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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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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又去给俞杉测了几次体温,然后就窝在沙发上打盹。尽管拼命压抑,脑子里还是不断分析俞杉睡前的一言一行,觉得处处似是而非,分析得卫小枞痛苦不已。
问:已知有人问你为什么对他忽冷忽热,那么这个人可能是你的什么人?
答:a.可能是朋友;b.可能是情人;c.也可能是客户。
问:已知对方是直男,但是对一个gay很好,请问他是怎么了?
答:a.他弯了;b.他滥好人;c.他荤素不忌、喜欢猎奇;d.他搞杀猪盘。
卫小枞脑内跑马,临到早上才终于有点睡着了,接着迷迷糊糊就被卧室传来的动静又惊醒。
俞杉从屋里急着出来,见卫小枞在沙发上,松了口气,“你一晚上都在这睡的?”
卫小枞睁眼看了看墙上的表,七点多,“我以为你今天也会四点半起来呢。”掀开毯子,站起身去摸他额头。
俞杉站着让摸,“我又不是机器人。”
“应该不烧了,”卫小枞拉着俞杉回房间拿温度计,“但你自律得让我害怕。”
七点多对俞杉来说就是睡了个懒觉了。
“你一晚上没睡?”俞杉被卫小枞拽回床上。
“我睡好几天了。”体温量完,卫小枞看着温度计,“37度?怎么卡在这了?”
卫小枞问,“这是烧还是不烧啊?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有点乏力,没别的了。”俞杉说。精神看着确实不如以往的样子。
“你再睡会。”卫小枞说,“饿不饿?想吃什么?”
“豆浆...”俞杉想了半天,“...之类的。”
“我出去买。”
俞杉拉住卫小枞,“我吃什么都行,外卖也行。”
“我顺便买点菜,冰箱里没东西了。”
“我跟你一起去。”俞杉就要起来。
卫小枞按住俞杉,探究地看着他的眼睛没说话。
俞杉仰着头,表情有些脆弱,“我好了你会走吗?”
他的眼珠里映出卫小枞的样子,嘴唇有点没血色,略微有点干,颜色是淡粉的。卫小枞有点失神,单手抚上俞杉的脸。
俞杉闭眼把脸贴向卫小枞的手。
卫小枞整条胳膊都麻了,连带着半边身子。极力稳住自己,大拇指在俞杉脸上摩挲了两下,咽了下口水,轻声道:“我请了年假,这几天都住你家,行吗?”
“嗯。”俞杉闭眼到。
“那你再睡一会,”卫小枞扶着俞杉躺下,“我就去门口生鲜超市。”
“好。”俞杉乖乖躺下。
卫小枞飘着一样出去了。
直到他去客房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出门,买完东西又回来,他还在飘着。
俞杉的身体素质比卫小枞好很多,白天的时候体温就彻底恢复了。两人也没出屋,下午卫小枞陪俞杉在客厅看了会球赛回放,很快被无聊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全黑了,卫小枞一个挺身蹿起来往厨房跑。
“我关火了。”俞杉在身后说。
“哦。”卫小枞答应着跌回沙发上坐着,起身太快了,脑袋有点晕。他下午炖了鸽子汤。
一看墙上的表,快九点了。屋里没开灯,只有窗户透进的光。不知道俞杉是不是就一直这么干坐着看自己睡觉。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卫小枞对坐在一边的俞杉说。
“我点了几个菜,马上送到了。”俞杉拽住卫小枞,“你太累了,别做了。”
“哦。”卫小枞不知道该干什么,有点尴尬地摸黑坐着。
“年假你请了几天?”俞杉问。
“啊,10天。加上周末14天。”
“过去几天了?”
