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齐府（一） ...
-
“嘶——”
旧伤未愈，便添新伤。啧。苏尚玉蹭了蹭脸颊边的血迹。
啊，破相了。
“来人，将这个罪奴给我捆起来。押入罪狱。”原本清亮的声音如今却带着嘶哑，似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和夫人，这……”
“嗯？”
“……来人，来人，快，捆起来。”
小厮们顶着那噬人的眼神，不由一哆嗦。连忙喊人将面前倒地的女子捆起来。
女子四肢无力，只能任由他们折腾，被抓着拖走。
外面似乎是后院，蝉声起伏，望着天空，不由翻了个白眼。
前几天自己还在言情剧场，如今就在苦情戏场。
“快点！”
“是。”
弯弯绕绕的，夜间也看不太清楚，似乎是走过了很多弯道，终于在一个破败院子门口停下了。
小荷，如今的和夫人径直走来进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拖着苏尚玉的两个小厮面面相觑。
“这，真要将这人带入罪狱……？”
“那可是疯魔的和夫人，况且，她不也是里面出来的吗……”
不一会儿，一个粉衣的侍女出来了，后面跟着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她趾高气昂地对着面前两个小厮说，“你们可以走了。切忌外传！”
“是是！”两个小厮见状，立刻将人扔下，转身就跑了。
嗯？
苏尚玉艰难地挪动了一下。
啧，还想着如何惹怒齐子佑……没想到竟然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偷偷将手腕上的红绳解下，扔进杂草中。
……说实话，我现在很忐忑。
苏尚玉被绑在架子上，目光扫过面前的刑具，和冷若冰霜判若两人的小荷。
不，和夫人。
短短一个月，竟然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
“哼，少爷不知道你，我可是领教过你的伎俩。”面前的浓妆的女子其实不过十五六岁而已……只是眼中满满的戾气。
“说吧，图到底在哪里？”
苏尚玉抬头，盈盈灯火下，却不见那少女的熟悉轮廓。
“……抱歉。”
最终，苏尚玉只是低声喃喃出这两个字。
一己之私，苟且活命。到底，是有所亏欠的。
“不必，我们各有各的命，我还得感谢你给了我进齐府的机会呢！”
和夫人勾起红唇一笑，竟透着几丝妩媚。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得感谢你啊。所以，你也要同我一样。”
她骤然拿起一根长鞭，狠狠抽向被架着的女子。
破风之声回荡在耳畔。
“你也要尝一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尚玉紧紧咬唇闭眼。
“夫人，夫人，您冷静点。”一边的粉衣侍女冷着脸上前阻止了状若疯癫的和夫人。
苏尚玉睁眼，骤然便看见她在那粉衣女子伸手之时，瑟缩了一下，然后又甩了甩头。拿着鞭子定定地指着靠近她，面容狰狞，语气狠戾：
“说，那张密道图到底在哪里？！”
“夫人！”后面的侍女冷声提醒。她瞳孔缩了缩，定定地看着苏尚玉，口中无声说着几个字。
军械……
苏尚玉不知为何，莫名鼻子一酸，眼中似有水雾溢出，她眨了眨眼，泪滴便落下。
她终于重重地垂下头，终于忍不住泣道：
“好疼……”
“疼？哈哈哈哈，这怎么够呢？”她退开一步，狠狠挥鞭。
“夫人！”粉衣侍女终于忍不住上前，阻止了她，转头看向那个被绑在架子上的眼神涣散的女子，内心不屑，果然是病弱女子。
“够了，夫人，够了。明日再来吧。”
“别，别碰我！”突然如夫人紧紧缩成一团，拒绝任何人靠近。
“哥哥，我想要找哥哥！”
侍女无奈地叹了口气，招呼外面的仆从将犯了疯病的夫人打晕了抬走。
