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律

1、抓捕人鱼

　　子弹上膛。

　　“长官，目标已瞄准，是否进行射击？”
　　孙禾远看着海面，远处似乎有黑点在移动。
　　望远镜里的人鱼正甩着斑斓的鱼尾游动。

　　一分钟过后，他挥手，示意射击。
　　子弹发出，偏离轨道，击穿溅起来的水花，落入海洋中。

　　没由的，孙禾远倒是松了一口气，面对残忍的物种，他还能心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抱歉长官，我们将再次进行瞄准，目标潜入海沟，我们是否进入捕杀？。”
　　只留尸体，不留余力。

　　孙禾远下腹一疼，整个人站在船头摇摇欲坠，蓝白相间的作战服上也布满了蓝色液体，虽然已经干涸，但是依旧触目惊心。
　　那是人鱼血，浑身是血的人鱼扑到他时，在他身上滚了一圈，残留下了这些液体。

　　他的颧骨擦伤，一抹印记在脸上显得更加冷冽。

　　他要杀了人鱼，不仅仅是A-36，是所有的人鱼，全部围剿，全部圈养。

　　如果没有那个晚上，孙禾远会留情，但是一切都不可改变，他会杀了A-36实验体，抽干他的血，挑出他的鱼骨，制作成漂亮的展览品，把他的鳞片一片片拔下来，洗干净，放在玻璃瓶里，鱼尾砍下，制成标本，让其在药剂里永远闪着五彩的光！
　　而昨晚上的屈辱会随着人鱼一起被浸泡在药水里。

　　人、鱼殊途，是不会有结果的。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透过海水更加澄澈，海面上也浮现出若有若无的蓝色液体，味道不算好闻，交织着杂乱的腥味和朽木的泥泞浮现在海面上。

　　孙禾远举起麻醉枪，在镜头里去瞄准人鱼，而那只麻醉针虽然是给大象用的，但孙禾远还是担心能不能麻痹一只刚刚成年的人鱼。
　　他其实想一子弹就解决A-36，很痛快了，但那个东西不配！没有什么比死更容易。

　　A-36的出逃轰动了整个研究所，以孙禾远为代表，他们需要在24小时内重新抓捕人鱼，他们一路追赶，直到把人鱼逼进班萨里町海域，潜艇在前方根据算出来的方向进行围堵，而孙禾远带领作战船在河海交汇处阻拦人鱼去向。

　　三小时后。
　　已是傍晚，镜头里的人鱼没有出现，水面上还是呈现出一片波光粼粼，周围的紧张氛围又加深了些。

　　“长官，有鱼尾出现，我们还是先打出一只麻醉剂，还是直接发射子弹？”
　　孙禾远喉结滚动了下，食指不断敲打着枪柄，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定人鱼会从此消失在这片海域，这可是百年难得的机会。

　　“我来。”干涩的嗓音在夜色里越发嘶哑。

　　水面一直翻滚，鱼尾不时翻腾出海，在余晖下展现出最后的光芒。
　　“A-36吗？该死。”
　　该死。

　　孙禾远发射出一支麻醉剂，穿破溅起来的水花，朝人鱼的尾部射去，只一瞬，人鱼的尾巴被射出个洞，僵硬着垂了下去，砸向海底。

　　心里一喜，孙禾远看着镜头里的鱼尾垂落下去，才向周围的队员示意前进。
　　船艇向前启动，同时发出不同程度的超声波，干扰人鱼的方向判断。
　　等离人鱼处还剩下十米左右时，孙禾远穿上潜水服，跳入海中，一下海，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海水更加浓稠，在薄暮之下，还散发出幽蓝色的光浮动在海水上，越向前越是浓烈。

　　没有多久，孙禾远就向下潜入海底，孙禾远只能看见一些鱼鳞交杂着海水般的蓝光，浪漫地朝他涌来。
　　孙禾远刨开周围的水，伸手就截到了一小片破碎的鳍，心下一喜，奋力向前方游去。
　　海水被搅动，一些细小的漩涡形成在不远处，再浮向海面。

　　人鱼该死！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孙禾远鼓足一口气，拖着超负荷的身体向下游去，或许这是一个愚蠢的行为，他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悲鸣声从海底传上海面，清澈的声音穿透海水，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莫名的，孙禾远心里被感染上了这种凄凉的气息。

　　他也不知道人鱼还有这种本事，果然，就勾人的手段多。
　　孙禾远蹙眉，仔细观察周围的状况
　　身边游过一条鱼尾，等孙禾远反应过来，就只剩下鱼尾留在自己的视野中，其实现在伸手去捕捉不算是个好主意，人类几乎不可能在海洋的搏斗中胜过原住民。