“今天是......”卫小枞掏出手机想看日期,没开机。
“22号。”
“哦,我是从......”卫小枞想不起来自己是几号开始请的假,只好开机查请假记录。
一开机,手机各种消息一个连一个,微信,企业微信,会议提醒,邮箱......叮叮叮叮响个不停,卫小枞吓得一甩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又连忙捡起来关了网络,改了静音。
俞杉默默看着他的动作。
“啊,今天周日,一直到下周末,还有七天。”卫小枞反应过来。
俞杉点点头,“是工作太累了?”
见卫小枞不回答,又问,“还是遇着什么事了?”
卫小枞在黑暗里眨了眨眼,“就是病了,想请病假来着,没病假条,干脆就请了年假。”卫小枞笑了一下,“没试过一口气用完年假的感觉,想睡个够。”
“怎么病的?”
怎么病的,卫小枞脑子闪过卫母癫狂的脸和小丫懵懂的眼睛,一阵极浓烈的自我厌恶感顺着胃冲了上来,卫小枞当即开始捂嘴干呕,呕了两下卫小枞跑进客房的卫生间,扶着洗手盆喘气。
俞杉跟过来,按开了洗手间的灯,乍然涌入眼睛的光让卫小枞闭紧双眼。
“你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恶心渐渐消退,卫小枞抬头,看镜子里的俞杉和自己。
俞杉一手抚在卫小枞背上,尽管是低头的姿势,仍然挺拔又英俊,像他的名字一样,一株带着雪后幽香的冷杉。
而自己,像一个苍白怯懦、没有实体一戳就碎的鬼魂。
鬼魂缓缓笑了,如同寄生进入了活人的皮囊,“胃病,可能是饿了。”
“真的?”
卫小枞笑着直起身子,推着俞杉往外走,“不知道呀哥,外卖还有多久到?咱们先喝点汤吧。”
一直到俞杉睡前,卫小枞都表现的精神十足,话密得不行。
他饿了好几天的劲儿似乎还没过去,把俞杉点的菜都吃光了。提到工作,一副地痞无赖相的没素质吐槽——
“从18岁实习,八九年了,老子的青春都毁了!”
“跟当鸭一样,等到35被吸干了还要被当药渣倒掉......不如直接去夜店当男模,在哪卖身不是卖身。”
“工作消息24小时追着我难道是因为我重要吗?不,工作就像渣男,只欺负那些把它当回事的人!谁付出真心,谁就会被绑架!”
“我为两弹一星累死那是民族英雄,为了美化ppt累死,那特么不是纯纯大傻叉么......”
俞杉听了半天卫小枞嘴角带笑的怨毒牢骚,终于找到个接话的机会,尝试提议到:“不喜欢就别做了,人不是非得上班才行的。”
卫小枞笑容顿消:“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个资本家!”
俞杉:“......”
就这么把生病和年假的话题模糊掉了。
饭吃得晚,俞杉睡觉的时间也向后推了一些。
进卧室前,俞杉回头问:“今天不唱歌了?”
卫小枞心一提,什么意思这是,轻飘飘笑到:“想什么呢,生病的宝宝才有这种待遇。”斜着扫了俞杉两眼,“你都好了。”
*
回到客房,卫小枞卸了面具,扑在床上。
卫小枞虽然矫情、悲观、敏感、多思,但内里其实又是个理智刻骨的人。别管多么浪漫旖旎的时刻,都不耽误他阴暗的揣测。
当然这也有他对别人的情绪不敏锐的缘故,俗称情商低。所以对事态的判断,总是通过解题一般的逻辑推导、条分缕析。
问:有人用脸蹭你的手,他是出于什么心理?
答:a.他喜欢你;b.他生病了粘人;c.他属狗单纯爱蹭。
俞杉这两天的一系列操作确实有点让卫小枞坐立不安了。
他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后,回忆了一番从认识起到现在和俞杉相处的点滴。
俞杉说仙君当初介绍卫小枞去民宿的时候说的是:看到个男的在寺里哭了一下午,好可怜,你照顾下他。
所以自己第一面见到俞杉时就已经在犯蠢了。
卫小枞不敢想,自己眼眶哭肿还色眯眯盯着俞杉胸肌的样子是个什么诙谐小丑,而第二天自己还故作邪魅地调戏了俞杉......
