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松露花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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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斯塔躺在床上，今夜注定无法入眠。
他看见拉维德在床下，正在比划着如何在床下给自己搭一个颇为舒适的小屋，拉维德比划良久，最后放弃。
他的屋子……有些太破旧了，他听见了拉维德一声又一声绝望又嫌弃的叹息。那人似乎很想给他一个面子，可转头看一眼水泥的地板就再次深深破防。
哈斯塔感觉这个雇佣兵都快哭出来了。
哈斯塔：“……”
床下的男人犹如怨妇，他在床上如坐针毡。
在不知道第几声叹气之后，哈斯塔翻了下身，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正在打地铺的拉维德。
“别在床下布置难民集中营了。”他叹了口气。“我们可以挤一张床。我没有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上来。”
拉维德扭过了头，他看见柔和的灯光打在哈斯塔的脸上，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纱，那双泛着金光的眼睛如同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波。
此情此景，如在昨日。
在之前的垃圾场小屋里，哈斯塔也如今日一般，觉得地面凉，就想叫他去床上睡觉。
“你……“拉维德看向那个青年。那人的眼睛和一年前没什么区别，温和，柔美，怜悯，善良。
拉维德想戳瞎自己的狗眼。
他一时间拿不准哈斯塔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还是又有什么新花样。拉维德的身体直直的绷紧，因为过度紧张甚至向后挪了几步。
然后他看见哈斯塔冲他伸出了手，那人把头微微的向右歪了歪，似乎很不解自己的反应。
拉维德啊拉维德，聪明人不能栽进同一个坑里两次啊！！！
不可以……
不可以！！！
几分钟后，躺在床上的拉维德一脸空旷的望向天花板，他曾因为这事从云端跌落到泥里，他发誓自己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他连自己的助手都防……！
可是真香。
哈斯塔不愧是穷的饭都要吃不起，这床比一年前垃圾场的那张更狭窄，拉维德觉得自己必须紧紧靠着他，两人才能睡下。
他能感觉到那人被挤到了角落，似乎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朝他身上靠了靠。拉维德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迎还是该躲，僵硬片刻，他缓缓的伸出手，放在了身旁青年的脖颈之下。
“累了吧。“哈斯塔因为半梦半醒而有些模糊又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传了过来，”快睡吧。你放心，我睡觉很老实。”
窗外雨刚刚下完，隐隐约约有蝉鸣，带着雨丝的风挂了进来，吹到了拉维德的脸上。
垃圾场是什么样子的呢？拉维德想。
有无数的怪物，有无数的垃圾和废品，尤其是核心区域的污染，铺在他脸上像是溺死人的海啸，他能感受到的除了恶意就是死亡。
人在垃圾场里面片刻都不能休息。如今这种生活对曾经的拉维德来说离得太远，今天晚上他甚至能闻到雨后松枝的清香。
贫穷真好。拉维德由衷感慨。
*
哈斯塔是自己起床的。原因很简单。
他快被勒的喘不过气了。
虽然自己的睡觉非常老实，但架不住旁边那位在夜里不经他同意就越过了两人在床上虚无缥缈的三八线抱在了他身上。拉维德的手臂力气极大，哈斯塔觉得自己晚上像是一个被粘在蜘蛛网上的飞虫，连轻微的扭动身子都无比的费力。
他眯了下眼睛，有些崩溃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然后轻轻的从拉维德的臂弯里钻了出来。
真是帮助别人的同时砸自己的脚。
小怪物慢慢的爬了过来，哈斯塔抬头看着它蓝紫色的巨大头颅，摸了摸它的脑袋。
“不是在人前……尤其是猎杀怪物的防务人员面前躲的死死的吗？”他轻声问。“昨天怎么突然露头了？Uranus，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说的，这人是个在垃圾场里猎杀怪物的雇佣兵。”
