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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反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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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亮。
雁啼拿着扫帚,慢吞吞的走到观星楼,扫着地上的灰尘叶片,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他转头一看,雨姚正从楼上下来呢。
雁啼吃了一惊,叫道:“啊呀,少妃,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雨姚问:“你家太史大人还没来吗?”
雁啼支吾:“啊,城外牛生了象,是祥瑞,太史去看祥瑞咯。”
雨姚笑着说:“我听说这不是祥瑞,而是大凶之兆啊,让太史回来吧。”
雁啼一愣,雨姚已是翩然而去。
她回了听弦馆,一进庭院,槐顶着一夜未眠的黑眼圈,跑过来问:“如何如何?”
雨姚面有愧色:“太史避而不见。”
槐眉头一皱,就要跳起来发作,突然一眼看见霜池往这边跑,就软了口,嘀咕了一句“真没用”,回屋子去了。
霜池跑到雨姚面前,关心的说:“那老东西没难为你吧?“
雨姚笑了笑,说:“不许这样讲。”
霜池笑嘻嘻道:“我就是在你面前讲嘛!快进来,献芹做了好香的汤。”
雨姚跟着霜池进了后殿,果然满屋子的浓香,霜池咋咋呼呼大叫:“少妃回来啦!”
献芹忙从后头端了一碗汤过来,雨姚低头看了看,见是一碗奶白色的鱼汤,配着一碟子面饼。
她笑道:“这好东西哪儿来的,“
献芹道:“是去年送来的鱼干,我配了些野菜熬着,还能入口。”
雨姚道:“厨下的供奉又短了吧。”
献芹低头不语,霜池恨恨的说:“真是一帮见风使舵的狗东西!君上来的那两日,好东西流水一般的送,这会子见玉帐进了蚕室,竟是什么东西都不送了!我一会就去找他们算账去!若是不给我东西,我就把疱厨砸个稀烂。”
雨姚笑道:“莫急,再等几日就送来了。”
霜池大喜:“真的?”
献芹以为她要想办法复宠,欢喜道:“少妃有何良策?”
雨姚眨了眨眼睛,低头喝汤。
霜池撒娇了一阵,没磨出来,嘟哝着跑远了,献芹也就不问了。
待雨姚喝了汤,吃了饼,她上前收拾,雨姚突然说:“若是不送,咱们就不吃了。”
献芹手一抖,心里猛地跳了几下,又不知到底为何,她抬头看雨姚,只见雨姚低着头,摩挲着衣带上的结。
她把疑问咽下去,端着碗碟,走了。
雨姚回屋子睡觉,她昨夜未眠,很困很困。
到了傍晚时分,她终于睡醒,献芹又端了鱼汤和饼过来,雨姚吃了,然后道:“拿针线剪子过来。”
献芹拿了过来,沉默的退下。
雨姚点了油灯,打开自己的箱笼,取了一件黑灰色的袍子。
她把下摆中间剪开又各自缝合,裙子就变成了裤子,她穿上走了几圈,觉得十分灵活。
把衣裳脱下放好,她又打开箱笼,在底下找到一块铁片。
这是琼苑厨下的废铁,她困在琼苑里的时候,曾偷偷藏了起来,预备着与吕氏鱼死网破。
后来她撞头逃脱,一时仓促,竟是给她带了出来。
她记得当时献芹帮她更衣时见了这铁片,还问她是什么。
她当时怎么说的呢?是了,她是这么说的:“厨下让我帮着杀鱼,这是杀鱼的刀。”
献芹要扔了,她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她本以为再也用不上了。
她拿起那铁片,只见一边锋锐,一边圆润,这是她辛苦打磨的结果。
她握着圆润的那一端,在空气中划了一下,十分满意,自言自语道:“你不让我活,你也别想活!”
她在地上打磨了几下,确定锋锐的一边可以轻易划破血肉,才满意的放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她又躺下了,看着腰带上的结。
那代表着侍卫巡逻的次数、持续的时间还有方向。
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牢牢的记在心里。
夜幕四合,渐渐的,所有人都睡下了。
雨姚悄然起身,她摸黑换上了那套改过的衣裳,按了按那锋锐的铁片,起身准备走出卧房。
卧房的门自己开了。
雨姚一惊,几乎以为事情败露,僵在原地。
此时月光正好,透过窗棂照进屋子,雨姚看见一个人影跪在地上。
是献芹。
她一怔,随即安定了下来,笑道:“我去了。”
献芹叩首。
雨姚走了。
她没有走正门,若走正门,必定要惊动倚熏和槐,她走了后头的柴门,摸索到庭院后墙,攀着墙上的爬藤,轻松的翻了过去。
后墙外是一块空旷的草地,走几步,便可走到一条石板路上,听弦馆偏僻,几乎没有巡夜的士兵,但越往曲宫琼苑走,巡夜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雨姚回忆着绳结记下的巡夜时间和位置,蹑手蹑脚的走着。
她的记性很好,很快躲过了所有的侍卫,来到琼苑的院墙周围。
那院墙上也爬满了爬藤,她知道,这是后厨的墙。
在琼苑受苦那几日,她就对吕氏动了杀机,常观察琼苑的布局和吕氏的起居。
后来一场离乱,物是人非了。
雨姚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知怎的,又想起了玉笙。
但是她没有时间想太多,攀着爬藤,她翻身进了琼苑。
雨姚的计划很简单,她预备在庭院里放一把火,然后大叫惊动众人,吕氏必定跑出来。
她趁着黑灯瞎火摸索到吕氏身边,一刀了结了她,再趁乱逃走。
至于能不能成功,却是半由人事半由天了。
不过,不杀吕氏,她也是个死,她身边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杀了吕氏,内宫还有谁与她们为难?
