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雪飒灵素1

56、卷31 夺势5

　　采萍皱眉，“雁儿，想办法叫高公公来一趟。”这次，关乎到整个梅阁的存亡了。

　　夜里，趁李隆基守在玉环身边的间隙，高力士来了一躺。采萍将新茶的来由跟他说了一遍，虽然不完全相信是刘姝有意为之，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有必要交代清楚，不然，就真的是绝境了。

　　“高公公，当初采萍进宫蒙你照顾，也是你与我和陛下牵的红线，今日遭逢大难，还望你出手相助。这里有一些手头缠，请公公笑纳。”事关生死存亡，采萍不得不低头谄媚。

　　高力士习惯性的一掂量，却没有领受，“这次贵妃中毒一事，事态严重，老奴也无法保证结果会怎样，所谓无功不受禄……老奴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公公若嫌少了，我那里还有一些……”想必是他想乘火打劫了。采萍忙命雁儿又取了一袋钱财过来，“就请公公代为给陛下传个话吧，采萍确无加害杨妃之心。”

　　“那……”高力士满意地收下，“老奴就试着说一说。”

　　“劳烦高公公了，您与皇上最是亲近，您一句顶过别人的千言万语，请别忘了，”采萍压低声音，肃穆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烛火燃到四更。

　　守在寝宫里的宫娥们都开始偷偷打哈欠了，李隆基依然眼神明亮，盯着榻上之人的动静。他在榻前一遍又一遍地与她对话，鼓励她活过来，清醒过来。

　　“玉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闯到朕的温泉宫来，藏在水池子里，既天真又无邪，还与朕吵吵闹闹的……我当时还不喜欢你，觉得你太没规矩，可是……总有意外啊，这意外，就是与你的知音之交。

　　“你怪我，破坏了这种平淡的关系，但我委实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我想要跟你待在一块儿，每天相见，刚开始是这样的心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魔怔了，但就是与你最投契。

　　“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与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是喜欢吗？好像远远超过了喜欢。这是爱吗？甚至远超于爱。这让我自己一次次的惊奇。可你又是怎样想的呢？

　　“跟瑁儿在一起的你很开心吧？瑁儿这孩子我也喜欢，他品性纯良，不用想也知道，他待你一定是温柔体贴的。我该怎么办呢？我想让你知道，在我身边，会比跟着李瑁更加幸福。我想让你知道，我能给你的幸福，是天下唯有朕，才有权给出的幸福。你唯有跟着我，在我的身边……我会令你更开心……

　　“要得到一个女人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呢？但是我知道，我已经不再年轻，而你，花容月貌……而我，想要的是你的心。想要你爱我，胜于你对李瑁的情。

　　“我承认，起初利用自己皇帝的身份威胁了你，但之后，我也放低了自己的身段，不再用这种权威威吓你，玉环，我希望你能感觉到我待你的真情与诚意，你能够明白吗？哪怕，就明白我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也足够了。”

　　“我从不是拿你当作想去占有的玩物，玉环，我想尽我有限的生命去爱护你。这种想法一天比一天强烈，甚至，朕对梅妃的感情也被远远的抛在后面，但这一切，都是无知无觉的，无形之中如江水奔流，日与夜皆不可断绝。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这一刻，你躺在榻上，你知道我多害怕吗？若是你不能醒来，我竟会有种天要塌了的感觉，好像我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好像我活着，也不会有意义了……”

　　“玉环，求你醒过来，你快醒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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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刘姝……”
　　翌日，高力士将新茶的来龙去脉详细禀告给了李隆基。

　　“这两个女人！”他气急，玉环还不见好转，他心烦意乱，已经无心去思考到底是谁在算计谁了。他倒觉得，她们二人很有可能联合起来对付玉环，在这期间，他不允许再有别的乱子，于是又下令将刘姝监禁起来。

　　必要时刻，他甚至可以废掉这两个女人，他不想再有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玉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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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有任何事伤害到你。”李牧在心底说道。

