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花灯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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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是花灯节。
昨日被抓进监狱又被迅速放回来的萧承璟在三月初二又溜达到了傅家。
不过这次，是正大光明的拜访，从正门进的。
傅家父子两脸黢黑地看着这晦气玩意，僵着脸保持基本礼貌地把人迎进了门。
毕竟，人家是带着圣上口谕前来，轰不走。
萧承璟一如既往的厚着脸皮，像是没有看到傅家父子憋闷的脸色，神情轻松随意地一路打量着周围。
“傅尚书家真是好气派啊。”
“比不得宣平侯府。”
到了书房，屏退侍从，傅尚书皮笑肉不笑道，
“萧大人来此有何贵干？若是今日上朝之时陛下提到的李侍郎贪污自焚一案，那老臣先代犬子赔个不是，误会了萧大人。”
道歉完后又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只是别怪老臣多嘴，萧大人行事出人意料，颇爱兵行险道，此种于萧大人名声有碍，也怪不得他人误会萧大人的一片赤诚之心。”
谁说刑部尚书傅载行古板刚正的？明明阴阳怪气的技能一点不输那些御史台的老大夫。就差指着鼻子说他萧承璟行事乖张，目无王法了。
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讽刺他偷自家小白菜了。
萧承璟一噎，心下到底有几分气弱，收敛了散漫的神态，清咳了一声，低声道：
“陛下口谕，令刑部尚书傅载行、大理寺少卿傅明书秘密彻查李淳溪贪污一案。”
傅尚书眉头一皱，面上疑惑，
“李淳溪家中搜出的银两看着夸张，但缺斤少两，多是空心锭，称下来并不算多，圣上为何特意擢我等探查此事？”
萧承璟微微挑眉，宽大的手掌一翻拿出了一锭脏银，对着傅载行道：
“傅尚书仔细瞧瞧，可能看出什么？”
傅家父子接过脏银，掂了掂，仔细看着，亲自称验的傅明书尚察觉不出任何异样，但傅载行却面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几步从桌案上拿出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把表面有些熔化的银面层层刮去，终于露出了下面深埋的黄铜层。
傅载行面色复杂，放下了手中的刻刀。傅明书一脸不明觉厉，而萧承璟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开口道：
“不愧是傅尚书，见识广博，一下子就看出了本质。”
“父亲，”傅明书皱眉困惑，“这是怎么回事？”
傅载行深吸一口气，将银锭收了起来，才开口，但却先对自己儿子警告了一句：
“此事莫要与你表妹说。”
被父亲拆穿的傅明书面色有些许尴尬。
“这是铜壳锭，也叫河神宝。”
傅载行面色冷峻，语气虽然平静但却透着一种风雨欲来的紧绷，“银两里面装了铜壳子，黄铜比银重但又留了空心，称重的话跟空心锭差不多，但多掂量几下就能发现不同，这是，”
傅载行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出来，“这是十九年前江南洪灾起义叛军用来讽刺朝廷的通行银两。”
傅明书不语了，听到解释的同时他也明白了父亲的顾虑。
玉表妹就是那年出生的……出生的同时，苏少夫人和她四岁的长姐也死在了那场洪灾中，尸骨无存。
想起回忆的傅载行心下沉重，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对着萧承璟一拱手：
“微臣谨遵陛下谕旨。”
尽管萧承璟礼貌贴心地没有打扰陷入悲伤回忆而面色沉重的傅家父子，但是这个时间只持续到离去之时多嘴的一句：
“我已邀请阿玉妹妹同游明日的花灯节，特此先告知傅大人一声。”
“谁是你阿玉妹妹？！”
“狂徒尔敢！！”
成功惹怒了傅家父子让他们一秒破功的萧某人对自己撒的谎话一点都不心虚，反正都干了偷人的事儿，干脆把罪名坐实了。
呸呸呸，什么偷人，他才没偷人。萧承璟转了转扇子，总觉得自己被盛行的谣言带偏了。
