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律

2、红灯区

　　A-36当然听不懂孙禾远的话，他舒展了下自己的身体，扯开自己胸前碍事的纱布，在池子里游了两圈，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孙禾远。

　　“这是……要找伴侣了？”孙禾远抿嘴，看着人鱼明显有些亢奋的行为，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孙禾远眼神顿时就暗淡了下来。
　　人鱼本来就……

　　他在思考要是现在杀了36，以后还有多大的机会可以再捕一只蠢人鱼。

　　是的，A-36的抓捕没有那么困难，甚至没有抓捕逃跑的他困难，谁家人鱼会直挺挺地出现在被监视的海域，还发出独属于人鱼的声音。

　　守塔者觉得这是一种挑衅，当即报告上面，抓捕了唯二只人鱼。

　　“孙长官，出来。”
　　孙禾远从自己的回忆里抽离出来，朝着门的方向回应了声。

　　最后回头看了眼人鱼，发现他把那些硕大些的鱼排好，放在岸边，自己抱着那些细小的，没有几两肉的鱼啃。

　　“萧医生，怎么了？”
　　萧昇递给了他一些实验报告，说：“你的人鱼病变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他现在可不适合作为实验人鱼了。”

　　“纠正一下，这不是我的人鱼，是我们的，而且他不是人鱼吗？这么可能不能再做实验了。”

　　“你看激素那一栏，还有他的器官，怎么说呢，就是越来越像人了，而且激素水平很怪，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惊过度。”

　　孙禾远挠了下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有点痒。
　　对上他的眼睛。

　　“受惊过度的应该是我才对，而且人鱼能变成人吗？别骗我，我还是略懂一二，又不是白痴。”孙禾远掏出兜里的烟，从桌子上顺了打火机，“抱歉，抽根烟。”

　　萧昇轻轻咳嗽了下，他拧着眉，说：“你了解人鱼吗？我们对人鱼又知道多少？那是一种古老的物种，你不懂，我也是，还有，滚出去抽烟。”

　　最后，萧昇叩了叩玻璃桌面。

　　“萧医生，帮帮我，他不能变成人，绝对不行，他只能被我豢养起来，最好一辈子。”
　　孙禾远只是一次次按下打火机，看着上面的火苗，等萧昇表态。

　　嘴里翻涌起一股血腥味，萧昇喝了点红糖水勉强压下，他依旧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孙长官，别被留在回忆里，他们又不是同一只人鱼。”

　　“我知道。”孙禾远压下萧昇的声音，“你可以的，只有你可以。”

　　萧昇沉默了几秒，说了声好。

　　“我当然有办法，但是我要你自己去注射，那种事吞我气运。”
　　孙禾远轻笑，自然同意。

　　一只人鱼而已，不足挂齿，他的目标从来不是一只小小的人鱼，而是一网打尽。

　　走之前，透过钢化玻璃，孙禾远看见人鱼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把脑袋靠在岸上，不过这次他死死地注视着门口的位置，然后眼角留下一行泪。

　　像是被刺痛了般，孙禾远勉强收回自己的情绪，僵硬地扭头离开。

　　“走了。”

　　“您走好。”萧昇叼着烟，看着孙禾远离开的背影说。

　　“队长，红灯区暴乱，请求支援。”
　　高清影像时事传来赵参辉那方的影像，这次不同于以往，是……人员暴乱，准确来说，是变异体暴乱，虽然已经被包围压制，但是总有些亡命之徒不要命地挑衅。
　　全方位直播，双方都不敢动，在寒风中对持。

　　“谁让你去的？”孙禾远眉梢染上怒气，连带着自己的小腹都开始痛起来。

　　“啊？不是你吗？你让我们前去探探风的。”
　　孙禾远掐断通话，连同影像也跟着消失。
　　被算计了啊……真是好样的。
　　孙禾远倒也不急着派出支援，往后一倒，坐在滑椅上，翘起二郎腿，慢慢悠悠地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孙队，您哪里来的空来管我们小人的事呢？”

　　孙禾远没有回答，抽空给自己点上了烟，深深地吸了口，才露出笑：“别来无恙，彭队长，你睡了吗？”

　　彭先非倒是有点不理解他的话，站远了些，露出了后面的墙，他是在家没错。

　　“你睡了吗？我睡不着啊。”

　　孙禾远捻灭了手指间的烟头，转了圈脖子，等对方回话。

　　“改天给你带点安眠药。”

　　“是吗？可是我一想到要收三个人的尸就睡不着。”

　　彭先非知道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讪笑：“这不是我安排的，我人手安排不过来，只能让你们先上了。”

　　“是吗？我怎么记得我没有发过让他们去送死的指令。”

　　今天又是戒烟失败的一天，原本想着吸半根就收手，但是他又点上了另外一根才勉强忍住了想要冲去杀人的冲动。

　　“孙队别生气了，我让老头子那边再派些人去。”