　　时局对采萍来说，越来越不利。似乎不管是不是她所为，她都难逃厄运了。李牧换上一身黑衣，跃出窗子，悄悄自梅林小道溜出了梅阁范畴。

　　他去了哪里呢？

　　是刘姝的奇华殿。

　　“李牧师傅……你……怎么……”见到黑衣打扮，突然闪进来的李牧，刘姝大惑不解。

　　“对不起，刘昭仪，我是来送你的。”

　　刘姝的眉心轻颤了一下，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来意。

　　“你要杀我？然后扣我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这样，你青梅竹马的梅妃娘娘便可抽身事外？”

　　“是，昭仪娘娘真聪明。”李牧的手中多出一条白绫。

　　白色的缎子，在烛光中特别刺目。

　　她定了定，忽然闭上眼睛，“你动手吧。”

　　她决然的态度反而使李牧有一丝迟疑，“为什么你……”

　　“呵呵，”她睁开眼睛，苍凉地笑着，“我们都是为了一个人。”她眼中的眸光无奈而哀伤，“你为了一个女人，我为了一个男人。不同的是，你为了一个女人杀人，我为了一个男人去死。”

　　李牧一动不动，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刘姝又道：“李牧师傅，请容我说几句遗言。……有一个女子，她从不相信共侍一夫的女人之间会有真正的友情，直到她认识了江采萍……”她语气缓慢低沉地说着，“有一个女子，她亦不相信世上有专情的男人，直到她在梅林里听到了你的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她知道你一心一意爱着一个人。只是，她也爱上了你……”一滴眼里划出她的眼眶，“本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为什么？”李牧眼中的迷茫更深了。

　　“身为宫中人，怎会不了解这次事件的后果呢？若是杨妃醒不来，我和梅妃或许都死路一条。而你，是不愿见到她死的。如果我畏罪自杀，说不定梅妃还能找到一条生路，不是吗？

　　“我不知道这样死，值不值得，既然你来了，我想，我也无法从你手中活下去。因为，此刻你手中还握着另一个女子的性命。是你至爱的人啊……”

　　“对不起。为了她，只好牺牲你了。”

　　“李牧师傅，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带她走，……她不适合待在宫廷里。我发现，这世上还真有专情的男人，你是一个，陛下，大概，也是。”

　　李牧极轻极轻地点点头，一瞬间，他手一挥，白绫绕上刘姝的脖子。

　　“祝你们……白头偕老……”

　　白绫收紧，她艰难地挤出最后一句话：“毒……不是……我……下的……”

　　当晚，奇华殿传来消息——昭仪刘姝，于寝宫中畏罪自杀。

　　“陛下，看来这件事是刘姝所为，她怕你查明真相后累及她的家人，所以以自杀请罪。”高力士沉住气，缓缓诉说。以为这是最好的结局，得以保全了梅妃。

　　李隆基徐徐叹息，手把在椅背上来回摩挲，转身走了几步，在木榻上坐下。

　　当初，他册立刘姝为昭仪，就是为了周旋梅妃与杨妃的势力，怕她二人争宠，谁知，这个看似冷静沉稳的女子却在后宫翻起这样的波涛，险些害死了他的爱妃。人算不如天算啊……到头来，该发生的依旧不能阻止，而后果，同样惨重。

　　“依奴才看，刘昭仪原本要害的人大概是梅妃娘娘，只是没料到，她会把茶叶转赠给贵妃。皇上，这件事梅妃娘娘当真冤枉啊！”高力士趁机说情。

　　李隆基咳嗽一声，道：“梅妃亦脱不了干系。”宫中借刀杀人的伎俩多了去了，谁知道她是否事先已察觉茶中有毒呢？经过这次教训，李隆基认为，对于居心叵测的嫔妃宁可错断，也不可姑息。

　　“力士，拟旨！追削刘姝昭仪封号，将梅妃打入上阳冷宫！”

　　“陛下，您是否再考虑一下？”

