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雪飒灵素1

21、卷11 帝王心2

　　李隆基闻言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丫头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不知有多少本事藏着掖着。“那好，你就跳《胡旋舞》吧！龟年，这得有劳你用羯鼓为她伴奏。”

　　“无妨。”李龟年起身，走到羯鼓前拾起鼓槌，先试了一段旋律，颇有风度地问：“寿王妃，你看这样行吗？”

　　“李大人的鼓点强弱有度，正合我意！请稍等片刻，我去内室换件胡人的衣服。”说着拉起玉真的手，跑进殿内。

　　李隆基瞪着李龟年笑道：“这丫头，跟你一样，要求专业，讲究排场！”

　　“哈哈！”大家伙都很高兴，兴趣高昂。……

　　踏着胡旋，玉环欢快的舞姿驱散和风中慵懒的气息，小鹿般轻盈的步伐成了众人眼中急切捕捉的风景，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青春灼人的风采。

　　跳到兴头上，玉环回眸，突然发现鼓手换成了李隆基。他沉稳低调，热情而投入地配合着她，如同乐器王朝里的国王琴，在皇后锦瑟出声时会习惯性地低姿态迎合，以致琴瑟相调，音乐浑然一体。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呆呆的，在想什么呢？”

　　李瑁的手指在玉环脑袋上轻轻戳了一下。

　　从梨园回来，她就神情恍惚，一直坐在回廊外看桃花。

　　今天，她和李隆基合作默契，在跳完的时候，他还大力夸赞她的舞艺，逗得她十分开心。之后，玉环拜了李龟年做师父，从此可以畅通无阻的出入梨园，学习琵琶。为何李瑁就不能如此待她呢？

　　他的确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却不能分享她的音乐，和梦。

　　那才是她真正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而不是外貌。

　　“没想什么。”玉环伸手抱住李瑁的脖子，伏进他怀里，“只是突然有点累。”

　　“明天就要启程回府了，今晚好好休息，再去温汤里泡个澡。对了，你问过父皇没有，那个杯子……”

　　“问过了，”玉环柔声说，其实和李瑁想的一样，“陛下送你杯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他喜欢我们。”但张良娣却误解了皇上的意思，率先向寿王发动了攻击。

　　回到宫廷，高力士宣召请玉环进宫，一个认真的计划正在携手进行。那是玉环策划的，要哄梅妃开心的把戏。

　　兴庆宫大殿内，搁满了孔明灯，李隆基持笔在裁好的字条上，写下祭奠死者、表达哀思的文案，想替梅妃尽一份孝道，并且希望这黑夜的灯海能给她带来温暖。

　　“其实这灯笼要亲手扎才够诚意。”

　　玉环盘腿坐在地上，用弯曲的竹条搭出灯笼的骨架。起初，她并不是很熟练，但做了几个后，大概的工序也就知道了。

　　李隆基高坐在王案上，视线所及，是一片狼籍的灯海，玉环背对着他，固执地坐在那里忙活着。

　　他悠然笑道：“朕是怕朕做的灯笼飞不上天，岂不让人看我笑话？但愿你做的，都能飞上去。”

　　“那是自然。”

　　爽脆的声音。她回眸一笑，信心满满。

　　待到夜幕降临的时候，采萍行走于梅阁外，就看到了这些摇摇晃晃升起的孔明灯，一时间竟盖过了天边的月华，整个宫廷上方都是亮的。李隆基从她背后靠过来，回头之际，宽领的披风已经搭在肩上。

　　“这些都是你做的？”她问，有些不敢相信。

　　李隆基默然点头。

　　“陛下是万金之躯，大可不必费神。”

　　“我只想尽一份心意，让你早点高兴起来。”

　　“臣妾已经好多了。”她释然地笑了笑，挤进李隆基怀里。这个男人，始终没有忘记自己，那么，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悲伤的时光如风慢慢流逝，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变得轻松和舒缓。李隆基顺势揽过采萍的肩膀，昂起脸，欣赏着天空中的杰作，忽然，那些灯中的几盏晃了晃跌落下来，瞬间消失。采萍没有在意，他眼中却含义复杂，脑中不由浮现出玉环做灯时的模样，时而笨拙，时而灵巧，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寿王妃忙活了一天也累了，现在时间不早了，出宫怕是不大方便，不如就在宫中歇息一晚，我差人去给寿王捎个信。”高力士将玉环安排在月室殿中，留下两个婢女伺候她。紧闭的窗帘将寝宫内遮得幽暗阴潮，她走过去，拉开窗帘，恰在这时，沉稳的脚步声踱进大殿。

　　“参见陛下！”

　　婢女连忙迎驾。玉环扭过头来，见是李隆基，笑道：“陛下，今晚还满意否？怎么不在梅阁中安寝呢？”

　　他浓眉轻挑，一脸严肃：“这都怨你，好好的，飞上天了还能掉下来！”

　　玉环放开手中的帘子，急急地走过来，“莫非梅妃娘娘生气了？”

