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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卷11 帝王心1 ...

  •   时至午夜,李亨还未睡去,穿着一袭睡袍在案头看书。勤勉于他来说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但沉郁的性格里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忐忑。

      自他被推上政治前台的那一刻开始,就被显而易见的政治威胁所包围,何况在盛世之中,充当一个富有巨大成就感和自信心的君主的继承人,也很难说是什么好事。

      张良娣拿来锦袍,轻轻替他披上。

      “殿下,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嗯。”李亨淡淡应了一声,放下书。“我也就觉得在骊山这几日轻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您是太子,谁敢左右您呢?妾身多嘴说一句,在政事上,殿下未免太过被动了。”

      李亨敛眉叹了口气,有些许的悲哀。

      二哥李瑛做太子时,他还是一个毫无威胁性可言的少年。如今三王被废,李林甫想独揽朝政,自然把矛头对向自己,虽然他有“长子”的优势,可相对寿王府的力量而言,这优势根本不足为道。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我能怎样?”他颇为沮丧地起身,走过去,仰面躺在床榻上。

      “殿下,”张良娣带着娇嗔,伏在他身边,“在朝堂上,你只需慢慢与宰相斡旋,保留自己的势力即可。他又不是皇子皇孙,即便要除掉你,必须选个合适的皇子。如今对你有威胁可言的,只有寿王。”

      “是,父皇当初就想过要立他为太子呢。可那会儿因为武惠妃干政,闹得不是很愉快。”

      “不过,你父皇还是很喜欢寿王。不然就不会把九龙玉杯赐给他了。”

      “但我知道十八弟,他心思单纯,压根就不想做太子。”

      李亨在张良娣脸上捏了一把。

      她靠在他胸膛上,说:“殿下,不要太大意了。正因为如此,李林甫当初才接近武惠妃,想护寿王为万岁计,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继续把持朝政了。现在,如果圣上也属意寿王……”

      李亨忽然担心,严肃神情坐起来,“依你之见,父皇难道真想改立太子?”

      “殿下,此事不得不防。如果哪天你真被废了,李林甫一定不会错过机会,将咱们逼到死路的。唯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

      李亨眸色深沉,没有任何情绪,他压低声音问:“你有何良策?”

      “自然是要扳倒寿王的势力。”张良娣唇间沁出一丝冷笑。

      “三位亲王被贬为庶人,却先后遇害,这事情一定跟寿王府脱不了干系。既然武惠妃已经死了,倘若查明真相,便可让寿王来背这个包袱。”

      “此事就连父皇也没有追查,我们……会不会?”

      “殿下无需担心,只要造大声势,制造舆论,让全天下的百姓都为三王叫屈,那么皇上也就不能再坐视不理。”

      她是何其聪明的一个女人,李亨感到万幸,将她揽进怀里,“那么这事,我就安排韦坚去做。”

      夜风强劲,吹动着床榻四周的软纱,李瑁忽然被某种神秘的感应惊醒,睁开眼,惊觉身边的玉环不见踪影了。他迷惑地起身,在地上划了划没找到鞋子,这时内殿中传来女子的谈笑声,是玉环。他光着脚丫朝内殿走去。

      偌大的内室中没有点灯,只有桌案处有少许的光亮,珠帘之后,一个男子正搂着玉环饮酒,他全身容光焕发,却看不清相貌。李瑁大喝一声:“玉环!”

      那两人恍若不闻。

      他更急切地叫道:“玉环!玉环!”

      谈笑声不由地停止,玉环转过头,隔着珠帘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李瑁,那目光仿佛剑一样让他心寒。

      “玉环,你过来!”李瑁板起脸孔,眼睛里有燃烧的怒意。

      玉环却轻笑道:“过来?你能让我做皇后么?呵呵……”

      “你!你们!”李瑁手指颤抖,气愤地冲过去扯开珠帘,那男子的容貌若隐若现,是李亨还是李隆基……他眼神恍惚,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背叛。他抱住自己的脑袋用力揪扯着极尽癫狂!

      好热。

      李瑁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突然醒来,意识到刚才仅仅是梦,他松了口气,擦掉额上的汗,垂下手来,发现身边的玉环真的不见了。他大声叫道:“玉环!”

      “怎么了?”

      有人应了一声,随后便见穿着绸衫的玉环从洗脸架前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湿手巾。“你醒了?睡个觉也不安生!是不是做噩梦了?”

      玉环蹲在榻前,为他擦拭脸上的汗。

      “是我把你吵醒的么?”

      玉环点头,“你在梦里叫我的名字呢,梦到什么了?”