“他是……”小怪物像是突然着急一般手舞足蹈起来，几条长长的触手在空中挥呀挥。
“他是……”小怪物努力组织着语言，“粑爸桑。”
哈斯塔：“？”
什么玩意儿？
他家小怪物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到处认爹的坏毛病？
他还指望着说服小怪物把它放生到垃圾场里，结果小怪物先他一步直接撞到了雇佣兵的枪口上？
他叹了口气。“Uranus，离他远一些。雇佣兵是末日的世界里对怪物最心狠手辣的一批人，不然……你以为他怎么在垃圾场活下来呢。”
拉维德手上沾过的怪物的血只怕远比他想象中来的多。
小怪物的几对复眼来回眨着，似乎没有理解哈斯塔说的话。过了半天，才努力的憋出了一句好像是人类语言的话。
“粑爸……他。”小怪物说，“我记得，真好吃。”
哈斯塔：“……”
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当着拉维德的面说这些话，或许他们的晚饭就是红烧章鱼腿了。
“你……粑爸……就……&*#！#%%……“小怪物像是急于去表达什么一般努力的拍打着哈斯塔的肩膀，看着哈斯塔没有明白它的意思，转而拍打起哈斯塔的脑袋。”%%&@！见过……”
只是小怪物的表达能力终究是极端有限，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乱码。
哈斯塔对此见怪不怪。他和Uranus素来心有灵犀，却也只能感受到Uranus似乎在对拉维德表达一种亲近又害怕的混乱情绪。
他没有继续和小怪物聊天，反而走到了灶台前，从里面捞出了点吃的当早饭，顺便打开了从废品站收来的到处冒雪花点的电视机。里面早间新闻的声音让这间屋子变得暖暖的。
哈斯塔拉开窗帘，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又是新的一天。
而在他身后，那个电视机屏幕不停的闪动着，明明是正经的新闻栏目，硬是被各种闪退，过低的分辨率和不太正确的色彩搞得像是在播鬼片。
哈斯塔也没想过看电视，他一直把这东西当成一个勉强有图像的收音机来使用。
“Uranus，别乱挥爪子了，吃一下他的污染。”哈斯塔拿着一个干馒头走到了床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指了指还在睡梦中的拉维德，“然后我们修一下屋子。昨天屋子又塌了。”
至于为什么要拿馒头……虽然脑回路有些不对，哈斯塔必须承认在想到红烧章鱼腿之后，他的肚子十分不争气的饿了，随即嘴角流出了难过的眼泪。
只是没有肉，只能拿干馒头充饥。
小怪物听明白了他的话，点了点头，随后把自己的触手伸的长长的，一条触手卷住了沉睡中拉维德的胳膊，另外几条触手拿起了锤子和榔头，它甚至还分出两根爪子从外面拿回了几根木条。
小怪物来回看了看，不同触手上下其职，重建屋子义不容辞。
哈斯塔观察着小怪物卷在拉维德胳膊上的触手，不时有奇怪的黑气从拉维德身体里涌出，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拉维德的眉头轻轻簇了一下。
那些黑气就是垃圾场带给人的污染。
小怪物一只怪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包揽了，哈斯塔百般无聊，开始研究起来具体的治病机理。看起来污染进入人体和离开人体都不是什么太好的过程，而那污染无形无物，如果不是小怪物，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听说垃圾场的旁边会有身穿白衣的白祭司为人驱散霉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机理。
就在哈斯塔胡乱神游的时候，床边突然动了动。哈斯塔的眼神往床上一瞥。
只见拉维德的手在床边摸索着什么，在发现怀里空空之后，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拉维德猛地睁开了眼睛，那人蓝色的眼珠似乎迷茫了一瞬，在分辨出缠住他胳膊的东西高度疑似怪物后，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凭空变出了一把刀。
那速度快的好像以上场景发生了百次千次，已经变成了一种深埋于肌肉的记忆一般。
哈斯塔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把刀是哪里来的。那刀就在拉维德的枕头底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摆放着。可以方便拉维德在任何时刻直接握住刀柄。
