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余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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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说。”悠悠烛火中，纸张缓缓燃起，卷曲，化作灰烬，素手收回，倚靠在栏边，清冷的墨瞳中反射着下方的热闹繁华。
“小姐想要借助萧承璟进入齐府，这般便不会被齐子佑警惕，作为交换，会与萧承璟情报共享。”
栏边女子缓缓转过脸，眉目映着幽暗的烛火，正是温容。她皱着眉，叹道，
“有些冒险了。”
“小姐说，她已想好退路，如若萧承璟变卦，还有傅府的留讯，傅尚书前去京郊查案，还有七日归来，她早已约谈。”
“……七日，有些久了……”轻叹着感叹。
“……少不了受些皮肉之苦，小姐这么说。”温露低头，低落道。
“齐府看似松散，有高手隐匿坐镇，亦不知暗牢所在。”温容顿了顿，“若非她以身犯险，齐府算得上无孔不入。”
“只是……”温容蹙起眉，眸中一丝异色闪过，
“你说她还与萧承璟在一起……？”
“小姐被萧承璟认了出来。”温露说着有些惭愧，
“之前如意阁中是温露的失误。”
温容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楼底的繁华，淡淡道：
“躲不过的……终究会缠绕在一起……”
温露有些疑惑，却也没有问什么。
阁主，似乎对小姐，很是熟悉。
暗沉的夜空中展开一朵朵升腾而起的天灯，金色的流光闪烁着飘荡，忽明忽暗的灯火照亮身边男人半侧英挺的轮廓。夜风习习，吹起衣袍角又落下，高塔上寒意阵阵，却能一览京都繁华。
苏尚玉有些不适地挪了挪，揉了揉自己被冻的快僵硬的脸。
“别乱动，掉下去可不好了。”
低沉暗含笑意地声音自耳边响起，那半环的手臂又微微搂紧了些。
“你可别说，这四周空荡荡的，还有齐府的暗探？”
现在算是知道，偶像剧的情节搬到现实中对普通人的伤害有多大了。他们都是铜墙铁骨吗？
“这满城灯火，自然该在高处看，”
他微微凑近身侧女郎的耳朵，暖意染透耳尖，
“如何？”
天灯幕布般的夜空中烟花刹那绽放，碎成金色光屑，化作点点流光，坠落着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人间。女郎黑润的眸底映出着璀璨万丈，萧承璟心神被身边之人吸引，唇边笑意一顿。
面前的女郎侧身，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在他讶异地目光中将一个小香囊悬于面前。
“虽给的时机不太对，但想来今夜也快结束了。”
“花灯节的花神香囊？”
萧承璟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看着这个走线凌乱的香囊：
“这是哪儿买这么蹩脚的……”
“哦，我绣的，担待下吧。”
苏尚玉平静打断，
“承蒙萧大人关照，尽一份心罢了。”
“不过如果萧大人这么嫌弃……”
萧承璟难得愣住，脑海中还没思考这个行为的意义，话语脱口而出：
“送人礼物，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轻挑眉，眨眼间就接过了香囊，反应过来才找补了一句，
“走线虽凌乱，但这心意可值万金。多谢我的合作者，苏小姐。”
“小姐，东西拿来了。”
温露给对榻上的苏尚玉递上了手中的嫁衣。这是当时苏尚玉遗留在如意阁的物件。
她并无轿子之前的记忆，但这恰恰是她能从齐府找到什么的关键。
也难怪萧承璟咬着她不放，甚至是不惜设下美人计。若是她想探查齐府，而齐府又出现了个这么跋山涉水而来的妾，她也觉得古怪。如今她与萧承璟的鱼饵之计已经开始，想必齐府为了夜长梦多大概率会趁着傅尚书离开之际行险事，除了尚算可信的如意阁之外，她还需要找一层保险。
这嫁衣，或可是个幌子。
齐府要的到底是人，还是物件……她都必须考虑到后手。
如今只待这几日，若要的是人，那这几日齐家就会拿着证物私下来寻傅府要人，若是非人……那这嫁衣，便是进入齐府后与人交易的筹码。
若真是人……她还需避开如意阁耳目，如今尚算得上好的情况是，傅家的耳目她已尽数掌握了。可惜若真是物，她对这关键线索却毫无头绪。
她究竟丢了什么记忆？
“小姐可有空？”
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声，苏尚玉将嫁衣藏入床中，放下帷幔，理了理拢在胸前的发丝。她此刻身穿寝衣，身披长发，一副即将安寝的模样。
“进。”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门外走进来一个绿袄的姑娘，垂着头，行了个礼后道：
“明日是花灯节后浴佛的日子，夫人派奴婢来问问表小姐，可要一同前去灵犀寺？”
苏尚玉一愣，忽然忆起了明日便是三月初四，是江南织造府运来最新一季贡绸的日子。
而今日这么多时间，萧承璟也并未提起此事一句……难不成他早有打算？
抑或是……他本就对此案知之甚详？苏尚玉悚然，咬牙感叹果然是一只狡猾的画皮狐狸！她如今被齐府一事搞得焦头烂额，竟一时没顾忌这件事。这江南织造府一事想来与齐府关系甚深，她之前知晓三月初四的日子后便把此事交给了如意阁。
但她心中始终带有些许疑虑，若明日的贡绸真有异样……她最好能亲自去一趟。
