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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无头冤案 ...

  •   锁死的窗户都阻挡不了萧承璟的步伐,他是把她闺房当客栈了吗?
      见傅家的病弱表小姐被自己气的面色黢黑,萧承璟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好像逗人太过了。压了压唇角,萧承璟收起那副闲散的样子,头一回放下身段向女郎道歉,颇有些尴尬道:
      “我见你窗户锁死,开的力道大了些,抱歉。”拿起早上干坏事之前就顺手打包好的三样点心呈上。
      “还请苏小姐宽宏大量?”
      苏尚玉看着熟悉的点心:……
      完了,更气了。苏尚玉揉了揉跳动的额角,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十分会看眼色的萧某人顺势坐到对面,给对方斟了杯茶。
      “我待会就去帮你补好窗户。”
      可别是从别的地方拆下来一扇装上吧?说起来萧承璟会装窗户吗?
      “算了,说正事吧。”差点被带偏的苏尚玉拉回话题。
      萧承璟展眉,神色放松了下来:
      “李淳溪确实见过蝶柳,但蝶柳并非他杀。”
      苏尚玉神色平静点头,示意继续。萧承璟颇有些不满地甩了甩扇坠,碍于刚刚将人哄好,也不好多做什么:
      “我来之前避开耳目去了趟李府,李淳溪嘴巴严得很,只道蝶柳是自溺而死。不过……”他神色变得有几分玩味,“他说这两日奔波疲惫,却发现无人帮他,连投靠的三皇子都推三阻四地敷衍他。他便信了我的话,愿意用三皇子受贿一事求我放了他爱女。”
      “你我皆知,找女儿只是一个借口。”苏尚玉接着说道,“所以,关键在于他说的这句话中的……”
      苏尚玉对着眼眸中缓缓亮起火光的萧承璟道:
      “奔、波,二字。”
      “李淳溪独女失踪,无心在工部上值,闹的工部人尽皆知李家小姐失踪一事,蝶柳的案卷甚至连夜递呈到表哥面前。”
      “又何来奔波呢?”
      “他私下里去了趟京郊别院。”萧承璟转着折扇,接话道,“可惜,我们恰好错过。”
      月光冷清清地打在桌案,看着萧承璟在月下微微发光的脸,苏尚玉心中竟涌起几分冷意。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萧承璟继续道:
      “我派了人过去,但李家的京郊别院应该已经被齐府清了,李淳溪太过急切,尾巴扫的可不干净。”
      苏尚玉皱着眉,目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看向那扇半漏着的窗户。今日的夜色格外的黑沉,乌云半掩着月光,几分冷薄的月光却更显凄艳。夜风呼啸着,带着初春的寒意,刮过鬼影重重般的树梢,惊起几只鸟雀。
      一阵寒意刮过后背,她的手忽然带倒了凉透的茶水,青瓷的薄盏滚落在地,碎作几片。
      门外,温露敲了一声门,低声问:
      “小姐无碍?”
      “无碍。”苏尚玉听到自己的嗓音这么回答道,张开的指尖抵住了木桌光滑的釉面。
      萧承璟皱着眉看着面前宛若惊弓之鸟的女郎,她发力的指尖都在颤抖,低声道:
      “真的无事?”
      苏尚玉摇头,缓缓曲起指骨,指腹划过桌面,轻轻抬起,又落下。
      “我总觉得,今夜太过平静。”她的目光滑向远方,是李府的方向,低声喃喃,“若已为弃子,该当如何……”
      萧承璟闻言,握住扇柄的手一紧,眼眸深深:
      “自当是,拼死一搏,玉石俱焚。

      三月的头上,出来件大事儿。
      昨日夜里,工部侍郎李淳溪,深夜火中自焚!
      百姓们议论纷纷,那李侍郎,可是五品的大官儿,缘何要深夜自焚?可是受了什么冤屈?
