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雪飒灵素1

66、卷38 繁华事散逐香尘2

　　沉思中，李隆基轻轻闭了一下眼睛，掩饰悲哀之意。

　　连皇帝都逃了，这国家岂不是要亡了？

　　大唐富丽锦绣河山，转眼已在烽火之中，朝廷还要流亡在外，这种灾难，是一个国家的耻辱！！

　　“陛下，还请您决断吧。”杨国忠请旨，深深垂着头。

　　良久，李隆基终于道：“好吧，就依宰相所言。”他煞是无奈。

　　“国忠，有劳你去准备，通知宫中皇孙、侍卫、大臣，编排分批，离开长安。”玉环郑重的交代道，“尽快回来回复。”

　　“是。”杨国忠领命离去。

　　守着一汪死水般宁寂的夜，玉环满面萧然。她从侧面环住李隆基，靠在他肩膀上喃喃低语：“三郎，这辈子玉环欠你的太多了。”

　　“没有，你不欠我的，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祸是我自己闯的。是我，不是你。”他的气息把她寒凉的皮肤温暖。

　　火光在动荡，殿外突然传来闹哄哄的杂声。

　　李隆基没有在意，只当是侍卫们在殿外集合。稍后，却听到整齐的呼声：“臣等恳请陛下清君侧！臣等恳请陛下清君侧！”

　　“他们在闹什么？”李隆基迟疑的问，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什么时候了，还起这样的争端？！

　　高力士速速出殿查看，回来禀报道：“启、启禀陛下，是太子殿下和陈玄礼将军，还有韦见素大人在外面闹呢……他们……”

　　“他们要干什么？”

　　不等高力士回答，就听殿外人扬声道：“臣等恳请陛下诛杀奸相杨国忠以平民愤，诛杀祸妃杨玉环以显英明！”

　　“清君侧！清君侧！……”

　　“他们这是在逼宫！”李隆基一摆手，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摔在地上。他感到心腑阵阵剧痛，沉默忍受着，现在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陛下，是臣妾该死！”

　　李隆基拭去玉环眼角的泪，“不，玉环，朕不许你说这样的傻话。什么该不该死，你要活着，我们都要活着！别忘了七月七日的盟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要哭，还没到绝境，我们还有希望的。”

　　“好，我不哭。”玉环拼命点头，用手擦拭着泪水，可泪水越擦越多，不受控制地涌着。“你说是我们错了，还是命运错了？如果我能早些遇见你……早些遇见三郎，玉环誓会将从一而终的心对你。你也不用父子反目。这样，也多一点时间相聚在一起。三郎，你说这样该多好。”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充满疼惜：“一步错，事事皆错，不过不要紧，以后，我们不会再错过了。玉环，会好起来的。”

　　“我信你。”

　　杨国忠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陛、陛下！宫中大乱了！他们，太子他们聚集在外面要造反了！”

　　玉环清斥道：“胡说！”

　　“娘娘，臣没有骗你。如今兵临城下，六军不发，势必要斩杀我杨家人才肯保护陛下赴蜀中避难。殊不知我杨家人乃陛下之左膀右臂，他们欲要断陛下其双臂，莫不是要造反了？”杨国忠激动地大呼道，跪在地上心中惊惶不已。

　　趁着安禄山起兵，李亨暗中煽风点火，将矛头直指杨家。说如果不是杨家人迷惑圣上，安禄山也不会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举兵作乱。如今是除掉杨家人的好时机，李亨一定不会放过。他隐忍了多年，总算等到了这一天，要将杨国忠的势力连根拔起！

　　玉环看了看殿外跳跃的灯火，横一横心，道：“国忠，休要惊慌。这里，有陛下为我们做主。你且去偏殿休息一下，我为陛下打理一些东西，咱们就出发。那些军将，不敢不听陛下的话的。”

　　“可是他们有太子撑腰……”

　　“太子也是陛下封的。你且去吧。”玉环支走杨国忠，李隆基轻抚着她的手，“朕会为你做主。”

　　她点头微笑。

　　殿中的气氛舒缓下来，尽管外面的喧闹没有停止。但这一刻，是宁静的。

　　李隆基在灯火下看着弯身收拾衣服的玉环，晦涩的脸上缓缓浮动出一抹感动的笑。

　　她的玉环，率真爽朗，经过岁月沉淀内心多了些细腻体贴，成熟而优雅。是他眼中最好的女人。并且这样的女人，歌舞卓尔不群，音乐上造诣颇深，是他心里最完美的知己。

　　“高公公你来弄吧，我想起来还有些吩咐忘了跟国忠说了。”她对李隆基道，“三郎，我去去就来。”

　　她缓慢地转身，分明有些不舍。走到大殿中央，她停住步子，“三郎，有沙子迷了我的眼睛。”

　　李隆基快步走过来，站到她面前，凑近，细心地帮她吹。

　　她眨了几下眼睛，泪水涓涓涌出。

　　“好了吗？怎么你又哭了？”

　　“是沙子迷了眼睛啊。”她擦拭着，又笑又泪。

　　“三郎，你记得吗？有天晚上，在太真观里，我也是沙子迷了眼睛，你帮我吹呢。原来那时，真是沙子迷了眼睛，可惜我没能看清，在那时，自己已经喜欢你。是的，与你第一次合奏时，我就对你倾心不已。那时的感觉，其实已经刻骨铭心。”

　　他将玉环肩上的披风拢紧：“朕好高兴，原来那么早，你就已经喜欢上朕了。”

　　没有细想她所说的“第一次合奏”是哪一次，是隔着宫墙未曾谋面的合奏，还是指在两人在宫中的第一次合奏？他无需问清楚，已经很明白了。原来，在她心中，也曾有过那种灵魂被轻轻勾动的感觉。并且，就在他产生这种感触的那时那刻。

　　“但明白的，还是迟了。”玉环低眉。

　　“朕等得起。”

　　她的神色沉静如一泊清水：“三郎，再抱抱我。”

　　李隆基摊开手将她拥住：“玉环，接下来的路或许要让你吃苦了，想带些什么，都记得带上。”

　　她点点头，离开他的怀抱。“玉环这就去准备。”转身之际，她又回过头来，目光重回他的脸上。这个男人，一向都是骄傲的、意气风发的，自认识他以来，还未觉得他苍老过。但最近……让她心疼的不是他那些威风劲儿都不在了，而是，他真的，老了。这份感受，竟让人觉得无力回天。

　　“三郎，你一定要保重身体！玉环相信，什么难关都难不倒三郎。”玉环说道，看他点了点头，她转身离去。

　　偏殿中只亮了三盏烛光，光线昏暗。杨国忠颓废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头。他也会头痛吗？一个权倾朝野、自视甚高的人在此刻也会像丧家之犬一般呜呼哀哉？真是讽刺！他做了那么多危害社稷的事，就没想到过会有今天这天吗？！

　　“国忠，到今天，我们杨家算是完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漠然响起，眼下随之出现玉环的屐履。他抬起头来，对视着她，紧张地问：“怎么陛下不肯保住我们？”

　　玉环默不作声，神情莫测。

　　焦虑写满杨国忠的整张脸：“你怎么不求求陛下呢？陛下那么疼你宠你，他不可能不听你的话的！你求求他，他一定会答应你的！”

　　是啊，任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但现在听来，剜得她心里着实一痛，是她滥用了他的深情，她，受不起，她，如何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