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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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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拿起褂子往日的回忆便弥漫心头,话也多了起来。
“是司铭的。这件褂子还是他马上要去参军时我给他做的。里头的银子也是我塞给他的。”魏氏给齐司铭收拾每一件衣裳里都塞了铜板和银子。
去当兵的,很少有活着回来的,魏氏不想叫齐司铭去,可兵役哪里是她说的算。
“你爹那时候摔了一跤,腿伤着了动不了,二郎要南墅,他们俩都去不了,就只能大郎去。”
许姝月疑惑道:“不能那银子抵吗?”
魏氏苦涩道:“傻孩子,徭役能拿钱抵,兵役确是不行啊,”再说了家里哪有那么多银子呢。
说来说去,就只有齐司铭去当兵这一条路。
魏氏那手背抹了把眼泪,“司铭是个好孩子,他认定的事谁也拉不回来,当天晚上,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许姝月几乎可以想象的到,第二天魏氏去叫齐司铭吃饭,屋子里却空无一人,会有多么惊慌无措。
家人没有逼齐司铭,但时势逼他走向一条九死一生的道路,座位家中长子,别无选择。
许姝月听了这么多,心里闷闷的,想赚钱的心却更盛了。
她就不信,村里的地主镇上的富户也会面临这样的困境。银子,能解决人生在世一大半的问题,要是没解决,那一定是因为还不够有钱。
许姝月跟打了鸡血一样,等魏氏的情绪平复之后,她立马道:“娘,咱们开始烧炕吧,早上的火也别停,这梨和林檎,至少得蒸三回炕。”
魏氏盯着空无一物的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听许姝月的,去屋里把睡着的齐安生叫起来烧炕。
在此期间,两人在炕上铺上干净的竹席,把蒸过一回的果块往上放。
等全部码好,齐安生也把炕烧好了,不过半个时辰,许姝月就感受到屋子里的温度极速上升,与昨晚那个冷如冰窖的屋子简直两模两样。
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她哪里经受过火炕的威力,这会热的额头生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齐安生生怕自己烧的不过旺,还在往洞口里塞柴火,许姝月连忙阻止道:“爹!够了够了!”
齐安生犹豫道:“这就够了?”
他犹记得镇上的果脯铺子的掌柜抱怨,果脯难晒,不晒个十几天成不了样子,他就怕这炕火力,没日头足。
许姝月汗颜,怕他不信认真道:“够了的。”
魏氏也看出来,许姝月是低估了火炕的火力,想着这孩子是不是没睡过火炕,也不知道冬日在她大伯家是咋过来的。
天可怜见的,魏氏眼底生出一阵疼惜,跟着劝道:“就是不够,等会再加就行了。”
是这么个理。齐安生想明白,便放下柴火。三个人或坐或站,都不言语,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清闲,魏氏禁不住想起那件灰褂子来,她叫许姝月把银子拿着,那件褂子被她拿回了屋里。
这会想起来,她忍不住开口道:“明儿去镇上给司铭买个牌位吧。”
话音落下,气氛变得哀伤。
半晌,齐安生声音沧桑道:“都听你的。”
这一个字好似耗尽齐安生所有力气,说罢,他整个人的身形都变得佝偻起来。
“再找几个人,给我儿挖个宽敞点的墓,明天清明的时候也好叫他回来时有个家住。”
许姝月插不上话,安安静静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时给果块翻个面查看情况。
齐安生锤头盘算着村子里交好的人,冬日清闲,想来他们有时间来帮忙,沉声道:“就叫大梁兄弟俩,柱子,二叔公来吧。”
这几人中,大梁兄弟俩和柱子都是大郎从小到大的兄弟,叫他们来肯定不会拒绝。
至于二叔公,他是主持大局的人。
齐安生的安排没什么问题,道士许姝月,魏氏有点担心。
成婚那天的事仍历历在目,村里人的嘴各个不留情,魏氏怕大梁几个也对许姝月去了?
对此,许姝月毫不知情。
有了火炕的加持,到晚上,七十多斤的果块果片,出了十几斤果干,只用一个小竹篮子就完全装下。
许姝月各捻起一个尝了尝,细细品尝,林檎干酸甜适中,果肉紧实有嚼劲,那一点点的轻微发涩都在浓郁的国祥下成了特殊之处,
相比之下,梨干显得逊色许多,或许泡水喝会更好。
心中有了评判,看着同事吃完的魏氏和齐安生,她问道:“爹,娘,你们觉得如何?”