      “听闻锦衣卫在查他,说不准就是威逼不成,杀人灭口!”好事者低声说着,语气带着隐秘的兴奋,似乎对这些权贵老爷们的轶闻感到格外的刺激。
      “你从何得知啊?”
      那人颇为自得,低声兴奋道:“我家七姑姨在京兆府当厨娘,听说天不亮,京兆尹就被大理寺的人拉起来去了宣平侯府抓人。”
      “可我怎么听说……那被焚的李府里,搜出了许多雪花银呢?”又有知道些许内幕的人急匆匆开口,获得了几分关注后,低声道,“我的八姨妈就在李府隔壁的官爷家中当差。当时李府的火烧的可大了,吓的睡在小妾肚皮上的主家连忙跳将起来,裤子都没穿的跑了。我八姨妈和周围官邸的仆从们一起救火,后来来了个玉面的年轻郎君,听说还是大理寺的大官儿呢。肃着脸进了李家,结果带了一堆的白银出来。那么多呢,我八姨妈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白银。”
      “嚯,这姓李的可真不是个东西。这些白银不知道搜刮多少的百姓才得来的。”
      “哎呀你们这算啥,”又有人急切分享,道,“我还听说呢,从那李府废墟里啊……拉出了个无头的女尸!”

      萧承璟被大理寺和京兆尹从诏狱里抓走了,从一个监狱,到了另一个监狱。
      苏尚玉听到消息之时,突觉一种荒谬的好笑来。
      这算是因果报应吗?常年抓人的锦衣卫被抓进了监狱,还是在前一日抓了李府管家的后一日。
      不过,这并不是萧承璟一进宫,事实上,听闻他当初为了上位抓他皇叔时,被关了整整三个月,差点没了半条命。
      最后,他用亲自监斩给这个血缘上的表叔礼貌饯行。
      真是哄堂大孝侄啊!苏尚玉抱着暖炉,听着面前有些支支吾吾的表哥说萧承璟被抓这件事。
      “玉表妹,还有一事。”似是要问出口的事情非常难以启齿,温润的表哥头一次黑了脸,压着怒气,努力用柔和的声音却也压抑不住的咬牙切齿:
      “萧承璟那厮肆无忌惮,口无遮拦,满嘴谎话。那厮说他确实在李侍郎死前见过他,但并无作案时间,因为,因为……”
      苏尚玉有种很不好的特殊预感,这种特殊预感经常出现在萧承璟狗言狗语之前。
      ”他说与你在夜间私会,互通情谊!”终于说出口的话语让端方正直的傅表哥感觉自己的道德都缺了一角,愤愤道:
      “这厮竟敢污你名誉,当着审查的官员胡言乱语,当真可恨!”
      有种被垃圾创到的果然如此的安定感。
      苏尚玉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跟愤怒的表哥说明……那厮说的是真的。
      谁能想到呢,萧狗竟翻政敌墙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了人呢?
      呸呸呸,谁跟他偷人了,晦气。
      “表哥……”苏尚玉犹豫着,斟酌着开口。
      生怕自家表妹恋爱脑发作承认的傅明书第一次不讲理地打断表妹话语,认真严肃道:
      “表妹,这不是玩笑。萧承璟涉嫌谋杀五品官员,麻烦缠身,自顾不暇。这就是一个火坑。”
      苏尚玉默了默,摸着自己的良心思考了一下就此不管当作看不见的后果,遗憾地发现萧狗命不该绝。
      “可是,他真的过来了。”苏尚玉硬着头皮在表哥震惊的眼神中继续说道,“那半扇窗户就是他装上的,温露可以证明。”
      震惊,女子闺房的半扇窗户竟成重要物证!苏尚玉脑子跑马中,忐忑地迎接了表哥崩溃的话语:
      “他在你闺房跟你夜话?!!”

