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的黏腻饲养法》拾阶

5、怪物的爹

　　“你叫什么？”拉维德问。
　　“哈斯塔。”
　　“……奇怪的名字。”拉维德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看着自己的人。

　　他们知晓了彼此的真名。

　　还没对视多久，拉维德就极其受不了的抬手遮住了哈斯塔的眼睛。
　　哈斯塔：“？“

　　“不想看见你的眼睛。”拉维德说。
　　哈斯塔：“……”
　　这人怎么就像是个花孔雀，事这么多？

　　但哈斯塔想了片刻也觉得也正常，毕竟这位客户也是自己危楼的受害者。他十分识相的把白色面具又挂回了脸上，然后慢慢的往后挪了几步。

　　“明天过来吧。”哈斯塔说。“请相信我的水平，你的霉运会消失的。”

　　哈斯塔狐疑的看了片刻眼前这个身穿黄色袍子的青年，拉维德看出了那衣服有些陈旧。

　　他看起来是那样的落魄和狼狈，把那任务的盒子偷走，就算是偷偷卖掉，怎么都不至于过成如此下场才对。

　　这一年发生了什么？那个被偷走的盒子又在哪里？

　　……还有自己现在这副霉运缠身的样子。
　　努力的抬了抬手，发现还是疼。霉运是很大的变量，现在贸然下手容易坑到自己。
　　自从一年前被坑之后，拉维德变得不再自傲，处理问题缜密了许多。

　　四下的场景……似乎不是摊牌的好时候。拉维德想。

　　他曾听过一只鸟叫鸠，这种鸟会在一旁懒懒散散，节省体力，等到其他的鸟把巢穴都建好的时候，它会把劳动果实直接抢走。
　　这个可恶的骗子曾经偷走了他的劳动成果，现在理所应当的，他也会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骗子的治疗，等到他身体完全康复后，那个骗子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

　　“你缺人给你修屋子。”拉维德肯定的说。
　　“缺人手吗？”他说。“我想应聘。”

　　哈斯塔此时已经完全站了起来，正在把发疯结束的小怪物往屋子里面塞。显然他家的小怪物在刚才又添乱了，所以理所应当的，他要替小怪物替拉维德道歉。

　　……然后他听见了拉维德的话。

　　他有些狐疑的看向了拉维德。拉维德现在眼神涣散，看向他的眼睛无比飘忽，根本就没有对焦。

　　这人不是又事儿又矫情，很嫌弃自己的屋子吗？这人不是个日进斗金的雇佣兵吗？这是被房梁砸了下脑子，砸傻了？

　　“我要同时养我自己和小……小孩子。”哈斯塔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屋子角落里的粉红兔子玩偶。“我付不起你的工资。”

　　拉维德看了眼，那确实是小姑娘喜欢的东西。他惊诧的看了眼哈斯塔，这人看起来年轻极了，却已经结了婚，甚至还有了女儿……？

　　“你的夫人……?”拉维德想了想一年前两人尴尬的经历，沉默片刻满头黑线的问。
　　哈斯塔摇了摇头。“不是亲生的。垃圾场捡的。”

　　“……哦。”拉维德点了点头，他觉得有哪些地方怪怪的，却又一时间找不准地方。
　　“所以……“哈斯塔叹了口气。
　　“没关系。”拉维德说，“给住的地方就行了。”

　　拉维德摊了摊手。“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雇佣兵信用不是特别高，现在只能接一些奇怪的任务……”
　　“如你所见。我没住的地方。”他满口谎话。

　　“收留收留我吧。”拉维德说。“帮你修房子的。我看你这屋子，不加固一下，住的很危险。我有很多的野外生存经验。”

　　虽然这里真的破的要死，但一想到能找回那个遗失的盒子，外加在几个月之后剥了这人的皮，拉维德瞬间又找回了快乐。
　　而且这人现在很惨不是吗？

　　他怎么可能一心一意的帮这人修房子？他会偷偷的留下一些安全隐患，他会让这人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他要在一旁好好欣赏这人的穷途陌路。
　　他准备花一段时间了解敌人，等他身上霉运消失的那天，就是这人死期。

　　哦，对了。他是真的很喜欢哈斯塔的外表，在此期间他或许还可以从哈斯塔身上得到什么更多的，不可描述的东西。拉维德愉快的想。

　　“你真没住的地方？”哈斯塔充满疑惑的问。
　　拉维德点头如捣蒜。

　　“可我这里没有足够的屋子，你介意打地铺吗？”哈斯塔想了片刻后问道。
　　理智来看他是不愿意收留外人的，可这位叫拉维德的先生似乎在向他求救。

　　突然的，哈斯塔想了想自己过往的经历，尤其是被扔到精神病院里的那段。

　　孤独的，不被理解的，无人相信的，无人帮助的。
　　所以他不愿意杀死小怪物，也不愿意伤害任何人。

　　自己曾淋过雨，所以他要给他人撑伞不是吗？

　　仔细想想，如果没有住的地方的人是他自己，他该多希望有人能伸出援手。

　　“……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住吧。”哈斯塔叹了口气，给拉维德递来一块毛巾，“直到你找到新的住的地方为止。”
　　“而且我这里确实缺少一些劳动力。”哈斯塔想了想说。