魏氏此时正吃第二块,口中弥漫着果肉的清香,浑浊的眼睛透出激动的神色,赞叹道:“和镇上卖的也没什么区别了。姝月你从哪里学的这一手,可真是解了咱们家燃眉之急了!”
齐安生更理智一些,提议道:“还是有点水软了,明天在烘一天吧。”
许姝月点点头,朝魏氏笑道:“我自个琢磨的,听我大哥说,我娘生前有一手好厨艺,我这天赋就是像我娘了。”
魏氏怔愣一瞬,怜惜地摸了摸许姝月的头。
当天晚上,魏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成觉。
齐安生被她搅得也睡不成,张开眼睛,无奈道:“这是怎么了?”
魏氏瞪着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顶,听见他出声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商量道:“明儿姝月回门,咱们给她拿点什么礼?”
齐安生闻言,眉头深锁道:“姝月想回去吗?”
魏氏一噎,捶了他一下,瞪眼道:“说的什么话!再怎么说,也是姝月唯一的亲人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齐安生打断她:“那天咱俩带她走的时候,姝月和她打扫闹成那样,你都忘了?”
魏氏当然没忘,说实话,她也不想叫许姝月回去,常言道有后娘就有了后爹,这大哥又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
陈氏平日里指不定在许老大面前怎么编排许姝月呢,人前都不装好模样,人后更别说。
许姝月一个大姑娘,被磋磨的身上没二两肉,晌午帮她搬果子的时候,那小胳膊颤颤巍巍的,她看着就心惊!
“可姝月这名声本来就不好,要是叫村里人知道她连回门都不去,还不知道咋传呢。”魏氏怎正担忧的是这个。
齐安生想睡睡不着,这会脑子迷糊的跟浆糊差不多,听不明白魏氏在焦虑什么,囔囔道:“那孩子心里跟明镜似的,聪明着呢,你操心个什么劲。”
“你不懂。”
这他又不懂了。齐安生烦了,翻个身,睡了。
还想说什么的魏氏听见身边想起一阵呼噜声,气的忍不住掐了老汉一把。
半晌,漆黑的室内传来一声叹息声。
翌日,许姝月睡到自然醒。透过窗棂间隙,瞧见天光,心想莫不是自己起的迟了,忙穿好衣服推开门。
抬头一看雪停了。扭头,齐安生正扫着院内的雪,见到她,没什么语气道:“你娘叫你。”
许姝月心里咯噔一声,脑海里面乱七八糟的,她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时辰,想着是不是真的起迟了,魏氏生气了。
低着头往正房走,推开门,许姝月先桌子上摆了一条腊肉和一篮子鸡蛋,有些懵。
魏氏一见她这模样便知她是忘了,她头疼了一晚上,这丫头倒好,根本不记得回门这件事。
这么一想,那点沉重的心思也没了,摆摆手把许姝月叫到身边,嘱咐道:“一会吃了早食你拎着东西回一趟你大哥家,想坐坐会,不想待了就回来。”
“娘不是要和你爹去找人修……相公的墓吗?”许姝月还是不习惯把齐司铭当成她的丈夫。
魏氏淡淡道:“这事不急,等你回来再说。”
她是怕齐安生不在,许姝月被许老大和他媳妇欺负了,都没人帮忙。
这会跟提亲那天可不同,提亲那天,许姝月还不是她儿媳妇,她自然帮不了也没心思管其他,但如今许姝月成了她的儿媳妇,她这个当婆婆的可不能看着她被欺负。
魏氏一拳拳爱护之心,许姝月不曾得知,但对回门这是心声厌恶。
她烦躁道:“娘,一定要回大哥家吗?”
腊肉和鸡蛋,在这村里,也是很重的回门礼了。
许姝月明白给这么多,是显示婆家对她看得很重,但她是在不想让陈女士占这个便宜。
魏氏不明所以:“那你还能回哪?”
一个时辰后,许姝月拎着一篮子烧纸和金元宝,踏上了村路。
此时,日上中天,下了几天的雪好不容易有个晴天的时候,各家都出了人扫门前雪,不少人瞅见许姝月,知道齐家大郎的事的人顿时面露烦色。
“这丧门星怎么出门了?”
“谁知道呢,还林哥篮子。哎?今天好像是她嫁进齐家的第二天把,这该不会是回门去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好事的心里好奇,扯着嗓子问道:“许家的,你干啥去啊?”
许姝月回头,故意给那人看手里的篮子,掀开盖在上面的布,露出里面的金元宝,弯着眉眼笑道:“我回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