她得了活路,玉帐自然也能保命了!
所以她一点也不犹豫。
雨姚沿着墙小心翼翼的走,终于走到了庭院,此处靠着吕氏的住处,衰草枯萎,正是引火的好地方。
她从怀里取出了火种,正是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着这脚步声而来的,是灯笼幽暗的光亮。
雨姚一惊,以为是来抓捕她的。
于是她立刻蹑手蹑脚的走到墙边,准备跳墙逃走,
正是这时,她听见了白鹭的声音:“君上驾到!”
雨姚的心安定了。
抓她不必宰亲自出马。
那他来这儿所为何事?
她隐入墙边的阴影,悄悄的攀上墙边的高大桂树,躲在枝叶之中。
透过叶片的间隙,她看向庭院。
过了一会子,宰的亲卫簇拥着他,步入庭院
被惊醒的侍女杂役跪了一地,皆是噤若寒蝉的模样。
雨姚看不清楚宰的表情,却也感觉到他的滔天怒火。
到底出了什么事?
雨姚心中疑惑,静静的看着,
过了一会,吕氏扶着栀绾,趋步走了出来,
她大病未好透,在夜色之中,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的美感。
不过宰并不买账,只冷冷注视着她。
吕氏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没什么中气,雨姚也只听了个大概:“君上.......趁夜........怎不进殿......”
宰亦开口回答,他的声音倒是宏亮的很:“寡人何德何能,敢登临齐女的住处?”
吕氏怒道:“.....君上......辱我.......“
宰咆哮道:“我娶了你这么个贱妇!才真是羞辱了列祖列宗!”
吕氏勃然大怒,声音也高亢了起来:“我是贱妇!你是什么?我究竟犯了何罪,要受此辱?”
宰咬牙切齿道:“鲁公欺我,苦也苦也,寤寐难眠,长思故土,这可是你说的?”
吕氏慌乱了一阵,声音又低了些:“......君上欺我......众人自有耳目.......“
宰终于忍不住了,大步上前,抬手狠狠的抽了吕氏一个耳光,骂道:“吃里扒外的贱妇!公子季以此为名,夺了我五座城池去!寡人日防夜防,竟不知家贼难防的道理!失悔!失悔!”
吕氏自打出娘胎,还是头一遭挨打,一时间,些许的歉疚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暴跳如雷的愤怒。
她扑到宰的身上,高声嚎叫:“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我自有亲人来报仇!我嫁到你家,受了多少磋磨!吃了多少苦头!我真是瞎了眼,那许多公子来求,单单挑中你这断子绝孙的骡子!你这死了也没人祭拜的老狗,总有一日,狐狸野狗把你撕扯烂了,扔到粪汤子里头化脓水儿.....“
宰哪里听过这等咒骂,也动了真火,抬起拳头,砸到吕氏的脸上。
吕氏被打的飞了出去,直接扑在庭院的石子路上。
栀绾被带倒在地,顾不得自己,连滚带爬的去扶吕氏。
吕氏扶着栀绾的手,昂着脸,只见她脑门被地面磨破了大块皮,鲜血正争先恐后的在脸上赛跑,她的牙齿也断了一颗,嘴里皆是血,这让她看上去越发的可怖。
此时的她却大笑了起来,仿佛厉鬼一般。
宰一鼓作气再而衰,竟是吓的后退了一步。
吕氏的笑渐渐的化作恶狠狠的表情,她撑着身子站起,瞪着宰,道:“蠢才啊蠢才!你敢杀我么?!你若是敢杀我,如何连个铜山都守不住?!五座城池算什么?灭国的日子还有呢!哈哈哈哈!”
宰又被激怒了,又上前一步,吕氏甩开栀绾,跌跌撞撞的冲到宰面前,大叫:“你的刀剑是摆设吗?来啊!动刀子啊!”
宰一时气急,真的去抽腰间佩剑,他的亲卫连忙按住他的手:“君上三思!君上三思!”
宰又迟疑了。
吕氏大笑:“鲁国上下都是些脓包软蛋!活该你们丢了铜山又丢城池!你不敢杀我!你不敢杀我!你们不敢!”
宰又气又恼,又真的不敢下死手,整个脸都气的铁青了,那按着刀的亲卫连忙给主子递台阶:“夫人疯了,君上何必与疯妇计较!”
宰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去,留下吕氏站在庭院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仿佛真的疯了。
他一走,雨姚心中警铃大作,她立刻从树上跃上墙头,然后攀着藤蔓下去,回听弦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