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开养生饭馆的日常》李行行行

9、清明

　　算一算，现在十二岁了。

　　临走的时候，老刘还问：“江姑娘，跑堂的您不招啦？”

　　江悦流摇头：“我贴张告示就行了。”
　　她不喜欢被强塞一个选项的感觉。

　　带回县衙，已经是半下午，江悦流去买了些肉，加上昨天吃春盘剩下的菜，终于吃上了涮锅子。

　　引儿和瑞雪住一个屋子，吃过饭，瑞雪就拉着她热络地聊天，问她年纪，家乡，又为什么落到牙人手里。

　　江悦流也在一旁支着耳朵听。

　　“我十二岁了，是严州人，家里穷，爹娘还有弟弟吃不上饭，就把我卖了。”引儿说的时候很平静，既没有恨意，也没有委屈。

　　“你不难过吗？”瑞雪不理解她的平静。

　　“不难过，就算不卖我，我在那里长到十四岁，也会被嫁出去，换彩礼钱。相比起来，我现在干的活不比在家里干的多，每个月还能拿到工钱，我很开心。”

　　江悦流震惊于她小小的年纪，超前的思想，通透的性格，对她的喜爱更深了几分。
　　“引儿这样想很对。”

　　“江姑娘，师傅，我不想叫引儿了，可以吗？”
　　“为什么？”

　　“我叫引儿，是因为爹娘想下一胎生儿子，我不喜欢。我想叫春草。”

　　“为什么要叫草啊？”瑞雪怕她胡来，提醒道：“草，遍地都是，被人们踩来踩去的，你要不然还是叫春花吧。”

　　引儿摇头，很认真地解释道：“草虽然遍地都是，那正说明它在哪里都能活，被谁踩都踩不死，我也想做这样的人，所以我要叫春草。”

　　“好，那以后你就叫春草。”江悦流赞成，顺便教了她们一句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瑞雪活跃气氛，提议道：“明日清明节，咱们踏青去吧。”

　　“好啊。”江悦流道，“春日本就应该多出门游赏，放松心情，多活动活动筋骨，有利于疏肝理气，抖擞精神。”
　　“而且还能顺便采些田艾回来，我给你们做艾粑。”

　　第二日一早，江悦流早早起床，打算做几样方便易携带的饭食。

　　昨天还剩有不少新鲜的香椿芽，江悦流都拿出来，准备做点香椿鸡蛋烙饼。

　　香椿芽洗净，放到锅里焯水，捞出来要过一遍凉水，再挤干水分，切碎，放在盆里。

　　加入面粉、鸡蛋液和清水，搅拌成糊状即可。热锅里抹上油，一勺面糊正好可以摊成一张饼。
　　一共只放了三个鸡蛋和半瓢面粉，就能做出几十张金灿灿的薄饼。

　　饶是江悦流大把大把地放香椿碎，也还剩了不少香椿堆在旁边。

　　这可是好东西，香椿祛风利湿，能防止风湿病，对于一些有关节炎的老人来说，是可以多吃的。而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春季是需要升发阳气的，恰好香椿性温，能补脾阳，不仅暖胃，消食，还通肾阳。

　　香椿长得快，嫩芽割完一茬长一茬。再这么放下去，就要不新鲜了，想了想，不如做成香椿酱，不管是就馒头还是拌饭都很好吃。

　　香椿酱也很简单，同样是先焯水，晾干，切末。再切一些蒜末、姜末、葱花加进去，多洒一些盐，花椒粉和熟芝麻。

　　没有辣椒，江悦流就丢了几颗茱萸进去。

　　“春草，离远点儿，别被油崩着。”江悦流端着一锅热油，把烧火的春草往边儿上赶了赶，随后刺啦一声，热油淋到碗里，瞬间把姜蒜葱花烫了个半熟，香气如同炸弹一般弥漫开来。

　　“好香哦，江姑娘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呀？”瑞雪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做了碗香椿酱，正好，我一会儿装到竹筒里，你给褚大人送过去。”江悦流做了一大碗，打算先给各人分一分。

