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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卷31 夺势4 ...

  •   “陛下,李白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如果您真的爱惜人才,为何会赶他走呢?”

      “那是他不知好歹,仗着自己的才华挖苦贵妃娘娘,朕不过是小惩大诫,哪里有错?”他摊开两手,表情愤然。

      她不知道,这并不是他的意思。他刚刚拿《楚辞》的时候,还想命人编著一本像《楚辞》那样的唐诗选,将李白的诗文收录在里面,流传千古。但他不能让她知道是玉环赶走了李白,他担心这两个女人争斗起来,伤了对方。

      他宁愿采萍怨恨自己。

      当然,这也是玉环的目的。想要离间采萍和李隆基的感情。

      悬在殿中的软纱帐慵懒飘拂,大殿安静得好像能够听到光影在浮雕上飘移的声音。李隆基甩袖转身,盯着香炉里忽明忽暗的光亮,说:“你下去吧,朕累了,要休息一会儿。晚上,还要招待安禄山呢。”

      采萍的手掌缓缓收紧,“陛下,臣妾虽在宗禁之中,但也听到一些传闻,您加封的那几位杨家夫人,在长安城里兴建豪宅,打马直穿宫门,这样的作风,未免太狂佞张扬了。臣妾以前不想说,是怕您误解我,以为我嫉妒贵妃的恩宠。但今天臣妾想明白了,身在君侧,若不劝君勤政爱民,反而使君沉迷声色,便是我们作妃嫔的罪过。所以我斗胆进言,请您约束杨家人,不要让您的恩宠泛滥,助长了歪风邪气!”

      “你退下!”声音里有克制着的愤怒。

      他不能理解,自己的恩宠有什么不当,难道小小的杨家人也能翻起惊天大浪吗?还有梅妃,她一向温顺谦卑,今天却接连顶撞自己,就因为他赶走了李白么?

      再怎么说,他才是她的丈夫。她怎能为了一个男人,在这里忤逆他的旨意?!

      “难道要朕说第三遍吗?”

      采萍心下一动,任何事,只要牵涉到杨玉环,他都会死心塌地的袒护她,这种深情的爱护,看在她眼里,竟也极为羡慕。虽然他待自己不错,可只有在看杨玉环的时候,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才有那种宠溺的光彩。如果君王也有爱,那么,……他爱杨玉环。

      “臣妾告退。”

      采萍转身走出大殿,突然感觉到一阵萧索。

      自己终究没有得到他的爱。

      兰叶始满地,梅花已落枝。
      持此可怜意,摘以寄心知。

      “好大的林子……”

      李牧拿着一支碧绿的箫管在梅林中穿行,他听殿中的奴婢说,这座梅林是采萍封妃的时候,陛下特地命人开垦的,一望无垠,花开的时节更加美丽。每年初冬,陛下都会与娘娘在林中饮酒赏月,只是近两年,陛下宠幸贵妃,很少来了。

      “萍儿啊萍儿,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李白的这首《妾薄命》是写汉武帝的废后陈阿娇,她独居长门宫,二十出头的年纪最终疯癫至死。即使从前,得到皇帝的宠幸,留下“金屋藏娇”的美谈,可是下场依旧凄凉。仿佛宿命,深宫中没有永久的皇后。

      李牧颇有感慨,将箫管端到唇边,吹了一曲《妾薄命》。

      幽静典雅的箫声中似有一股清怨,一股惊艳,一股尘世间至沉至痛的恨意,一股红尘中最爱最怜的关切。

      刘姝闻声而来,静静伫立了良久,隔着一段距离,望着李牧。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子,竟能吹得出如此至情至性的音符……

      在她的记忆里,宫中的乐师多是以技巧动人,而他,却完全靠感情缴获人心。

      并且,这首曲子也是她心里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不论是外头还是宫内,真爱难求。

      红颜薄命。

      想着想着,向来冷酷的她,有了几分动容。

      一曲吹罢,她不禁称赞:“先生的箫声真是有如天籁。”

      他侧身,看到她,“过奖了。”微微笑了一下,“敢问这位夫人尊号?”

      “我是刘昭仪。”

      他拱手:“乐师李牧拜见昭仪娘娘。”

      “先生不必多礼。”刘姝走近几步,“能否让我看下你的箫?”

      他单手递给她,“请。”

      通体无瑕的碧玉箫,一看便是最上好的玉雕琢而成,是西凉的贡品,总共有三百件乐器,李隆基将其全部恩赐给梨园弟子,李牧有幸分到一件。这样的东西,真材实料的入手很重。

      “不知先生如何举重若轻?”她问,抬起眼睛看着他,他目光沉静。

      “操控乐器其实靠的是人的感情,心有牵挂则觉得萧重,心无旁骛则觉得萧轻。”

      刘姝缓缓颔首。

      “你们都在?”

      采萍勉强笑了笑,排解方才怅惘的情结,走近。

      刘姝回过头来,微笑说:“我是正巧过来看你,在园中见到了李牧先生。”

      采萍点头,“进屋坐吧。李师傅其实是我的故友。”她又向李牧道,“刘昭仪是我在宫中的朋友,大家都不必拘礼。”

      刘姝诧异:“你们之前就认识?”

