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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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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杉以往只到过公寓楼下,没上来过,不知道怎么找对的门牌号。
卫小枞穿着件松垮的破洞t裇,拖拉着脚步去开门时,门铃已经被按了七八遍。
一开门,俞杉被卫小枞嶙峋的脸颊吓了一跳,不耐烦的表情卡在了脸上。
“是你啊,我以为外卖呢。”卫小枞声音嘶哑而微弱,但语气中满是让俞杉陌生的冷漠和不欢迎。
卫小枞耷拉着眼皮,又慢吞吞拖拉着脚步挪回了沙发。他这几天不是在楼上躺着,就是在楼下躺着。
俞杉皱眉在门口站了几秒,跟了进来,“你病了?”
卫小枞横躺在沙发上,已经又闭上了眼睛,一个人把沙发占满了。
俞杉被晾在一边,浑身冒冷气。
卫小枞住的公寓里家具很少,线条冷肃,是极简中的极简。
入户经过卫生间和橱柜,到客厅里。木地板,大白墙,正中间一张沙发,墙角一套桌椅,对墙并立两个衣柜。室内没有一丁点装饰品或绿植。明明面积不大,却显得很空旷。
沙发边的地板上扔着几盒药。
“你好几天没回消息,我怕你出什么事。去过医院了吗?”
卫小枞像睡着了,没有回答。
俞杉有些恼火,走近伸手想试试卫小枞脑门的温度。
卫小枞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睁开眼睛,道:“原来你真当我是朋友啊。”
俞杉眼神一寒,当场要转身走人。
卫小枞笑嘻嘻坐起来,起身把俞杉拉到沙发上,说:“哥,你坐!”
光脚踢开地上的药盒,走到橱柜边给俞杉倒了一杯水,“我没事,我都好了。”
“你来看我,我太高兴了!”卫小枞说着把杯子塞进俞杉手里。他的眼皮全程半耷拉着,语气欢快得很虚伪,完全看不出一点高兴。
说完这些套话,卫小枞重新坐在沙发上,往后一靠,又闭上了眼睛。
俞杉看着卫小枞活像梦游般的举止,和t裇里简直形销骨立的身形,问:“你几天没吃饭了?”
“昨天吃过了,昨天吧,嗯,吃过了。”卫小枞闭着眼睛。
卫小枞这几天一共点了两次外卖,他不想开机,也不关注时间流逝。
俞杉一肚子火,却发不出脾气。又问,“刚才点了什么外卖?”
“水果,”卫小枞音量细若游丝,像是又要睡着,“嗓子疼...想吃水果。”
俞杉回头看了眼楼上,上面应该是卧室。
“上床躺着吧。”俞杉把卫小枞拽起来,卫小枞没反抗,被俞杉半拖半抱送到了楼上。
楼上铺了浓烈的蓝绿色晕染的地毯,中间只有一张床垫,铺了原色亚麻床品。睡在床上像飘在海上。
俞杉半跪着把卫小枞弄上床,盖好了被子。
门铃又响了。
“水果......”卫小枞就要起来。
“我去拿。”俞杉把他按下去。
俞杉拿了外卖,去卫生间洗手,又在橱柜里找到一套没开封的餐具,切了一盘水果给卫小枞端上来。
“吃。”俞杉叉了块火龙果送到卫小枞嘴边。
卫小枞张嘴闭着眼睛吃了。
俞杉又叉了块橙子,卫小枞继续闭着眼睛吃,果汁顺着侧躺的嘴角溢出。
俞杉来回没看到哪有纸巾,伸手给卫小枞抹了。卫小枞抓住了俞杉的手。
“你还吃不吃了。”俞杉一只手端着盘子,坐在床沿,垂眸看着神志不知道清不清楚的卫小枞。
卫小枞闭着眼把俞杉的手按在枕头上,摆成手心向上,然后摸索着抓着俞杉的手腕,脸枕了上去。
俞杉手被压,身子拧着,只好把水果盘放在了地上,转身面对卫小枞,坐在旁边的地毯上。
“晚安,哥。”明晃晃的午后,卫小枞过得不知道哪国时间,脸在俞杉手心蹭了几下,轻声道,“你的手好热......”
