连输在哪里都不明白。”
青露眨了眨眼:“那夫人觉得,祝兄会记住这次教训吗?”
温酒轻轻摇头:“看他这模样,恐怕未必。但没关系,教训不会只来一次。”她望着祝兄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深不可测。
身后仍是热闹的人群和不断的议论声。只不过这次林兄成了议论焦点,输了的人皆寄予厚望觉得林兄是那个预言神仙,皆要请他吃茶探探下一轮的押注。
青露忽然抬头看着温酒,忍不住感慨道:“真是可笑,这天下哪有那么容易靠赌就能发家的。”
温酒低头看了她一眼,神情黯然:“青露,热闹归热闹,但可笑的未必是他们。”无非都身处在这局中局里的可怜之人罢了,既不能破又不能立。押张生的多了,纵然许竟出众,但赌坊想要谋取更多,他不过是无形之中被迫成了这枚棋子。
青露若有所思的,但还是没能想明白。温酒见她冥思苦想,无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走吧,该去领赌注了。”
青露回过神来走了进去,赌注从押张生的那部分押金里拿走五百两,只是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有两成的押金,来的人却只有个别。许是她们来的不是时候,青露不再多想,跟着温酒缓步离开生死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