　　“……”

　　“那把雨林围猎任务也让给你们？”彭先非试探着开口，虽然有些心疼。

　　“好。”

　　“嘟……嘟……”

　　孙禾远眼疾手快，直接掐灭通话。

　　彭先非目瞪口呆上了，什么人啊，连句谢谢都没有，投诉信上又可以加一笔了。

　　“安雅，给我配车，去红灯区。”
　　“好的，两分钟。”

　　孙禾远捏着烟蒂，抽完剩下的烟，弄得房间里满是烟雾，开了个窗才出门。

　　一群傻子，孙禾远把手里的烟蒂狠狠按在墙壁的瓷砖上，留下一滩黑色印记。

　　孙禾远喘匀了一口气，才出门坐上公车前去支援。

　　车还没停好，就听见爆鸣声在耳边响起。
　　一群疯子！

　　孙禾远从来不愿意接受任何关于红灯区的事，事多钱少，名誉不好。

　　“队长，璟飞，你先去前面的废弃工厂里看看，他被困在里面了，只……”赵参辉握着枪的手颤抖起来，手柄上抹上一道鲜血，几乎快要干涸。

　　为什么？傻子！为什么把他推了出来，他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蠢蛋！

　　“只把我给……”

　　赵参辉的手指颤抖得厉害，额前一道被流弹擦过留下的伤痕在向下流血，发丝紧紧地贴在左侧脸颊上。
　　白皙皮肤上的血痕格外醒目，他呆呆地看着前方。

　　“够了，去车上等我。”
　　孙禾远把外套扔到赵参辉的身前，朝前方走去。
　　误判了，他们怎么可能动手？

　　孙禾远猫着腰在几个仓库间的缝隙游走，他们不可能动手，除非……教唆。

　　随机推开一小条缝隙，里面都是黑色，混杂着强烈的灰尘气味让人作呕。
　　爆炸声在不远处响起，鼻尖一股硝烟味代替了灰尘的味道，孙禾远抬头，看见了不远处升起浓烟，随后，伴随着另一声爆炸，一道火光窜入天际。

　　尖叫声从四处传来，哄吵声和脚步声一起向四周逃窜。

　　孙禾远把抓钩向仓库顶上一扔，拉了下绳子，确保牢固后，向上攀爬。

　　在仓库的下方，平民变异体从狭窄的过道涌出。
　　长着一对兔子耳朵的人狠狠用渔夫帽狠狠压下那对雪白的耳朵，颤抖着身体向人流中撞去，或者后肢是兽蹄的不完全变异体“笃笃”地踏着地面向外跑去，就连孙禾远都以为他们能够成功逃出的时候，一只小型炮弹直直地朝最前方的兽人冲去，血肉横飞。
　　这就是红灯区，是变异动物生活的地方，位置糟糕，食不果腹。

　　于是一群人又转头朝中间逃去。

　　孙禾远看向望远镜里硝烟腾飞起来的地方，在下面隐约出现了一些芝麻点，闪着红色光。

　　几个仓库离得近，从上面跨到另一个仓库上简简单单，孙禾远全力冲刺，朝远处跑去，然后卧倒在一个仓库顶上。

　　璟飞举着枪，跟对面的人对峙，他捂着自己的小腹，脸上也满是尘土。

　　孙禾远从镜头里瞄准对面人的脑袋，在镜头里看清了他的脸。

　　奇怪的是，他没有任何的变异痕迹，就是人的样子，那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不是暴乱吗？

　　果然就像他猜想的那样是教唆，甚至已经变成直接动手了。

　　几乎是一瞬间，孙禾远反应过来，这是袭击。

　　枪管里的子弹也在想清楚的一瞬间飞了出去，直接命中太阳穴。

　　他身前人质的鹿角上飞溅起一片血色，璟飞立马护住小小鹿人，举枪解决了右侧的人，正好，孙禾远也开枪把他左侧的人扫射完了。

　　但是不可避免的是，璟飞的身上多了更多的弹孔，他摇摇欲坠，浑身因为疼痛开始颤抖，强有力的麦色手臂依旧护着身前的鹿人。

　　朝着他的方向，一片弹雨朝他扑来，孙禾远卸下身前架着的枪，匍匐倒地。
　　偷偷伸出一只手向上发出一只信号弹，璀璨的蓝色绽放在上空。
　　是收队的信号，也是他被当成靶子打的信号。

　　璟飞带着鹿人拐进了仓库里，朝着蓝色烟雾的方向看了眼，没有过多的停留。

　　老头再不来，孙禾远真的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交代在这里了，单独出队，不能申请外援。

　　孙禾远的肩头一疼，一颗子弹穿透他的肩胛骨，他啃咬着自己的拇指，直到上面鲜血淋淋才缓缓从嘴里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