　　“当然啊！”李隆基佯装郁闷，背过身去，偷偷一笑，而后飞快地收敛笑意。

　　“那咱们的计划不是全完了？这都怪我！”玉环面露自责之色，“为了赶工，后面几个就做得很粗糙，没想到坏了陛下的大事。陛下，你处罚我吧，要不，我去跟梅妃娘娘解释？”

　　“哈哈！”李隆基仰头大笑，转过身子，“朕骗你的，梅妃她很高兴。”

　　玉环感到受了愚弄，怒道：“您怎么能拿这事开玩笑呢，为了给你做灯笼，我两只手都废了，在寿王府里，我几时吃过这种苦？”她挽起袖子，伸出两只手给他看。雪白的胳膊上被竹条划了好几道口子，连掌中都是。

　　李隆基托起她的手，霎时怔愣住了。那伤口在昏暗的光线中不是很清晰，却显得很粗糙。他慌忙对身边的婢女说：“去拿药来！”

　　“你这个丫头，有伤也不早说，那些灯笼我可以吩咐宫监们去做。”

　　床桌前，李隆基拿着扁平的木勺，亲自给玉环上药。她心里安慰，笑容甜甜的，“孔明灯是为‘逝者哀悼，生者祈福’，理当亲力亲为。陛下上了年纪，手脚不麻利，儿媳只好为你代劳了。”

　　他惶然抬起头来，良久的沉默，忽然说：“你真的觉得朕老了么？”

　　衰老对权力主义者来说是永不能改变的悲剧，可惜玉环不大会恭维人，她像女儿一样用手抚了抚李隆基的鬓角，说：“陛下，您的眼睛很亮，眼神还很年轻。”但这并没有减少他心中怅然的情绪，匆匆离开了月室殿。

　　他脚步很快，众人在身后急急地跟随着，声势浩荡地穿过回廊。

　　“力士，为朕准备一场马球赛，就在三天后，叫朕的儿子兄弟们都进宫来。”

　　高力士露出狐疑的脸色：“陛下要亲自上阵打马球吗？”

　　“那当然！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他们都当朕老了，真是不像话！”

　　他脸色阴沉的变了一变，高力士嘿嘿笑着，仿佛猜出了其中玄机，“莫不是寿王妃刚刚说了什么？”

　　他顿住步子，转身：“朕会在意她的看法么？妇人之见！”

　　“老奴看陛下这会儿又像在赌气呢！”他盯着李隆基每一分神色的变化，小心试探着说，“寿王妃说话虽然没大没小的，但性子单纯活泼，在骊山的时候，梨园弟子都挺喜欢她的，有她在，就少不了欢声笑语。”

　　都说天威难测，也许是生活得久了，李隆基的情绪总能轻易的被高力士拿捏住。他站在寝宫外的白玉兰树下，兀自发起呆来。虽然那个丫头爱和自己抬杠，但跟她在一起的快乐，是那种每天都合不拢嘴的感觉。似乎能真的，让他感受到年轻的气息。

　　“是呀，朕也喜欢她。”

　　他吁了口气，白色的玉一样的花瓣轻落在脚边，他拾入掌心。又想起了在骊山牡丹园的那一幕，那个明媚的身影，轻轻将牡丹花别入发髻。

　　翌日。

　　阳光和善，湖边的空气有微微的湿意，一叶小舟缓缓地飘来，向湖中心划去。船上撑起的帷幔下坐着采萍和刘姝，两人喝着茶，欣赏着太液池春末的风景。

　　“你今天气色真好，陛下昨晚宠幸你了？”

　　采萍忽略她的促狭，说道：“没有，陛下刚从骊山回来，有些疲倦，我劝他回寝宫休息了。”

　　刘姝笑道：“你怎么还跟从前一样啊？这在宫中，只有一个男人，想要留住爱情，得先留住机会。别人巴不得的事，你偏偏往门外推，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了。”

　　采萍低头，没有说话。她不想做一个争宠的妃子，而是渴望与君主拥有一份真正的爱情，她觉得，留住机会或许是争取爱情的一种手段，但最终的结果，必须靠心维系。

　　风吹乱她的头发，她用手挽了一下，不知不觉，船已划到中央，湖心岛在一片水雾之后若隐若现，乐声阵阵，从岛上传来。

　　“是谁在那儿？”她问船夫。

　　船夫把船橹近，望了望，“停在岸边的像是陛下的龙船。”

　　“划过去。”她吩咐道，“看来陛下好雅兴，我们也过去凑个热闹吧。”

　　船夫撑船靠岸。采萍走上湖心岛。亭子里，薰着薰香，白色纱幔随风而动，一小溜丝竹班子坐落在东南角演绎着悠扬的曲调，天上人间，不过如此，令人有种误闯仙境的错觉。

　　而李隆基，坐在丰盛的餐桌前酒意正酣，高力士静立在身后，身前，是抱着琵琶弹奏的玉环。她穿着鹅黄色轻绸纱裙，模样清丽，气质天成。让采萍注视到她的目光都有点儿挪不开了。

　　她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