从刀主人的行为来看，此举并非刻意为之，只是习惯使然。或许在拉维德的潜意识里，这个行为像是吃饭喝水一般轻松愉快。
哈斯塔汗如雨下。
不是。
兄弟。
谁家大好人往被窝里藏刀啊！！你是雇佣兵身手良好你不怕，戳到我可怎么办啊！！！
还有你知道你睡觉不老实喜欢往我身上拱不？
我怕你梦游拿刀，第二天我身首异处该怎么办啊！！
事情发生的太快，哈斯塔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意识再次回来的时候，拉维德直接反手握住了小怪物缠在他胳膊上的触手，那触手被直直的拉直了。拉维德反手一刀直接砍在了小怪物的触手上。那刀锋尖利无比，小怪物的一截触手被直接被砍断了，露出了光滑的断面来。
哈斯塔瞳孔一缩。他没想到拉维德用刀这么狠辣。
“……嗷……叽！”小怪物发出了受到惊吓的尖叫声，巨大的怪物身体疯狂的后退，身上甚至像是萤火虫一样放出了蓝紫色的微光。
拉维德此时彻底醒了过来，他的眼底冒着寒气，整个人快速的从床上翻滚起来，身体下压，这是很典型的攻击状态。
拉维德轻轻转了下手腕，改成了反手握刀。刚要起身追着那个不识好歹的怪物再捅几刀，眼前就扑上来一个人影。
哈斯塔直接整个人扑在了他身前。
“你要干什么？！”哈斯塔死死摁着他，语气屹然有些不友善。
简直是死命维护。
似乎是怀里终于被填充了实物，拉维德身体的不安感减轻了许多，他看着哈斯塔，和这人有关的一切开始回荡在脑子里。
包括这人昨天有些不好意思的希望他能替自己看看孩子，最好可以陪孩子聊聊天。
睡眠造成的混沌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拉维德打了一个激灵，他突然反应过来，那怪物是哈斯塔家的。
对哦。他是过来给这人看孩子的。
哈斯塔居然没跟他开玩笑。
真当是人间奇景，如果他没看错，哈斯塔过成这样和这怪物密不可分吧？这样了还把一个怪物当孩子？自己就在这里，放任他一刀砍死岂不是很好？
哈斯塔是有多缺爱？
他抬眼看了看那只小怪物，那小怪物之前被哈斯塔照顾的很好，估计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现在正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变得瘪瘪的，抖得像个筛子。
拉维德：“……”
怎么感觉茶里茶气的。
他常年出没在垃圾场，见过无数只怪物。在他阅怪物无数而形成的经验里，颜色艳丽的怪物通常越恐怖，其中有的甚至拥有一些思考问题的能力，恢复能力极强，极难处理。
眼前这只，长得不丑，很大原因便是因为其周身色彩绚丽宛如星河，它甚至能通过简单的学习拼凑出一些人类词汇，对人类语言有一定的理解能力，可见智力不低。
怎么看……恢复能力都不该弱。
可那货现在正抱着爪子在角落里哭。
事情超出预期，拉维德收起了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俯下身拍了拍哈斯塔的肩膀，讷讷说道，“……对不起，我的错。”
“垃圾场呆惯了，下次不会了。”他补充道。
哈斯塔没有松开摁住他的手，有些迟疑的看着他。
四下一片混乱，只有哈斯塔随手打开的电视机不停的播报着新闻。
“……一位女士被醉酒的丈夫殴打，这引起了广大居民的强烈谴责。这不仅是道德的沦丧，更是人性的扭曲，居民正在游行，希望通过立法手段遏制这类行为的出现。家庭和谐是社会和谐的关键一步，希望各位家长可以做好榜样作用，为孩子提供良好的家庭氛围和成长环境……”
随后是一阵阵甜蜜悠扬又喜庆的音乐。
小怪物舔着它可怜的半截触手，看看哈斯塔转头又看看电视，过了片刻，像是学到新东西一般，眼睛都要挤出泪花。
“粑爸……家暴……孩子。“
“……谴……责。”
……啊？
拉维德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良心有点痛。
拉维德空虚的想着，刚才他家暴孩子了？
混乱的家，目光谴责的孩子妈，哭唧唧的小怪物以及破碎的他。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东西明明是一个怪物，却能在哈斯塔的地盘上好生生活，甚至取得了不错的地位，就连哈斯塔这种靠色/诱偷他东西的人都能和这个小怪物培养出了感情，不愿意把它杀掉。
……因为这怪物手段极其阴险，它会撒娇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松露花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