“将苏小姐放下来吧，”她叹了口气，走近，从袖中拿出一瓶膏药，悄声说：
“金创药，姑娘务必藏好。”
说完，她转身便走。
“你……你叫什么？”
忽然，后面一个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那侍女一愣，转头，看见那原本虚弱地垂着脑袋的女子抬眸，眼中水雾朦胧，面上满是希冀。
心下嗤笑，这般天真，不知怎么活到现在的。不过还是转身微微福身道：
“奴婢玉荷，今日我家夫人叨扰小姐了。”
玉荷啊，真是好名字啊……苏尚玉看着那纤细的身影远去，唇边浮起一抹冷笑，喘息着慢慢闭上眼。
若是如此便能俘获我……不过是萧狗剩下的手段罢了。
月色清寒。
苏尚玉对着月光细细端详着这瓶金创药。低低嗤笑出声。
三月初七夜，如意阁。
“如儿今日，是侍候的齐公子不满意？”一个着蓝纱的美人轻摇扇子，面容妩媚，轻缓道。
“如儿自是总让我满意的，只是……”齐公子笑着搂过美人，眼底却是精光一闪，
“只是，如儿作为这如意阁的头牌，应当是知道不少趣事的吧？”
“嗯？”如儿轻轻靠在齐子佑肩上，勾起红唇，把玩着手中的穗儿道：
“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趣事儿啊？若是其他姐妹的事，那如儿可是要吃味的。”
“哈哈哈，可不舍得让我的如儿吃味。”齐子佑轻佻道，摸了一把那如凝脂般的脸蛋儿，道，
“若是如儿能找到一样东西，我就给你赎身，让你嫁进齐府。”
“真的？”如儿闻言抬起身，面容惊喜。
见状，齐子佑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摇着扇子微微点头。
“那如儿自然是要尽心找了，不知是何物，竟让齐公子如此挂心？”
啪的一声，齐子佑收了扇子，眸含精光道：
“一件嫁衣。”
。
“……阁主，便是如此了。”
“你下去吧。”
“是。”蓝纱女子低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温容转身，看向内卧斜倚着的身影，淡淡道：
“后日，我会让如儿拿着嫁衣去给齐子佑。”
纱幔之后伸出一只手，那张略带邪气的面容显现，此时他却皱眉，低沉道：
“明日。明日便给他。”
温容蹙眉，道：
“这未免有些太急了。”
“哼。”他从里间走出，面沉如水，眼眸低垂，目光落于手中嫁衣之上，眸色复杂难辨，
“齐子佑此人，虽好大喜功，但碰上有关他老子的事儿，却也多疑。无论多久，他都会怀疑。”
温容轻轻颔首，双手接过嫁衣。
“那祝萧大人得偿所愿，如意阁自会将此物送入齐府。温容先行退下了。”
温容退至门边，正合上门之时，瞥见那人面容皆隐于阴影之处，只是目光却明显望向窗外的夜空。
科拉。门被彻底关上。
温容轻轻叹气。
性情薄凉，当真没有半分情意……
三月初八。
“你这又是何必？”粉衣侍女叹息道，
“你今日服个软，夫人就不会这么打你了。”
“谢谢你，玉荷。”身姿单薄的女子真挚地看着她，面上皆是感激之色。
“唉，我也帮不了你多少，你……”她犹豫着看着我。
苏尚玉微微眯眼，侧依在栏杆边，
“我知道，你只是可怜我。咳咳！你快回去吧，万一被你家夫人看见了，又要被责罚了。”
她噎了噎，暗自皱眉，这姑娘，怎么蠢笨如猪！
“你，”她有些犹豫道，
“你当真没有夫人想要的东西？夫人如今这疯病，只有顺着她来才是。”
“玉荷！”一声嘶哑冷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吓得玉荷顿了顿。
苏尚玉垂下眼，不去看来人。
玉荷稳了稳心神，暗自骂着疯婆子，转身低眉道：
“夫人。”
和夫人仔细审视着这低眉顺眼的侍女，冷冷开口讽刺：
“你可怜她，将她当作姐妹，可知她是怎么想的？说不定转头便捅你一刀子！”
苏尚玉抿唇，揪住了手下的稻草。
“有些人啊，最是擅长骗人！所以啊，我劝你，这世间，也就亲人可信两分。”
