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律

3、变异株

　　一个翻身，从顶端滚落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进入了仓库里，后方的脚步声整整齐齐地传来。

　　“哥哥，你救救他，他要死了。”
　　鹿人尚小，牵起孙禾远作战服的一角，眼角里蓄满了泪水，脸上也挂着未干的泪痕。

　　“是吗？死不了。”

　　孙禾远朝璟飞的嘴里投了粒药，特效药，虽然还没有尝试过，但是凭借着萧医生的医术，相信也没有多大的问题，至少今天不会死。

　　“谁家的人？怎么不要命？”

　　“不知道，死了很多人。”璟飞伸手拂去鹿人脸上的泪水，即使是在孙禾远看不见的地方也摇了摇头。

　　“连你也不知道，看来不是什么好人啊……”

　　璟飞攥紧右手，又缓缓松开，才回答：“是。”

　　“休息好了没有？我不是来给你收尸的，走了，外面还有人等你。”

　　如果没有判断错，这里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他们被包围了。
　　这里是孤岛。
　　他们没有救兵。

　　“给我根烟。”
　　“戒了。”

　　孙禾远俯身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抬起一条胳膊，他看了眼璟飞，问他：“你救的人，怎么办？”
　　不等他回话，孙禾远打断：“我们不是救世主。”

　　璟飞把手臂从孙禾远的肩上放下，他回头，半蹲着，摸了摸小鹿人的脸，指了仓库最里面的集装箱，那里有一条黑色的缝隙。
　　“你去那里等哥哥，好不好？你从一数到一百，再从一百数到一，哥哥就来接你回家。”
　　璟飞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摸着他的脑袋和鹿角。

　　孙禾远推开璟飞，半蹲在鹿人前，说：“小子，你怕不怕死？”
　　或许感觉什么要发生，鹿人缓缓点头，又摇头。

　　孙禾远一把把鹿人抱起来，说：“不怕死就跟我走，听你们的话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璟飞跟在他的身后，朝脑袋向后的鹿人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他们的小小计谋成功了呢！

　　“妈的，一群疯子，炸啊！把这里炸完了算了。”
　　一阵阵热浪袭来，孙禾元被狠狠推翻在地上，又要顾及到身前的人，膝盖不可避免地受了伤，他换成背的姿势，让鹿人好好抱着他的脖子，在弯弯曲曲的过道里找生路。

　　“哥哥往那里走。”
　　稚嫩的声音被炮火声覆盖。
　　“哪里？”
　　鹿人伸出一只手来指方向，那是一处极不起眼的类似于超市的地方。

　　孙禾远颠了颠背上的人，让他抓紧自己，扬尘飞起，喇叭的轰鸣声伴随着警告的声音在周围散开，孙禾远回头确认璟飞。

　　“跟着我。”
　　“好。”他拼命地大声回答。

　　警报声响起。
　　“我方再次重复最后一遍，放下武器，出来！”
　　“出来！”

　　红灯闪烁在所有仓库的上空，连同着无人机的桨叶声刺耳无比。

　　“对了，你们是来控制暴乱的？”

　　璟飞踌躇了下，才回答：“不只是这样，我们名义上是□□，但是上面要我们进入红灯区找什么变异株。”

　　他们进入超市里，才有了说话打断闲心。

　　“难怪你不出去，不是不能，是不想。”

　　一连跑了一公里多，孙禾远泄了气，坐在地上，连同着鹿人也一起摔在地上。

　　“孙队，你要帮我保守秘密。”
　　“不要，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的这副样子，自己去跟我们赵同学好好解释一下。”孙禾远把后面的字咬得死死的。

　　“所以我希望你帮我保守秘密。”

　　“故意送他出去，自己一个人找什么变异株，赵参辉应该不知道吧？”

　　璟飞摸着鹿角，不硬，倒是过分的柔软，在鹿角的根部渗出丝丝血迹。

　　“孙队，如果我说变异株跟人鱼有关呢？”
　　“好，我答应你，可能。”

　　孙禾远站起身来，他终于是缓过来了。

　　“这是哪里？”
　　“哥哥，这是一个秘密的地方，大人都不准我们来，我也不知道，但是很安全。”

　　在小鹿人的心里，现在对于他们来说，人少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

　　不过看环境，这里确实很普通，就是一个超市，货架上全部摆着铁罐头，整整一片，比方说肉糜橄榄什锦罐头，五彩缤纷多种维生素罐头，混合型猪肉罐头。
　　鹿人站在这些罐头前面，舔了舔嘴唇。