      “梦到……”李瑁侧了侧身子,躲开玉环探究的目光,“我忘了。”

      玉环轻笑,她也时常做梦,几乎尝遍了各种形式的噩梦,但也无非是掉悬崖、被追赶、路遇土匪之类的,想必是李瑁不好意思说吧。她轻轻劝慰:“噩梦伤身,以后可得注意点。听说兰花的花香可以安神,明天我叫人摆一些在卧房里面,就不怕你睡不好了。”

      “你真细心,玉环,快睡吧,别着凉了。”李瑁坐起来,挽住她的发,在她额上轻吻。

      炙热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想起昨晚的梦境,李瑁仍觉得脊背发凉。早膳之后,他一直讷讷坐在桌前,似乎神游天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玉杯。

      “哈哈,在想什么?”玉环轻点他的鼻头,将一盘水果搁在桌上。

      “没什么。”他敷衍地笑笑。

      “咦,这个杯子,听说它含义非常,是不是?”

      李瑁的声音没精打采:“对,它是先帝所爱之物,在一次立嗣家宴上,先帝将它赐予了我父皇。”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正色,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摇摇头。

      玉环开玩笑说:“陛下不会想改立你为太子吧?”

      “别瞎说,三哥当得好好的,父皇怎么会立我呢?”

      “那可说不定,天威难测。”

      远远的有寒暄声传来,内监通报道:“高公公到!”

      李瑁起身,随后便见高力士笑盈盈地走进来,拱手说:“李龟年大人和陛下正在园中排演歌舞,差老奴请寿王和寿王妃一起观赏!”

      李瑁向来对歌舞没有兴趣,而且昨晚睡眠不足,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睡个午觉,他问玉环:“如果你想去,就去吧?”

      玉环又问:“还有别的人吗?”

      “除了玉真公主外,陛下邀请的人就只有二位了。”

      “这倒奇怪,你父皇还真喜欢你呢!”玉环把住李瑁的手背过身,同他低语:“我去帮你问问,看父皇送你杯子到底是什么用意。”

      “唉,你别瞎问!”

      “放心,我只想摸个实底,免得回到城里杨洄他们又拿你做文章!”说完,玉环笑嘻嘻地转过来,礼貌地说:“公公你先去吧,我得洗个脸,换身衣服。”

      “好嘞,那咱们就在梨园见!”

      “嗯,公公慢走。”

      四月春水迢迢满池,凌波江上帝王舟。玉环拈着白色裙子,走出少阳殿,一路欣赏着骊山的景色,还有几处人工挖掘的湖泊,一路蜿蜒流下来,依依绕着沿途无数亭台,带出了许多摇曳生姿的漂亮倒影。总之,蓝天白云悠悠,青山绿水环绕。天地六合,山川灵秀。如此美景,动人心怀啊。

      这也不奇怪梨园要设在此处。

      园中。

      李隆基手持鼓槌,用羯鼓统领着一方音色。

      琵琶乐技、琴师、笛子手,在他的指挥下有序演奏着和谐之声。

      忽然,他摆手,音乐立刻停顿下来。

      “你!”李隆基走到乐部面前,指着一个吹笛人,说道:“你是第二声部,都跑到哪儿去了?再来!”

      于是,乐声又起。

      李隆基转身,看到玉环,她一直望着自己。

      那眼睛很美,身材也玲珑有致。

      “过来,随朕一起欣赏歌舞。”

      “陛下的耳朵好灵啊!刚那么多人,您是怎么听出来他不对的?”

      “这得靠练,不过,不是朕自吹,我的耳朵还真比一般人好使。”

      “那是陛下对音乐的敏感度高。”坐在华盖下欣赏歌舞的李龟年起身,行礼,待李隆基先就坐。而玉真公主,依旧坐在座位上旁若无人地剥荔枝。

      “你就知道吃,没见到有客到吗?”李隆基轻戳玉真的脑门。

      “玉环又不是外人。在宫外的时候,我经常上她家串门呢!”

      “噢,这寿王府里可好玩?”

      “一般般啦。皇兄,你没瞧出寿王妃是块跳舞的好材料吗?可在王府里,她整天傻兮兮地跟在李瑁后面,写字画画的,把自个儿的天赋都荒废了。”

      “哪有!”玉环的脸烧起来。

      但玄宗听力的重点不在于“她整天跟在李瑁后面”,而在“她是块跳舞的好材料”。这是他亲眼见过的,还有曾经没见过、但听过的“磬声”。

      “寿王妃确实是个人才。”玄宗向李龟年介绍,“不妨请她舞一曲,给你看看?”

      “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玉环,你敢不敢?”

      她倒没有丝毫的犹豫,能跟这么整齐的皇家班子合作,其实是她一直憧憬的梦。站在微风中,玉环笑容明朗:“我想跳《胡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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