卫小枞倏地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摸向俞杉的额头,“你发烧了!”
卫小枞一下弹起,跪在床垫上,双手捧着俞杉的脸,探过身子用额头贴住俞杉的额头。动作太大,给俞杉脑门磕得“咚”一声,差点躺地上。
两人鼻尖相触,俞杉瞪着眼睛定在原地。
“你发烧了。”卫小枞拉开距离,端坐在床垫上说。
“我...我没有。”俞杉根本没觉得哪不舒服。
“不,我的体温是正常的,”卫小枞否认,“我今天量过的,你不正常。”
卫小枞爬起来,噔噔噔跑到楼下,拿了体温计,噔噔噔上楼,掀开俞杉的衣服就塞进了俞杉胳肢窝下面。
“夹住!”
俞杉:“......”
几分钟后,37度8。
低烧。
“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你没感觉吗?你怎么能没感觉?”
卫小枞简直起死回生一样,也不半死不活了,也不哼哼唧唧了。他寻思自己这烧早退了,况且应该也不是传染性的啊。
“走!”卫小枞一扯俞杉。
“干嘛去?”
“去医院。”
卫小枞跑下楼,拉开一个衣柜,在几排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白t和几乎一模一样的牛仔裤中随便扯了两件。然后三两下扒掉身上的衣服开始换。
“下来啊!”卫小枞光着上身,拉上牛仔裤的拉链。
“我真不用去医院。”俞杉看着卫小枞腹部两侧深深凹进去的两条线,怀疑自己再晚来两天见到的会是一具尸体。
最后还是提着水果回了俞杉家。
因为两人都认为该去医院的是对方,互相无法说服。而卫小枞那里连口锅都没有,也不适合养病。
到家的时候,不知道是如了卫小枞的愿还是怎么的,俞杉终于烧上了38度,他终于开始感觉头晕目眩。
*
病倒的俞杉像变了个人。
昏昏沉沉、脸颊泛红,表情虽然还是很酷,但是睫毛扫下一片阴影,靠在沙发上,看起来安静又乖顺。
卫小枞弄了个湿毛巾给他降温,还隔一会就给他擦一下手腕和小腿,忙前忙后,体贴入微。完全像是在照顾一名幼儿。
“除了发热,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俞杉垂着眼睛摇了摇头
“身上疼吗?嗓子难受吗?肠胃呢?”
卫小枞想起俞杉今天上门的样子,冷着脸,像来找人兴师问罪,但见自己情况不对,依然耐心照顾自己。
自己当时的态度也太伤人了。
“哥,”卫小枞坐到俞杉旁边,轻声道,“你今天去找我,我特别高兴。”
“呵。”俞杉冷笑一声,眼珠横着扫了卫小枞一眼,波光粼粼的。配上那个靠着抱枕的无力姿势——
卫小枞呼吸一窒,心里大骂,真他妈活妖精!
“真的,你去的时候我正想黑化呢,我病了几天,觉得自己全世界最可怜。”卫小枞诚心求原谅,“那会是矫情劲儿犯了。”
独自扛过所有痛苦的人,有时候会对世界变得无情。卫小枞当时就处在那么一个状态里。
“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俞杉问,“还关机?”
卫小枞低着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想照顾我。”
“怕给人添麻烦?”
卫小枞抬眼看着俞杉,像个犯错小狗,“我这人...不太自信的。”
俞杉看着卫小枞的眼睛:“下次有事要告诉我。”
卫小枞对着俞杉讨好地笑了一下,躲开了视线。
到俞杉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卫小枞没觉得做什么,时间就到傍晚了。
给俞杉又测了次体温,喂了点水,卫小枞问:“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啊?”