唉，不知道阿玉妹妹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表情，他可真是好奇极了。
什么表情？想打死萧狗的感受。
苏尚玉这么想着，面前是继欲言又止的表哥之后又欲言又止的傅老大人傅载行。
看着一生端持稳重的傅尚书那一脸沉重叹息的表情，苏尚玉内心感到更加心虚了。
她虽有猜测花灯节是引齐府入局的好时候，但没想到放飞自我的萧狗能干出贴脸开大的事儿。
惹怒傅家对他有什么好处吗，啊？反正自己没啥好名声就连带拖她和政敌傅家下水是吧？
不愧是你啊萧狗！何等不要脸的手段啊。
也怪不得她处处提防他。
苏尚玉微微一笑，压下蹦跳着彰显存在感的良心，掩袖羞涩点头，一副陷入恋爱无可救药的模样：
“萧郎，萧郎他与我说过，劳舅舅费心了。”
待到一脸恨铁不成钢但又莫名纵容的傅老尚书甩袖离开，苏尚玉在廊下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这才收敛情态，叫人唤来了温露。
了解了往年花灯节的情况，苏尚玉若有所思：
“你说……最为热闹的是同安街灯会？”
“是的，小姐，”
温露解释道，
“同安街靠近内城皇宫，届时会有宫里赏赐的宫灯游行，往年百姓都会去凑热闹，到了登鹤楼前，还会有许多达官显贵子女、想要扬名的年轻男女去切磋文武，赢下宫灯。”
听起来像是个不错的鱼饵。苏尚玉慢悠悠拿起茶盏，脑中思索着引起引鱼上钩的计策。
“齐府那边可有何动静？”
“小姐，齐府向来守卫严格，安插不进探子。”
温露皱着眉回道，
“若不是齐子佑有个贪花好色的毛病，我们是丁点都不知齐府的动静，即便如此，齐子佑对于真正涉及齐府的正事都守口如瓶。我们这几日，只探听到齐子佑许是会在花灯节随父亲进宫赴宴。”
“那便够了。”
苏尚玉这么说着，放下茶盏，
“如今萧承璟约我花灯节共游，则证明齐府必有动作，当日，你需派人多关注齐府之人，而且……”
苏尚玉微微笑着落下一句，
“这可是探查萧承璟暗部的好机会。”
花灯节。
桥上灯火闹市如昼，游人如织，夜空也是难得的晴朗，月牙皎皎。
萧承璟早早拜别了宫宴，街边灯火流淌，各色华光流转过世俗的烟火。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人间难得一见的不眠夜，夜空星点不及人间如昼的花市，凉风穿过热闹接踵的人群，在精巧别致的花灯前打了个旋，升腾至楼阁檐角那垂下的彩色丝缎之上，忽而又坠下拂过那宝马雕车中铃佩玉环的异域舞姬深邃的眉眼之间。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桥上鱼龙舞动。
夜的浓墨也拢不住的万象生气。
若说是当年的长安，也不过如此吧……苏尚玉这么想着，提起裙摆下了马车。抬头看，面前的阁楼上挂着三字的牌匾：
登鹤楼。
字体飘逸俊秀，颇有魏晋风骨。
跟着引路的小二便到了楼阁之上，一打开门便看到了倚在窗边看夜景的郎君。许是今日宫宴，萧承璟难得地脱掉了一身煞气逼人的锦衣卫服饰，换上了紫红色的官服，束着青玉盘鹤金冠，垂下两条金红色发带，将那股煞气化作青年的张扬矜贵。
听到木门的关闭声，窗边的俊美郎君才缓缓侧过脸抬眼看来。
“这阁楼的视野可不算好。”
那门口的女郎冷淡地讽刺，萧承璟笑了一声，拎起酒壶起身在桌边斟了一杯，推了过去：
“这不是让苏小姐宾至如归吗？我可不敢怠慢了傅家的表小姐。”
苏尚玉隐晦地瞥过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隐藏的踪迹。
想来也是，毕竟这个世界有武功易容这些东西，她一个普通人却是发现不了什么。
苏尚玉坐下，伸手按住了推过来的酒杯，
“酒可不利于今日之游。”
萧承璟微微一笑，也不勉强，向后一靠，甩开扇子悠悠道：
“知晓你体弱，是茶非酒。”
苏尚玉手上一顿，抬眼望去，正对上对方那双含着浅薄笑意的桃花眼。他翻开手中折扇，微微一抬：
“请。”
苏尚玉垂眸，看着手中的酒杯，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生动羞涩，身体神态也变得更为放松，
“多谢世子爷。”
“也感谢……”苏尚玉饮尽杯中之茶，抬眼盈盈，身体也更靠近几分，似是想要依偎过去却因羞涩而克制，
“世子爷相助之恩。”
“你可看清楚了？”
登鹤楼外，临近的一座茶坊高楼一处包厢内，齐子佑问着隐匿在黑暗中的一个人。