　　“想吃？”
　　“嗯。”

　　孙禾远随手拿过一个菜肉腌渍罐头，打开了，倒在盖子上，递给鹿人。

　　“我没钱。”
　　“人都跑完了，还在乎这些？”

　　鹿人摇头，低着脑袋，也不去接。

　　“放心，我会付钱的。”
　　孙禾远把罐头递给他，这次，他没有再拒绝。

　　“你的鹿角是天生的吗？”
　　“我本来就是一只鹿，然后变得像你们的样子，我也不喜欢的啊！”小鹿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边吃边呜咽起来。
　　本来就是鹿吗？36也本来就是人鱼吗？他也会变成人吗？

　　孙禾远摇摇头，把这个恐怖的想法从脑袋里抛出，他只能是人鱼，无论是因为一夜情还是变异，孙禾远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那只人鱼只能是自己的，他绝对不会让他逃跑。

　　孙禾远感觉到手里的柔软，幼年时的鹿角大多柔软，还带有一些细密的毛绒感。

　　“变异株？话说你见过吗？”
　　璟飞从兜里掏出胶卷，向他展示。
　　“拿开拿开，浪费时间。”

　　“他们说，变异体跟普通株没有多少区别。”

　　孙禾远又打开一个果汁罐头，递给他，倒是有些想笑：“不知道？不知道就敢往这里跑？不要命了？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我虐待你，实际上，你本来也不为我做事，小奸细。”

　　陈年旧事被提起，璟飞没有接话，按理来说，他确实是奸细，毕竟一开始他是对家派来监视孙禾远的人。
　　不过，时间一长，对家倒闭了，璟飞也就留在了这里。

　　“我错了。”

　　孙禾远不说话，再说也没有多少意义了，他往柜台的玻璃缸里扔下几个钢镚，发出一声清脆。

　　一点点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像极了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孙禾远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回头，跟同样警觉起来的璟飞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下视线，璟飞站起身来，把面前的鹿人提溜起来，放在一边，摸上了腰侧的枪。

　　孙禾远朝货架的里面走去，超市平平无奇，整体是一个长方形，在最里面，也就是声音传来的地方，有一道卷门，看起来极其不协调。

　　两人点头致意，孙禾远率先跑去，突然间，拉开卷门。

　　满仓库的灰尘扑面而来。
　　孙禾远摸索着打开门边的灯，却摸到了一股粘腻湿滑，紧紧地贴在他的手背上，似乎还在蠕动。

　　于是，一只巨型章鱼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最末梢的触手正在抚摸着这个外来者的手。

　　在看见孙禾远的瞬间，章鱼立刻划着自己的触手，向后挪动。

　　“要开枪吗？”
　　“你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璟飞整个人失血得眼前发昏，仔细辨别面前的生物。
　　这是逃跑的实验体。
　　不是变异体。

　　孙禾远上前，扯了下章鱼的触手，竖起手臂，用手肘狠狠朝章鱼的下面一击，瞬间，章鱼就像是缩水了一样，在下方溢出一滩水渍。
　　在章鱼大脑袋下，挂着一个项圈，上面还有一个吊牌，用着特殊液体写着：A-1，是孙禾远经手的第一个实验体，他的逃跑让孙禾远还消沉了一段时间。

　　“跑了？怎么办被我找到了？该怎么办呢？”孙禾远温温柔柔的嗓音在仓库里回荡，就外面的天空都带着亮了些。

　　章鱼看着孙禾远的笑，拼命地缩小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卷曲，试图让自己消失，下意识的恐惧感传来，他浑身战栗。

　　“乖孩子，别怕，哥哥带你回家。”
　　孙禾远把章鱼揣兜里，然后转身。

　　“看来实验体不在这里，回家，不找了。”
　　“我们组的指标还没有达到，其中就包括变异体。”

　　璟飞蹙眉，眉毛上的浅疤也跟着拧了起来。

　　“不管他，活着最重要，把那个鹿带着，走了。” 孙禾远插兜的手被吸盘紧紧缠绕，他拍了拍，示意章鱼安分。

　　“好。”

　　璟飞环顾四周，除了巨大的水渍滩，在一旁还有一些空罐头。

　　“走了。”

　　璟飞跟上他，离开仓库。

　　“听见了吗？”
　　引擎熄火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孙禾远朝璟飞摊了摊手，要是外面的人是对家，他们今天就在劫难逃了。