此后又是一系列的丢脸......约炮未遂当场被抓之类的......导致自己在俞杉面前不知不觉矮了半截身子,总是本能地想讨好卖乖、咋咋呼呼。
俞杉跟自己当朋友,是因为觉得自己真的很蠢很搞笑吧?
而且被他撞见太多次哭哭啼啼,俞杉会不会认为自己很娘,潜意识把自己当成女人照顾了?
这......
小傻瓜!哥可没有大西瓜,哥只有banana!惊不惊喜?害不害怕?
卫小枞发出猥琐的窃笑......打住!
俞杉不讨厌自己,卫小枞一直都能感觉出来,但是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做梦。
直男无心的撩人,随心所欲的对你好,勾得你神不守舍、喜悲由人,到最后偏偏人家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概不负责。这种苦,自己还没吃够吗?
到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卫小枞暗恋的男孩已经陆续交往了圆脸嘟嘴女孩,公主头少女,以及街舞酷妹。
情人节,男孩收到了小女友的礼物,一件酷妹穿过的文胸。他带着点少男的羞涩和炫耀,给卫小枞瞄了一眼,然后光速把文胸塞回礼物盒,珍重收了起来。
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印着爱心的巧克力,递给面色僵硬的卫小枞,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说:看你也没个人过节,呐,给她买的时候我也给你买了一盒,你喜欢的榛子味。
卫小枞想把巧克力砸在他脸上,还想问,你他妈是不是在耍老子!
几年以来,男孩一直对卫小枞很好。眼见他游戏一样换女友,也没个定性,卫小枞不由自主生出妄念,他或许只是图个新鲜好玩,没有真的爱谁,或许......他终究会看到我的......
卫小枞带着扭曲的嫉妒审视那些女孩,觉得她们不过如此,明明也就很普通。然后在男孩帮自己洗校服时,在男孩为自己打饭时,阴暗地比较自己和那些小女友在男孩心里孰轻孰重......或许...男孩根本还没有开窍......
卫小枞自欺欺人地陪在男孩身边,帮他抄笔记、写作业,自虐一般在男孩约会时帮着盯梢老师,甚至在男孩请假时受托帮他给女友送蛋糕......直到这盒情人节的巧克力。
卫小枞想质问,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他怒视男孩的笑脸,拍开递到眼前的巧克力,站起来狠狠把男孩推了个趔趄,冷着脸冲出了寝室,直到中考前都没再和男孩说话。
中考后,卫小枞没有进入和男孩约定的直属高中,决绝地独自转学,去了另一个区的高中。卫小枞想,就这样吧,我受够了,他不可能喜欢我的。换个环境,或许会找到和我一样的人。
卫小枞尝试习惯新的学校,努力不去想起关于男孩的一切。他沉默地学习,沉默地观察新学校的男同学们,卫小枞安抚自己,你看,这里也有帅气的男生,没有他我一样过得很好。
高一开学一个月后,卫小枞在大课间去老师办公室送作业,看见男孩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背后窗户照进的日光在男孩身后镀了一圈光晕,男孩一步一步走近卫小枞,笑着说:我也来了,惊喜吗?
卫小枞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脖子的血管被冲击到一跳一跳的,他双耳嗡鸣,听不到除了男孩以外的一切声音,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扑通扑通,下一秒就要破胸而出。卫小枞晕眩的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我完了。
......
俞杉昨晚问自己,如果他不去找自己,是不是以后就不打算和他来往了......卫小枞都不知道俞杉怎么能敏锐到这个地步!!
26岁的卫小枞躺在俞杉的客卧里,平静地绝望着。
好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么被命运相似的捉弄,再次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