      “是。”采萍牵过她的手,同她往殿中走,李牧跟在后面。“他是我儿时的玩伴,因为喜欢声乐,考入梨园,和我有幸在宫中重逢。”

      她心无芥蒂,将这一切坦白告诉刘姝。

      刘姝心中一声低叹,采萍终究与别人不同。无论在后宫如何沉浮,她还是保留下了自己真诚的一面,并用这一面去对待她心里的朋友。她是信任自己的。这一点,已毫无疑问。

      黄昏的霞光随风漫入大殿,宫娥们将灯点上。擦得亮澄澄的桌子上盛着几抹光影,莺儿放下四盒茶叶退到一边。

      “这是?”采萍拢住袖子,落座。

      刘姝答:“今日我家里人捎了一些新茶过来,所以送些给你。你兴许不知道,我家也做茶叶生意,都有些年头了。工艺和原料都是最上乘的,在洛阳城中赫赫有名。”

      “噢?”采萍即刻命雁儿泡了一壶。

      “好茶,唇齿留香。”品过之后,她由衷的称赞,“不过也用不了这么多,你自己留一些吧。”

      “我那里还有许多,你吃完之后管我要就是了,用不着客气。如今陛下允许我们亲戚走动,捎一点小东西过来还是挺方便的。毕竟,入宫多年了。”

      采萍看着手中的茶碗,若有所思。

      ……

      今年的梅花开了,玉环来梅阁串门,顺道赏花。

      天气冷,采萍在殿中沏了新茶招待她。

      她亦赞道:“茶的口感清新,入喉温润,比我殿里的茶好喝多了。”

      “妹妹若是喜欢,待会儿带点回去吧。”虽然两人的关系不甚融洽,但一点儿茶,她要是真的喜欢,采萍还是愿意给的。

      “那玉环就不推脱了,多谢梅姐姐。”

      半月后——李隆基正在清元殿赏舞,玉环久候不至。
      “去看看,贵妃为何还未到。”

      片刻后,突有一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奏道:“启……启禀皇上,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李隆基急忙问:“贵妃娘娘怎么了?”

      “她……”太监匆忙中只说出个“她”字。

      李隆基怒道:“她怎么了?”

      “不……不好……不好了……”

      李隆基不再问,立即命人赶往贵妃寝宫。

      内室之中。

      光影凌乱。

      殿内的宫娥、太监都围在玉环榻前。

      太医也来了,正在为她诊脉。

      李隆基不理会众人的跪拜,径直走过分开的人流,来到玉环榻边。

      “玉环,玉环……你醒醒。”他轻声唤道,榻上的人儿似在昏迷之中,脸色苍白,嘴唇泛着微微的紫色。

      “太医,她生了什么病?”

      “回禀皇上,贵妃无病。”

      李隆基双眉一挑,“没病?没病怎会躺在这里起不来身呢?”

      “这个……贵妃娘娘好像是中毒了。”

      “好像?中毒?”李隆基心底咯噔了一下,直起身,“力士,去太医院,不管是医正还是医佐,都给朕叫过来。朕要查个仔细!”

      “是,是。”高力士匆忙离去,隐约意识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众太医到达之后,一边检查一边合计,贵妃确实是中毒了。并且这是一种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有性命之虞,平时很难看出症状,最多是身体虚弱。等到毒性发作,就回天乏术了。

      李隆基下令一定要医好贵妃,又命人去查毒物的来源,“不得有半点疏漏,否则要你们的脑袋!”

      绿衣监查了三天,后宫之中已是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原来,毒是下在采萍给玉环的新茶里的。

      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冲泡成汤汁后,将茶叶浸泡在里面,然后烘干。药汁就会被茶叶吸收。等到用茶叶泡水的时候,毒物溶在茶中,只有茶香、茶色,并无药味,也无异色。待人长期饮用之后,便会导致用者丧命。

      此计天衣无缝,但还是被熟识宫中伎俩的绿衣监查出来了。

      李隆基甚怒,居然有人蛇蝎心肠想害死他的玉环!!

      “这茶是谁送来的?”他喝问道,桌上名贵的三彩花瓶因为震怒摔倒在地上,碎成一片。

      “是……”张韬光跪地,惶恐地回答,“那日娘娘去梅阁赏花,走时梅妃送她的……”说到后面,声音已低不可闻。

      但“梅妃”两字,他却听得清楚,右手握成拳头,道:“吩咐下去,将梅阁中所有人监管起来,严加审问!”

      “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关着我?我要见陛下……”

      梅阁庭院里站满了侍卫,他们麻木地任采萍呼喊,不发一言。

      “你们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我没有下毒害过杨妃,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臣妾冤枉!你冤枉我了……冤枉我了!”

      她往前挺近,又被侍卫交叉的长枪拦了回来。

      “你们……”

      “娘娘!”雁儿拉住她,“您这样是没用的,陛下下了铁一样的命令,他们根本不会理你。”

      “那要我怎样?”

      “娘娘,先进殿再说吧。”

      采萍似乎累了,脚步瘫软,雁儿扶着她回到里殿。她瘫坐在椅子上,用手抚额,喃喃道:“他还是不信我,他一点儿也不信我……”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雁儿的口吻既小心又郑重。

      采萍有气无力地说:“……讲。”

      “奴婢觉得这事蹊跷,好好的怎么会有人下毒呢,还把娘娘您牵扯在内,会不会有人想算计您?”

      她抬头:“这从何说起?”

      “奴婢以为,这得看谁能从中获益了。譬如……刘昭仪。”

      “刘姝……”采萍沉吟,刘姝送茶来的时候,不可能知道有一天,她会拿一盒茶转赠给玉环啊,如果茶里本来就有毒,那么……她要毒害的人难道是自己?

      不,这个推想太可怕了。

      她一直以为,她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雁儿低语:“就不知那几盒茶中有没有毒了……”忽然紧张地说,“娘娘,你要不要找太医看一下?”

      “我看过了,没毒。”此时,李牧从偏殿转了进来。

      他自小跟着江仲逊学医,造诣颇深,什么毒物、病痛都难逃他的法眼。

      “萍儿,我刚刚检查过了,那几盒茶都没有问题。也许是你碰巧将有毒的那盒给了贵妃吧,不然,今天躺在榻上的人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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