　　就在孙禾远扯开束缚网的线时，他看见了人鱼，就那样立在他的面前，两人相隔不过两臂距离，而且他在向自己游来，那样轻柔美好地浮动。

　　A-36的头发很长，在海水里散开的时候像油膜浮动在水面上一样，异色双瞳勾人心魄，尽是些勾人手段，就像孙禾远看过的大多数人鱼一样，拥有着绝顶的美貌，人类在他的面前犹如蝼蚁一般，近四米的长度，难怪，连双层特制钢化玻璃也拦不住他。
　　他们在海里对峙，孙禾远掏出了别在腰间的枪，放弃背后的氧气瓶，整个人轻快了许多，向他游去，他举着枪，对准人鱼，直接开枪打在了人鱼的腰侧，浓稠的蓝色渗出，可是A-36没有逃离，瞳孔里倒映着孙禾远的模样。

　　昨夜，他们辗转反侧。
　　共度良宵。

　　人鱼颤抖了下，耳边的鳍也随之抖动，似乎在惧怕身前的人，但却依旧没有任何犹豫地向他游来。

　　孙禾远不想直接就杀了人鱼，他还是想把人鱼带回去，只要不死，无论伤残。
　　他举着枪，迟迟没有按下，他对着人鱼，向上抬了下头，示意人鱼自己主动上去。

　　那种带着悲鸣的空灵叫声响彻整片海水，孙禾远专心看着A-36的脸，忽视了他游来的尾巴，尾巴绕着腰，迅速向上滑去，甚至牵起了片衣角，贴着皮肤再从颈部钻出，鱼尾贴着孙禾远的下半张脸，潮湿的闷热感让他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枪。
　　似乎是不满意孙禾远的反应，鱼尾泄气地拍打了下海水，形成一个漩涡。

　　人鱼突然冲向孙禾远，贴着他泡涨的皮肤，伸手握住身前人的手，蜷缩起自己的鱼尾，带着孙禾远的手指，朝自己开了一枪。
　　一股浓稠的蓝色喷射到孙禾远的脸上，眼球也在瞬间被染成了蓝色。

　　为什么？这又是人鱼的什么手段，没见过，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枪瞬间就从自己无力的手掌滑落，孙禾远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就在这时候，人鱼尾巴尖缠起枪。

　　他捏着A-36有些瘦削的脸，对上他的眼睛，人鱼的眼睛干净澄澈，轻轻推开孙禾远的手，却把脑袋搭在对方的肩上，似乎有些依恋。

　　最后人鱼落网，被装在麻布袋里扛回去，孙禾远负伤，要进行观察。

　　“你说他为什么要往自己的身上开枪？”孙禾远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上面长出了短茬，有点痒。
　　赵参辉一巴掌拍在孙禾远的脑门上。
　　“要死了，你他妈在担架上还在管什么人鱼。”

　　孙禾远不算轻，在担架上虚弱地翻了个身，看着赵参辉惨白的小脸，伸手摸了摸，不止惨白，还有点冷。

　　“别摸老子，死了算了。”
　　“好了好，人鱼在哪里？回去了，他胸口上有伤，记得让萧医生看看，然后还有那个钢化玻璃……”

　　赵参辉握着担架的手故意抖了下，孙禾远才闭上了那个嘴。
　　其实孙禾远倒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问题，就是恶心想吐，体力不支，让他一出海就倒在了地上，然后就被惊吓过度的赵参辉往担架上抬。

　　孙禾远翻回去，平躺在上面，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越想越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果然，人鱼也不是傻子，相反他们是一种很聪明的物种，懂得隐藏自己，懂得利用。
　　可恶。

　　“醒了？”
　　孙禾远坐在水池边上，在他的身侧是一个巨型游泳池，他看着池子里的人鱼。

　　“忘了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A-36的鱼尾浸泡在水池里，闭着眼，把脑袋靠在池边。

　　他眼皮颤抖了下，还是没有睁开，上身被缠绕上厚厚的纱布，还有浓烈的药水味弥漫在水里。

　　孙禾远坐在椅子上，翘起脚，用皮鞋挑起他的下巴，逼他跟自己对视。

　　“装什么。”
　　“咩。”

　　孙禾远歪头，发现这人鱼愈发的装了，果真是好手段。
　　“什么？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说话了？”
　　虽然只是一点点发音，但是仍然能够听出一些音节来。

　　这次人鱼没有说话，他朝前一游，胸口上的白色纱布抵在皮鞋下。
　　孙禾远收回自己的脚，瞟了眼染血的纱布。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真有趣啊，36，可是很抱歉，我不会放过你。”

　　孙禾远提起门边的桶，把里面的五斤小鱼倒进池子里。
　　“吃饭。”
　　“嗬。”
　　“呵屁呵，不吃你就等死吧。”孙禾远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