　　“需要做什么？”拉维德说，“包在我身上。”

　　能叫一个雇佣兵做的工作非常的有限，细说起来，无非是安保，体力活，或者杀人。

　　“照看女儿。”哈斯塔回到。“陪它说说话就好。”

　　女儿？
　　拉维德常年出没在险象横生的垃圾场，“女儿”对他而言是一个极其陌生的词汇，他用自己匮乏的想象力思考了一圈，觉得那大概是一种柔软的，水灵的生物。

　　他又觉得哈斯塔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可以把这种生物委托给一个陌生男人去养！这当爹的……也太不负责任了些。
　　这人果真不是什么好人，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不会已经在哈斯塔手上遭遇什么毒手了吧……？

　　还好他自己是个好人。拉维德想。
　　“可以。”拉维德说。

　　为了防止哈斯塔毁约，拉维德抬手拉住了哈斯塔的手。
　　“签个合约吧。”他笑了笑，“对我们都公平。我帮你带女儿，你也不能把我赶出去。”

　　哈斯塔看了看这人，也太没安全感了些。

　　“好。”哈斯塔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两人改造了半天，就变成了一个可以使用的，可以被法律认证的，具有双方签名的合同。
　　一式两份，两人都有。
　　拉维德满意的把合同揣进了兜里。

　　“你女儿呢？”拉维德说。
　　“在屋里。”哈斯塔回到。

　　“刚才这屋子都快震榻了，她就这么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不哭也不闹？这么坚强？”拉维德惊到。

　　“不是。”哈斯塔语重心长的看了他一眼，扭头向一间屋子走去。“我甚至怀疑我的屋子塌了就跟它刚才太闹腾有些关系。”

　　拉维德：“？”
　　什么玩意儿？
　　战斗的钢铁萝莉？
　　他看着哈斯塔走去的屋子，只觉得有些熟悉。

　　刚才真的是疼的快要涣散了，直到刚才记忆才开始回笼。

　　拉维德开始想起，在最初的最初，这屋子里曾冒出过一个触手怪物，正是被那触手拽了一下，他才没有躲过所有的掉下的房梁。他本欲杀死触手怪，却被哈斯塔阻止了。

　　而后来……在他和哈斯塔被砸中之后，那触手仿佛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整个耷拉下来，然后默默的移到了墙角。

　　似乎是识时务的触手颇为成功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因为发生事情太多，造成冲击太大，拉维德都把这东西忘掉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哈斯塔似乎起身把这些暖绵绵的颤抖触手推进了一间屋子里。

　　“你别打开……”拉维德瞳孔一缩，他刚要提醒哈斯塔，却看见这人已经利落的打开了门，那人温柔的冲屋内喊了一声，似乎是在叫谁的名字。

　　就在哈斯塔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无数条蓝紫色的触手直直从屋内涌出，缠在了哈斯塔的身上。

　　是霉运又来了？
　　尽管身体十分不适，拉维德都立马抽出了刀。雇佣兵的毅力无坚不摧，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他都可以顶着。
　　顶着杀掉这个怪物。

　　啪的一声，那个触手又把哈斯塔的面具碰碎了。

　　“不要害怕。”那个一贫如洗的店老板犹如幽灵一般慢慢扭头，皮肤惨白，眼底黑青，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被恶鬼吸干之后的肾虚感，那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绕过了满地的触手。

　　“这是我家小女……千金……掌上明珠……小棉袄……额对，也就是我闺女。”

　　“所以你不要害怕啊。”在昏暗破旧如同鬼屋的店面里，那个如同男鬼的店老板无比真诚的冲拉维德笑道。“它在撒娇呢。”

　　老板拖着那个巨大的爪子，似乎想让两人打一个招呼。那个怪物巨大的爪子盘着老板的腰身，拉维德分明看到随着黑色触手上黑雾涌过，老板的脸色就痛苦一分。
　　“它从来都没在人前现过身，它可能喜欢你。”哈斯塔笑了笑。

　　老板的脸色变白一分，拉维德就向后退一步。

　　兄弟，你要不要听听自己都在说什么。

　　太踏马可怕了。拉维德心中滴血。
　　真是好一片父慈女孝。

　　“让你见笑了。”哈斯塔终于把爪子完全摁了回去，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拉维德，一本正经的扯着蛋。“我闺女淘气。”

　　“……看出来了。”拉维德颤抖接话。

　　他现在要呆在这里，按道理应该奉承几句。拉维德冥思苦想了一番，按照人类社会的通用社交准则，在家长领着自己的孩子出现在社交场合里，身为一名客人，他应该说一些夸奖孩子的话以表礼貌。

　　比如“你孩子跟你长的真像。”“瞧瞧这漂亮的脸蛋和聪明的小脑袋。”等。

　　“你真会生，瞧瞧这小黑爪子。你闺女……”拉维德由衷感叹，感叹到一半又像是实在被口水噎的说不出话来一般，他硬生生的把“漂亮”两个字吞回胃里，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你闺女长的……真……别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