      锦衣卫的诏狱丢了的半扇窗户,在傅家表小姐的闺房上找到了。
      这成了萧承璟清白的重要物证,证明了萧承璟清白又不清白的名声。
      经历最短监狱半日游的萧承璟想到此事,就忍不住快要笑出眼泪来。
      这可真是荒诞又好笑。
      面对傅家父子相似的两张黑脸,萧承璟愉快地挥挥手告别哭丧着脸的京兆尹,脚步轻快地离开。
      他想,他开始有点喜欢这个总是带给他意外的小骗子了。果然,她能给他贫乏的生活带来许多的乐趣。
      门口,一个面白无须,穿着银丝绣鹤织锦长袍的人垂首等在一架马车前,两架的马车两边还有穿着金甲的侍卫相随。
      萧承璟一出京兆府便看到了对方,眉梢微挑,桃花眼中的笑意却沉了下来,消失无踪。
      对方轻甩手中的浮尘,菊花脸上绽开一抹熟练的谄笑,用着尖细的嗓音,拱手邀请道:
      “世子爷,请吧。”
      萧承璟皮笑肉不笑:
      “竟是劳烦吴公公大驾,萧某可真是荣幸啊。”
      “世子爷这话折煞奴婢了,”吴公公低头作惶急道,“圣上早早吩咐了,殷切盼着您呐。”
      言语间,交换了隐秘的信息,萧承璟扯开一抹笑,扯了一旁侍卫的马匹,利落翻身上马,一挽缰绳,便催促马匹奔向宫门,在风中留下了一句:
      “那便尽快进宫,我先行一步。”
      “哎哟,世子爷慢些。”被当场下面子的吴公公拍着腿急忙喊道,眨眼间人影已经消失了,才摇着头掩面叹息:
      “唉,世子爷一向不待见我们这等阉人。”
      侍卫们互相看看,有些不知所措,便也只好赶紧上马,跟上萧承璟。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萧承璟有入宫便宜之权,扔了身份牌给守卫,马不停蹄地纵入宫道。
      待到吴公公追着人感到内宫门口,萧承璟早已打发通报之人入了乾元殿。
      吴公公喘着气儿,一身狼狈地被扶下马,哑着嗓子吩咐:
      “快,快给世子爷看座。”
      一旁新来的宫女慌忙应是,找出了张凳子准备放过去,却被萧承璟拒绝了,他面上讽刺,语气中带着轻蔑的高傲:
      “不必了,本官可没有吴公公这般体虚。”
      吴德元面色难看,任谁被当面打脸都不好受。但锦衣卫一向看不起蠢蠢欲动想要插手朝政的宫中内宦,更别说这任指挥使同时是凤阳公主之子,宣平侯府世子,那副贵族子弟的眼高于顶气儿真真是让人讨厌。
      “好了,别欺负吴公公了。”内里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长宁,进来吧。”
      话音刚落,萧承璟就抬步进了内殿,留下尴尬的吴公公,低眉顺眼地背对着殿门甩了浮尘站在门口站岗。新来的小金子瞥了眼干爹,低头替干爹嘟囔着骂了几句嚣张,便也不说话了。
      内殿。
      当今圣上正则帝低头看着奏章,也不等萧承璟行礼,便头也不抬地道了声免礼。
      萧承璟依言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
      正则帝慢悠悠看完奏折,才抬头看向这个性情桀骜的表弟,乐了:
      “你刚刚不是很能说吗?怎么到了朕面前就成了哑巴。”
      “回陛下,臣谨记君臣之礼。”
      正则帝笑着用奏章指了指一本正经的萧承璟,笑叹:
      “你啊你。”
      正则帝看着灯下身子挺拔的青年,不问李淳溪之事,倒先笑眯眯提起了诏狱的窗户,“听闻你昨日,去偷香窃玉了?”