俞杉摇头。
“吃点东西才好吃药啊,”卫小枞哄孩子一样,“给你蒸个瘦肉水,煮个青菜粥,再蒸个橙子,好不好?”
退烧药一般不到高烧不建议轻易吃,俞杉的体温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人越来越没精神,不好再单靠物理降温。卫小枞把他扶进了房里躺着。
“做点你想吃的就行,点外卖也行。”俞杉总觉得卫小枞还没好透,不想让他干活。
卫小枞又一次保证:“我早好了,我就是前几天没胃口。”
几样食物都很简单,卫小枞做完,在俞杉床上摆了小桌子,两人一起吃了饭。
俞杉胃口还行,卫小枞饿到麻木的肠胃也随之恢复了知觉,很快把自己的一份都吃光了。戴了手套帮俞杉撕开橙子,掰成小块喂他。
俞杉张口吃了,靠着床头笑,说自己活像个产妇。
卫小枞眼珠子转两圈,不怀好意地拿了个枕头就塞进俞杉怀里,“喂奶吧。”
俞杉愣了两秒,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真的拿枕头的一端怼在自己一侧胸口,还抱着拍了两下。
卫小枞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笑得简直想骂脏话。
“我去!我去!”卫小枞起身走过来摸俞杉的额头:“没烧坏吧?”
“还记得家庭住址吗宝贝?”卫小枞仿佛询问走失儿童。
又捏着嗓子:“告诉哥哥,家里保险箱密码是多少呀?”
俞杉把枕头糊在卫小枞脸上。
一整个晚上,卫小枞把自己生病时想得到的照顾全发挥在俞杉身上了。讲话轻声细语,动作细致温柔,俞杉上厕所还想进去帮他扶着,被关在了门外。
等俞杉出来重新躺下,又问俞杉用不用讲故事哄睡。
“你唱个歌吧。”俞杉侧躺着,面对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的卫小枞。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卫小枞摇篮曲张口就来。
俞杉喷笑,“换一个。”
“If I had to live my life without you near me ,
The days would all be empty ,
The nights would seem so long ,”
卫小枞换了一首舒缓的经典老歌,把节奏又放慢了一些,声音也轻如耳语。
俞杉安静闭着眼。
“With you I see forever oh so clearly ,
I might have been in love before ,
But it never felt this strong ......”
卫小枞也不知自己怎么想起了这首歌,以前听的时候只在意旋律悦耳,唱着唱着,才发现每一句歌词都是诚挚与热烈的表白,一句一句诉说着誓言。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
You ought to know by now how much I love you ,
One thing you can be sure of ,
I'll never ask for more than your love ......”
这个安静的夜,这间两人相对的卧室,温柔缱绻的情歌,此情此景,卫小枞觉得自己的心意被泄露了。
他像个偷着表白的贼,又想为对方剖心,又怕对方真的知道。
卫小枞开始有些羞耻地战栗,眼角泛泪,他真怕俞杉睁开眼睛,于是极力控制着声音稳定,就像的确是随机唱了这么一首歌。
“......The world may change my whole life through ,But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一曲唱完,卫小枞低下头紧闭着眼,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又极缓慢地吐了出去,以此来舒缓自己紧缩成一团的心脏。
俞杉呼吸平缓,面容沉静。
静坐了很久,卫小枞想起身离开。
“我今天不去找你的话,你是不是以后就不打算跟我来往了?”俞杉一句话把卫小枞钉在原地。
卫小枞有些惊恐地看向俞杉。
俞杉没睁眼,声音像是睡前的呓语,透出一丝细微却清晰的委屈,“你为什么一直对我忽冷忽热的?”
卫小枞的耳朵里有如炸雷,心脏被什么东西突然攥紧了一样,他有些呼吸困难。
俞杉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长吸了一口气,像是重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