玉荷有些难堪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随及低头诺诺应是。
“你既然这么可怜她，我也不能留你在这。采莲，今日你来替她。”
“……夫人，不可。”玉荷连忙抬头，却见如夫人面冷如霜。
“玉荷，”被囚的女子扯了扯她衣袖，担忧地看着她，“你要小心点啊。”
玉荷面色有些难看，但是最终还是匆匆一福身，转身离开了。
“来上，将苏姑娘请上刑具。”
身后，还传来那疯女人的嘶哑阴冷的声音。
“你们可以滚了！”和夫人坐在一边，拿着鞭子冷冷道。
“这……”几个壮汉面面相觑。
“没听见吗？”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黄衫侍女出来，面上还带着稚气，语气却颇为严厉，
“去门口守着！”
“……是！”
几个侍从退至门口，门内烛火隐隐绰绰。
其中一个侍从忍不住说：
“这和夫人日日都这般，怕是这苏姑娘在少爷回来之前就香消玉殒了。”
另一个侍从摇摇头，无奈道：
“那又如何，和夫人这疯病，谁遇着谁倒霉。也就齐少爷能压制了，在少爷没回来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多嘴。”
“对，反正这苏姑娘，少爷也没这么看重的样子。”
“啊！”
凄厉的痛呼让门口两个汉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说，这和夫人下手可真狠，怪不得少爷把她放这管刑罚。”
“别说了。怪凉的。”
内间。
打在身上的鞭子，虽然看着狠戾，皮肉红痕淤青，又有血色，但其实，都是皮肉伤罢了。除了在外人面前的那带着钩子划伤的几鞭，其余都是收了钩子的。
“我恨你。”
忽然，她凑近，阴冷嘶哑的声音中是漫溢的恨意，眸中的绝望宛若枝蔓将苏尚玉的心脏攥紧缠绕，不能呼吸。
忽然她眸中泛起水光，盈盈带着一丝天真的哀伤，恍若祈求或是最后的希冀，
“但是，我求你。”
“救救我哥哥。”轻的飘渺的声音，带着一丝对命运的无力，骤然扼紧了她的呼吸。
苏尚玉张了张嘴，正欲问什么，她忽然狠狠捂住了我的嘴，面色狰狞，眸中确实清明的哀伤：
“听我说，不要说话。你并非被绑架的，而是村长从慈溪水中捡到的，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但是你是那时并没有失忆而且说要去京都，李婆不舍得她的孙女，就迷晕了你代嫁。
我从哥哥那里知道整个溪水村都在偷偷制铁，而他们要的那张图是通往江南道军营的密道。我知道，你这样的人，不可能会因为一个男人糊涂，我可以帮你，但是求你救救我在江南道军营的哥哥，他们有一张红黑名单，他们想杀了上面所有的黑名，我哥哥就在上面。
他们……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听李婆说，那位大人……”
“是拯救我们的，神。”
苏尚玉愕然一顿，被一双期冀的眼睛看着，哑然点了点头，看着眼前黑亮的眸中泛起几分水光，似是释然或是其他什么。
苏尚玉看着面前这张浓妆艳抹的脸，忽看出几分熟悉的稚气来。
“还好，还好还有你……”
她缓缓松手，脱力般滑下来，被一边的黄衣小女孩扶住了。
“……对，不起。”
苏尚玉嘶哑着嗓子轻轻说道。
她摆了摆手，面上仍然带着几分阴冷。
许是面具戴久了，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真疯假疯。
“子夜，我会想办法离开……你……”
她冷冷地嗤笑一声，打断了面前女郎的话，语气寒凉地轻声道：
“不必了，我晚饭时便会把名单誊写于你。你，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齐府（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