      “回陛下,准确的说,是私相授受。”
      说罢,就见到一本奏折以一个不算大的力度扔了下来,萧承璟一接,那本奏折上,用方正规矩的字体端端正正写着上折人的名字:
      傅载行。
      “这是什么要脸事儿吗,啊(二声)。你呀,这算是捅破了傅家篓子了。”正则帝有些头疼地调侃他,“傅爱卿加急上了折子,就为了痛斥你这等罔顾礼法的狂徒。”
      萧承璟淡定收好折子,面上全然一片死不悔改的样子:
      “还要多谢傅家表小姐,洗清我的冤屈。”
      正则帝见状无语半晌,不禁笑叹着摇头。也不多言其他,只道:“你心中有数便好,我可不想对上你家的老封君。”
      “李淳溪一事,查的如何?”
      听闻正事,萧承璟敛容严肃:“回陛下,咽江工事图已确认不在李府,但李淳溪确有同党隐于朝中,通过江南织造府的渠道运送脏银。”
      正则帝沉吟不语,转动着手上的翡翠佛珠,许久,才道:
      “看来,你已有怀疑之人。”
      “臣不敢打草惊蛇,唯恐放走了幕后之人。”
      正则帝闭了闭眼,内心思虑几番,睁开的眼中一片凛冽:
      “当初若不是去岁年末江南织造府贡绸船意外遭遇水患翻船,捞出大量白银,朕竟不知道,在这咽江之上,有人胆敢偷天换日。”
      “你当初压下此事,就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如今李淳溪已死,幕后之人显然知道有人查他,想把事情按死在李淳溪头上。你又待如何?”
      显然,对于萧承璟的计划,正则帝是有不满的。
      萧承璟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陛下可想过……这脏银从何而来?”
      正则帝扳动玉珠的手一顿,眸光凌厉地射向开口的青年:
      “你是想说……咽江河坝?”
      “大胆!”
      正则帝震怒,一把拍在了桌案上。
      这响动一下子惊动了门外昏昏欲睡的吴公公,他浑身抖了一下,揉了揉酸痛疲惫的胳膊,清醒了些,缩着脖子踮脚靠近了殿门。一边的干儿子小金子好奇地看着干爹的动作,也学着靠近了殿门,却被吴公公不耐烦地挥手赶开了。小金子缩了缩脑袋,老实站回了位置。
      殿内,气氛一下子冷凝到极点。
      这并不是正则帝过激,而是咽江河坝关系到江南七府数十万百姓,当年便是正则帝顶着压力支持改道修坝,疏水设堰,后来更是采纳李淳溪的奇思妙想,在岭州府筑起水库,堆起运河,这才有了船行天边,客往人间的岭州府都奇景。这不仅使岭州成为全国的交通枢纽,也使南北通行更加通畅,客观上加强了京都与富庶南方的联系。
      但如今,若是当年李淳溪在咽江工事上动了什么手脚……正则帝便是想到这个可能都感觉手脚发凉。
      这是关乎他是否成为千古罪人的大案。
      岭州府的河坝工事是江南七府水利的重心,若是岭州决堤,水库漫溢,届时的江南,将会泽国千里,重演十九年前的洪水灾祸,甚至更严重。
      正则帝对此印象深刻,因为就是那场殃及江南七府、数十万百姓的洪灾,差点导致他父皇皇位不保。那场雨下了两个多月,将江南从一个富庶之地变为人间炼狱,谣言四起,说是天罚,江南起义层出不穷,父皇长病不起,老淮阴侯率兵平叛,父皇病中托孤,就连一向不驯的凤阳公主,也卸了朱钗,粗布麻衣,带着刚满一岁的萧承璟,日夜在寺庙中叩首祈福。
      过于惨淡的回忆让正则帝有些头晕,他扶着桌案缓缓坐下,话语是如眸光一样的冰冷,这只是猜测都让他痛恨不已:
      “朕限你一月之内查清此事,一月之后,无论是否把李贼同党揪出,你都要亲去江南,核验堤坝。”
      “臣,领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无头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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