昏暗的房间内，隐约透露出来一个瘦削的女子轮廓，她侧头看着对面下方洞开的包厢内的一对相视而笑的有情男女，发间珠钗微晃，手指紧紧扣着窗上木沿，脸上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容，
“我认不出来谁，都不可能认不出她。”
“绝无可能错认。”
闻言，齐子佑放下了心，随之而来的，是极为兴奋的迫不及待。他打了个手势给隐匿的暗卫，暗中的护卫随及分离了几人去对面的登鹤楼。
“萧承璟啊萧承璟。”
齐子佑用折扇打着掌心，脸上带上了一丝阴狠的嘲笑，
“难不成会折在儿女情长上？呵。”
“你不会，在乎儿女情长吧？”
演着恩爱情侣的两人，却说着格外冷淡的谋算。苏尚玉接过花灯比划着，脸上虽是惊喜爱慕，话语却格外的波澜不兴：
“我可不信萧指挥使会优柔寡断，为女子牵缠挂肚？”
“自是不会。”
萧承璟温热的吐息伴随着含笑的声调吹拂在耳畔，他拿起众多礼盒中的一支珠花，比着身边女郎的发髻，
“但我要让齐府懂得取舍，知晓……”
“便宜，可做不成好买卖。”
苏尚玉一愣，目光看向眼前的珠钗，那珠钗翠羽华贵，金丝攥玉，张扬之极，恰恰好不适合她的发髻，但那双筋骨分明、修长如玉的手却将它插在了她的发髻之上。
显示了萧承璟既有心又敷衍的态度。有兴趣，但不多。
霎时间，苏尚玉想明白了对方的做法。
萧承璟想不引起怀疑地将她送到齐府，又能因此赚齐府一笔，那最好的办法，便是达成同谋。毕竟萧承璟萧世子狠辣之名传遍京都，谁会信他真对一个投奔京都的傅家远房动真情？如今敷衍的有心便是证据。届时他可用交易之名将她送入齐府，还能再得不少利益。谁又能想到，他会与受害人暗自达成约定？毕竟齐府，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当真是一箭双雕。
“我该信你吗？”
这或许是两人第一次将掩盖在脆弱约定下的矛盾捅出来，但是借着皎洁的月色，嘈杂的背景音，苏尚玉低声说着，似乎也不需要对方回答，喃喃着：
“我不该信你的，但是我信了。”
“砰——”恰好，外面绽开了一朵烟花，光影扫过，却是辨不明面前女郎的眸色。
萧承璟顿了顿，突然凑近，目光逡巡过面前女郎平淡的面色，似乎想要寻找刚刚一瞬对方闪过的情绪的些许痕迹。许久，他忽然低声哼笑一声，许是带着些许自嘲或是告诫，原本清越的嗓音陡然低沉：
“萧某平生，最厌麻烦之事。”
“与你相约，尚算趣事。”
究竟是什么感觉呢？许是破旧的风筝又被修修补补，吹鼓了起来，飘向天边。随着萧承璟游览的苏尚玉心中想着，便如他们之间的信任，来无缘由，去无归处。
“这位公子，给娘子买束花吧？”
一个小姑娘突然拦在了两人面前，手中托举起篮子，篮子中是漂亮的扎好的花束。
“不，我不……”
“好，我都要了。”
萧承璟直接应道，修长的手指挑了上面的一把娇艳的花束，扔了一片金叶子，小姑娘欣喜地接过了。
“虽这花，确实配不上娘子，但花灯节，衬景。”
苏尚玉敛袖微皱眉，萧承璟抬手递上花朵，眼中竟有几分温柔之意，笑道：
“既已出来游玩，就不必多想，开心些。”
“萧承璟！”
“嗯？不喜欢？下次给你带束更好看的。”
呵，想玩是吧？
苏尚玉接过花朵，轻轻一嗅，抬眼之际微微一笑，低语：
“那行吧，你别后悔。”
做戏都非得做些多余事儿，那就别怪她把他当免费劳动力了。
“这儿、这儿。这的玉香丸来一份。找他付钱。”
“芙蓉糕芙蓉糕。”
“唉，丁丁糖，还有丁丁糖啊，快看。萧郎，买它！”
“这个这个，这个面具好诡异啊，来，萧郎你试试。”
“这个丑面具有什么……喂。”
被冷不丁地覆上面具，注意形象的萧美人略微显得有些恼怒。
“萧郎，遮遮你的美貌吧，我感觉周围的姑娘的眼神快要撕了我了，你可要保护好你柔弱的娘子。”
谁知他拿下面具挑眉一笑，伸手便抓住了作怪姑娘来不及收回的手，低头含笑，语气中又掺着一丝咬牙切齿：
“那便让她们看看，也让她们知道，我如今可是有主了。”
苏尚玉一噎，反应过来将另一只手的玉团猛的横亘在两人脸之间，羞涩道：
“萧郎你可真热情～”
被差点戳到鼻子的萧郎猛的拉开距离，心有余悸。
“呵，这里又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繁华。”
“诶，等等。”
……靠，动不了了。阴险萧狗，武功作弊。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花灯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