　　璟飞收敛起眼底最后的光，把枪插回腰边。

　　“鹿崽子，过来。”孙禾远朝他招手，手里怀念鹿角的触感。
　　小鹿人的耳朵甩了下，朝他跑去。

　　“里面是什么东西？”

　　孙禾远伸手抚上鹿角，又滑到竖起来的鹿耳上，黄白色细密的绒毛手感极好。

　　“小家伙而已，不过我们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突然，孙禾远注意到了鹿人颈上的黑色项圈，上面还时不时闪烁起红点。

　　超市里安静，门外无数道引擎声熄火的声音确实不美妙。

　　孙禾远伸出一根手指，把项圈勾了起来，上面的红点就更加频繁地闪烁起来，仿佛在受到威胁。

　　“小鹿人，你说，他们找到不会是你吧？”
　　孙禾远说话意味不明的时候就会格外温柔，像抹上毒药的糖块儿。

　　鹿人的耳朵颤抖起来，最后连带着身体一起颤动。

　　璟飞眼底划过震惊，他拼命救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不等回答，厚重的玻璃门直接被爆破开，从门外分成了两列进入超市，把他们围住。

　　“孙队长，别来无恙，你们来旅游的吗？”

　　男人朝他们走来，黑亮的皮鞋在地面上踩起一层薄灰。

　　“哟，还是团建。”
　　他吹了个流氓哨，眼神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然后看向了他们之间的鹿人。

　　“看什么看？我家孩子怕生。”

　　宋栢指着对面人，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枪也跟着颤抖，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没想到我们孙队还是个善良人，哎呦，呵……真好笑，好笑好笑……”他兴奋地拍着手掌。
　　“还是把你手上的小朋友送给我们保护组织。”

　　孙禾远看着他黑洞洞的枪口，反而放松了下来，掏出根烟抽了起来。

　　“凭什么？先到先得。”

　　宋栢拿出一个小型遥控器，按下了中间的按钮。
　　几乎就在瞬间，孙禾远身边的鹿人瘫软在地，双手去拉扯项圈，整个脖子向前倾，浑身抽搐起来。
　　他松开拉扯项圈的手，双手在地上摩擦，直到一团血肉翻滚出来。

　　“你tm在干什么？你们不是保护组织吗？你保护什么！”璟飞拉开鹿人的双手，阻止他自残。

　　“对啊，但是我们只保护乖巧听话的动物们，就像你一样。”宋栢把遥控器放回兜里，他静静看着孙禾远，无形的压迫传来。
　　“孙队还不开口的话，鹿人就要死了，死了就没有意义了。”

　　终于，在鹿人昏迷前，他停止了电击。

　　宋栢笑得恶劣，丝毫没有怜惜鹿人，他只是简单扫了眼，朝孙禾远开口：“麻烦孙队把我们的实验体给弄过来。”

　　璟飞攥成拳头的手臂青筋暴起，他低垂着脑袋，眼珠向上，死死地盯着宋栢。
　　里面的怨恨直白地袒露在空中。

　　“璟飞，不是我们的东西就还给人家，听话，送过去。”

　　璟飞呼出一口气，弯下腰，把鹿人拎起来，手臂横在自己的肩膀上，仿佛鹿人只是醉了。
　　他深一步浅一步朝前走，原本就跛的左脚此时看起来更加的跛。

　　“我来为我们宋先生送猎物好了。”

　　孙禾远轻笑，接过鹿人的身体，很轻，没有重量似的，那对鹿角扫过他的脸，绒毛瘙痒。

　　“孙队客气了，我本来不该这么说，但是我们保护组织不会伤害任何的变异体，甚至还会在你们手里救出被你们玩弄的实验体，我们是救世主！我草！你要……”

　　“后退！”孙禾远的枪抵在宋栢的脖子上，他钳制住宋栢的上半身。

　　周围骚乱起来，宋栢从嗓子里艰难挤出：“出去！让他们走！他不会伤害我！你们！出去！”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喉咙再次被压迫着。
　　“孙队一直……都……这么善良的吗？”宋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他确定孙禾远不敢杀了他。

　　“只是看不惯你。”

　　“你要把他带回去……咳……做你的实验吗？”
　　宋栢把脑袋靠近孙禾远，细声说：“你的人鱼变异了吗？亲爱的……咳……”
　　“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呃……”

　　宋栢止不住地咳嗽，最后，在肺里的空气被挤压之前，被松开了。

　　孙禾远知道，他在威胁自己。

　　“韦尔，放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