苏尚玉心下思忖，面上却无波：
“明日这浴佛节，可是王公贵族均会去灵犀寺？那岂不是很是热闹？”
“回小姐，确实如此，灵犀寺香火鼎盛，京都的风俗，一般有点世家底蕴的官家均会在浴佛节去灵犀寺求个好兆头，夫人担忧今日小姐游玩疲惫，故而现在才来询问一声，是否明日同行。”
“劳烦舅母了，舅母相邀，不胜荣幸，明日必然准时前去。”
待到来传信的婢女离去，房间只剩下温露后，苏尚玉迅速研墨写了张纸条，递给温露，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冷笑：
“你将此物给萧承璟送去，告诉他，明日之事，我也要掺一脚。”
“是，小姐。”
苏尚玉不担心出自如意阁的温露会找不到萧承璟，哪怕找不到本人，也能找到能找到本人的人。
苏尚玉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身心俱疲，自二月二六的春日宴到今日，事情一刻不停地发生，而齐府的危机又一直在她头顶悬着，让她大脑神经隐隐作痛。
好在，现今她已经隐隐理清出其中的线索，若能从齐府一局中挣脱出来……苏尚玉抚摸着柔软的嫁衣，眉心蹙着，脑中一条一条捋着如今的困境和办法。
被蝶柳藏匿的李家小姐和线索还未找到，李淳溪自焚又牵扯到了白银和无头女尸。原著中李淳溪是狱中自尽，查抄府邸之时也并无白银和女尸。如今他于府中自焚，想来这白银与无头女尸许是他能留下的唯一线索。
那无头女尸好理解，傅明书跟她说过，女尸身材、骨龄、还有特征均与案卷中的李家小姐相符，许是李淳溪故意寻来抹杀自己女儿的身份。但那些白银……想起傅明书略带异样的神色，苏尚玉隐约有个猜想。
这批数目不算太大的受贿脏银……许是和她有些关系？
或者说，跟苏家大小姐苏尚玉有关系？面色异样却也不是焦急担忧，那么便是跟“苏尚玉”的往事有些关联。
苏尚玉想到此处，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并非苏家大小姐，所以对此不算是太关注，但若是涉及到任务，她便得想办法知道这个往事为何了。
那，又说回蝶柳唯一留下的线索，那只金镯子。萧承璟之前说的李淳溪供词，她觉得并非全部虚言，先不管是否与金陵傅家有关，李淳溪死前坦白的蝶柳是自杀的可能性其实很高。毕竟若是他杀，蝶柳身上的饰物很难留存下来，更不会把尸体大大咧咧扔在易被发现的护城河中……这些举动，很明显是走投无路后以尸身让人发现的行为。
如此想来，李淳溪和蝶柳，必然在李家小姐消失后见过一面。
他们在何处相见？仔细想这几日的行程，也唯有李淳溪去京郊别院的时候有可能了。想来萧承璟也猜到了些许，才会笃定京郊别院有线索。
但李淳溪为何放了蝶柳一马？或者说，李淳溪为何先要对蝶柳赶尽杀绝？从无头女尸或许能看出，李淳溪并非对这个独女毫无感情，但若是如此，在知晓独女真的被绑后，他不应当如此迅速地将绑匪逼至绝境。
那么，其中有一个第三人。这个第三人，就是逼李淳溪杀死蝶柳，或者可能是设伏蝶柳的人。
苏尚玉皱起眉，她只想到了一方……齐府。
李淳溪与齐府，确实紧密的很。紧密到，不得不放弃独女的程度。是权势逼迫还是权利诱惑已经不可追问了，人死灯灭，探究这些毫无意义。但幕后之人必然十分果断迅速，其势力能够一击毙命。
而蝶柳留下的金镯和李淳溪的白银……总不可能是幕后之人倒卖贡绸的原因吧？这江南贡绸是金贵无比，价值不菲，但贡绸每年限额，这从南往北运输的区区数十匹贡绸，就算倒腾到底，也够不上太大的数额啊？
等等，从南往北……贡绸是走的咽江，自江南水系开通链接后，又经李淳溪提议总汇岭州，行商无际，在京都可能感受不大，只是多了些许新鲜玩意儿，但是实际上，这个交通网络铺展之大，几乎覆盖全国。
莫不是……江南织造案，指的是江南织造渠道案？
【叮——恭喜宿主，江南织造案进度65%】
……狗系统，巧立名目，迷惑她。
而另一边，诏狱。
萧承璟微微抬手，止住了回报京郊别院探查情况的下属。轻微的步伐停在了门外，随即是暗卫传来的低哑的声音：
“主子，傅府传来的消息。”
萧承璟挑眉，手上还把玩着腰间坠下的香囊，颇有些好奇，道：
“进。”
进来一个黑衣敷面的暗卫，脚步轻盈上前，双手递上一卷纸条，低哑的声音还复述了那突然出现在诏狱院墙上的年轻女子的话语：
“那女子还说，给她家小姐带话：明日之事，她家小姐也要参加。”
萧承璟手上动作一顿，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不禁笑出声来。
“行吧，”
他笑着感叹，“看来今日的美人计，不是很奏效啊……青竹，”
“你说我的脸，莫不是变得憔悴了？”
刚刚还在汇报京郊别院的青竹默了默，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镜子对着照的主子，嘴角抽了抽地恭维：
“大人之容，冠绝京都。”
“唉，那为何苏小姐不肯坦诚相待？” 萧承璟颇有些幽怨道。
“……大人，许是，许是苏小姐更欣赏心灵美。”
萧承璟：……
他这是内涵他心灵不美吗？
“……行吧，”萧承璟放下镜子，颇有些意兴阑珊挥挥手，对着暗卫道，“我知道了，你与那姑娘说，明日灵犀寺一见。”
他看着室内渐渐湮灭却还透着些许火光余烬的炭火，有些意味不明地吐出了四个字：
“共沐佛音。”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余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