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许卿》秋来入画

20、借尸还魂

　　沈忻州兑现了他的承诺，我尚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时，便听春柳通报说李蕴因哭着说要见我，给我道歉，我点头示意让她放李蕴因进来。

　　李蕴因不算是如何倾城的女子，但端的是一股子大家闺秀的气质，若非她对我做了那些事，我也不会对她如何，此时的她秀美的脸上挂满了泪珠，伤心欲绝，又带着些绝望与痛苦，不知沈忻州与她说了些什么，见到了她，她扑通地一声跪下来，磕头在地，言语之中尽是求饶。

　　“臣女…臣女知错了，还请王妃莫要怪罪！”

　　“咳咳，你错在哪里了？”我轻咳了两声，在春柳的搀扶下坐起靠在床头，看向她声音虚浮开口。

　　李蕴因的额头因为方才的磕碰已经红透了，但她始终头抵着地面，不愿抬起，像是在支撑着最后一丝倔强，“臣女不知，但臣女知道错了，王妃说臣女错了便是错了！”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愿意承认下药之事，我也已经懒得让她承认，即便是让外面的人认为我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也无所谓，毕竟有时候，结果远比真相更重要。

　　“若非王爷找你，若非涉及你家中，你也不会认为你错了，你只会觉得为什么事情没有像你所预料的那般？我又为何没有因为你的那些下作手段名声尽毁，你说你错了，并不是因为你真的知道错了，你只是害怕了，对么？”

　　李蕴因低着头，沉默不语，但紧攥着衣袖的手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情，或许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我不甘心！”她忽然抬起头，一双溢满泪水的通红双眼死死地盯着我，脸上全是不甘，“你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王爷这般护着你？为什么？”

　　我皱了皱眉。

　　类似她这般略有些疯癫模样的女人，前世的我看过许多，嫉恨、不甘，不同的是，后宫里的女人是因为沈景川，而眼前的李蕴因是因为沈忻州，但我有时候始终不明，一个男人而已，何至于此呢？

　　但李蕴因的话却提醒了我一件事，至少，沈忻州是在乎我的，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在乎我，那么…他会不会为了我不顾一切呢？

　　我陷入沉思，已经没有了与李蕴因交谈的兴致，摆了摆手，“送客罢！”

　　……

　　时光飞逝。

　　在太常寺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始终在床上养病度日，但是我想，风雨欲来。

　　在我养病的日子里，徐随经常会来看我，平日里冷峻孤傲的少年，来我房中时总是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我，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时而落泪又时而笑，眼眸里又深情又孤独，看着我时仿佛心灵有了寄托，却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舍弃这份寄托。

　　某一次我偶然醒来，见他来了便微微一笑，唤他上前，“阿随，过来。”

　　他不愿意靠近，依旧站在那里。

　　我有些怔然，不明所以，看出他状态太过奇怪，我便遣散了春柳等服侍的人，打算单独与他说些话。

　　“王妃，还是…阿姐？”

　　徐随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捂着眼睛，仰头自嘲般呢喃道：“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你到底是谁呢？如果你是谢诗行的话，为何一朝大病苏醒，性格就与从前大相径庭，如果你是阿姐的话…可是阿姐分明早就死了，你又怎么可能是阿姐？”

　　我被他的话语所惊，手抓紧了被褥，第一次感到万分无措。

　　我无意将徐随牵扯入我的仇恨里，这也是为何当初我听闻他因被怀疑杀害荣妃入狱便执意要去救他的原因，他若因我杀了荣妃那便是我的过，他若没杀便更不该被下狱，他本便该有一个光明无限的前程和这无忧无虑的一生。

　　曾经的我不能给，今世的我想要尽力给，所以我更不能让他再因为前尘往事而陷入争斗之中。

　　“阿姐？我还从未听说过你有姐姐。”我挤出一丝笑意，故作不知地询问。

　　徐随的神情渐渐变得平静下来，像是笃定了心中猜测，变得轻松起来，看向我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丝猜之不透的深意，“属下的那个阿姐啊…既美丽又尊贵，只可惜,死得太早了。”

　　他一边说，一边向我缓步靠近，直到来到我的床边，他俯身两只手撑在床沿上，头微微歪向一侧俯视入我的眼睛，定定地打量着我，似乎想要摸透我心中所想。

　　他靠的太近，我呼吸之间尽是他的气息，他那侵略性的目光更是令得我呼吸一窒，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或许他这样做只是为了逼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他之间的相处会有这样一幕，前世我养他在丞相府时，他也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从未表露过如今这样的神情，那双眼睛里的情感，到底是何时萌芽的？

　　“属下想问，王妃与先皇后娘娘从未有过什么交集，是怎么知道‘衣容翩翩’这四个字的？”徐随启唇淡问。

　　我偏过头，不敢与他对视，“只是略有耳闻。”

　　“既略有耳闻，那王妃想必也听说过，先皇后娘娘曾救过属下，更将属下带到丞相府中。”徐随又道。

　　一个谎要千万个谎来圆，对此我只能点点头，“自然听说过。”

　　“那王妃又可还知，昔日先皇后将属下带回丞相府，表面上和颜悦色实际却是百般冷漠打骂，令属下刻骨铭心，从来不敢造次？”徐随声音一沉，冷冷说道。

　　“这不可能！谁敢打骂你？”

　　我立即回头反驳，昔日在丞相府我自是百般对徐随好，更吩咐下去命人好吃好喝对待他，即便相府里的其他人对他有意见，也绝不敢忤逆我的命令，除非是脑袋不想要了！

　　我太着急反驳，竟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圈套，只是恢复冷静之时，便已听徐随双眸垂泪，自嘲般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房中响起，夹杂着爽快、释然还有痛心，显然他已经猜到了。

　　“借尸还魂，这世上竟真的有借尸还魂？！”

　　徐随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在房间里低低地响起，我被惊得身躯发抖，正想要解释什么，他却忽然奔出房外。

　　“阿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