　　“不必了。”他用手抚额，现在最担心的是玉环的安危，突然的，心像空了一块。对于旁的人，他无暇理会。

　　“睁开眼睛吧，看看朕，不管怎样，朕也要你在朕的身边……”

　　偌大的贵妃寝宫，空旷寂寥，夜里常常响着这样轻微的低吟。

　　“梅妃娘娘，就请您准备一下，随奴才去上阳宫吧。”

　　上阳宫在东都洛阳，这一去，便与这里隔绝，想见皇帝应该很难了。

　　“常顺公公，我想见见高公公。”

　　“高公公现在侍奉在陛下身边，抽不开身啊！娘娘有什么需要吗？”

　　采萍黯然转身，瞅着雁儿怀里抱着的孩子，心思复杂。

　　可怜她的珮儿，双眼不能视物，还要孤身留在这可怕的深宫里，不知未来如何？所谓宫中人情冷暖，变化得比六月的天气还快。

　　“雁儿，你留下吧。”她轻轻一声低叹。

　　“娘娘！”雁儿双眼通红地望着她，“奴婢要去上阳宫服侍娘娘。”

　　难得此刻，这个丫头仍死心塌地的跟着她。她心中凄苦，脸上却勉强平静地吩咐道：“你留在宫中，为我好生照看小皇子，这样我也走得放心些。雁儿，日后若有相见之日，我们再续主仆之缘。”

　　“娘娘……”

　　“别难过。也别忘了保护好自己。”

　　贵妃寝宫，温泉。

　　池中浮着各种药草，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玉环浸泡在池水里，微微闭目养神。虢国夫人杨玉瑶拖曳着长裙后摆，大步走了进来。

　　“玉环，玉环，我来看你了！”

　　玉环虚弱地抬了抬眼睛，艰难地抽动下嘴角，说道：“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呢。”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让你死呢。我已经骂过那个庸医了，配的什么毒，药效这么重，害你昏迷了许久，可把我这颗小心脏好一番折腾。”她在汤池边上蹲下来，“你还好吧？身体恢复得怎样？”

　　“还算好吧。”

　　“什么叫还算好吧？”

　　其实，那毒的药性没那么重，只是她求生意志不高罢了。

　　“花花，我想，若是这么死了，倒也好。来世投胎，不要这么显贵，做个再平常不过的女子，有一个平常的人生，就好了。”

　　“玉环，你不是病糊涂了吧？”杨玉瑶笑了笑，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当初你想这个计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要宠冠六宫，彻底整垮梅妃的，为何现在达成目的了你如此消沉？”

　　这次，其实是玉环用了苦肉计，想陷害梅妃。那新茶里本没有毒，是她掉了包。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那茶原本是刘姝送给采萍的，之后，刘姝的“畏罪自杀”让她很困惑。

　　她垂眸，用手拨动池水，“我不想有人死的，只想将梅妃打入冷宫。原以为皇上舍不得杀她，即使万一要杀她，在我醒后，也可以为她说情免去死罪。可是刘昭仪却死了……”

　　杨玉瑶的神色亦变得庄重，“这事我听说了，正纳闷呢，她为何要承认毒是她下的呢？”

　　“也许……她不是自杀的。”

　　“不是自杀？”

　　“对，明明不是她做的，她没必要背这个黑锅。以刘姝的性格，应该不会为莫须有的罪名屈服。难道……”

　　“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梅妃狗急跳墙，为求自保逼死了她。江采萍，向来有些手段。”玉环的眉峰蹙起，“这个女子，心肠真硬。”

　　雪夜里，梅林被映得一片明亮。

　　“刘姝，难道你真的想害死我吗？在茶里下毒，却被我转赠给了杨玉环？”采萍伫立在小雪中，望着惨淡的月色，喃喃自语。

　　明天，她便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充盈着幸福感的桎梏，去一个真正冰冷的牢笼了。

　　但是心底的疑惑，谁能为她解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