　　江悦流又盛了一竹筒，封好口，本打算给银花，结果前院后院没找到她，问了才知道，今日清明节，褚大人给大家都放了假，银花应该在家里呢。

　　“她家我去过，正好是我们要去的方向，咱们捎上银花和外婆吧。”江悦流不想落下银花，她是个孝顺又懂事的女孩子，又聪明，有胆气，她很欣赏。

　　她的驴板车能坐下不少人。

　　她还特意剩下了一小捧香椿，用来煮香椿茶喝。春天的香椿消炎作用强，香椿叶煮水喝，还能预防肠炎。

　　到了银花租住的小院儿，江悦流叫众人都在驴车上等着，自己进门去叫她。

　　推开院门，小院儿似乎整洁了一些，其他几户的女人都聚在院子里，有绣活儿的，有补衣服的，银花也在，正陪着外婆晒太阳。

　　眼见是江悦流来了，银花蹦得三尺高，奔到院门口去接她：“江姑娘，您怎么来啦！”

　　“外婆外婆，这就是我常跟您说的江姑娘，上回就是......”银花本想说上回就是她把您治好的，但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儿，“上回就是江姑娘给了我一碗饺子吃。”

　　银花外婆扶着墙边儿从椅子上站起来，江悦流赶忙过去扶住她，笑道：“阿婆，我是银花的朋友，今日清明节，我们打算去踏青，想带上您和银花一块儿去。”

　　外婆只是笑呵呵：“你们年轻人去玩，我岁数大了，是个累赘，我在家晒晒太阳就好。”

　　“阿婆，可不能这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可是我们的宝贝呢。”江悦流一边儿哄，一边儿捏住外婆的手腕，脉象平稳，身体倒是无大碍了，只是心情有些郁结，导致脾胃不太和谐。

　　那更要出去玩儿了。

　　江悦流连哄带拽，硬是把六旬阿婆拉上了车。看外婆那兴奋的眼睛和合不拢的嘴角，就知道她说的不想去都是自欺欺人，她明明很想去嘛。

　　惠风和畅，暖洋洋地拂过人的面颊。驴车慢慢悠悠地走着，瑞雪和春草挤在最里面，讨论天上的云到底是更像狗，还是更像猪，并为此争论不休。

　　银花挨着外婆，时不时说两句俏皮话，逗得外婆笑出满脸褶儿。

　　江悦流扒着头留意地上的野菜，想着等会儿要多采一些艾草回去才好，可以做艾草粑粑，还有清明粥，正合时令。

　　到了原野上，已经有不少马车占好了地盘儿，树荫下、河边也都有不少帷帐。

　　跟江悦流穿越过来的第一天看到的情形有八分像。古人尤爱踏青，每到春季二三月，即便不是清明、上巳，也常有人结伴出游。

　　找到一处人少的小丘背风处，江悦流一行人就在这儿“安营扎寨”，不仅能晒到太阳，还能观看前方少年们的蹴鞠大赛。

　　只是江悦流的注意力更容易被地上的野草吸引走。

　　她周边有不少蒲公英，现在还没开花，只有羽毛似的叶子趴在地上。江悦流忍不住拔了几颗，准备回去泡茶喝。

　　蒲公英性寒，可以清热去火，但并不适合大量饮用。所以江悦流也没贪心，只拔了十来棵就住手了。

　　这十来棵蒲公英，带回去洗净，小火煸炒后摊开晒干，就可以保存很久了。

　　蒲公英旁边就是车前草。《诗经》当中的“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就是指车前草。

　　这也是宝贝，利尿渗湿，镇咳平喘，还能抑菌降压。而且不论是生吃蘸酱、凉拌，还是炒菜、剁馅儿、熬汤或者和面蒸面食，都很好吃。

　　比如车前叶和小米熬粥，早上空腹喝，就很适合小便不利、咳嗽痰多、目赤肿痛的人。

　　江悦流越拔越起劲儿，还有鼠曲草、灰灰菜、马兰头、水芹菜、苦苣菜......等瑞雪的眼神儿从少年们矫健的身姿上挪回来，就发现她家江姑娘意图薅秃一片地。

　　而且春草紧跟在她屁股后面，江悦流拔什么草，她就跟着拔什么草。

　　瑞雪哭笑不得，正欲转头接着欣赏少年英姿，旁边的银花撞了撞她肩膀：“瑞雪姐，你看那边那个蓝色衣服的丫鬟，是不是朝咱们来呢？”

　　瑞雪顺着瞧过去，那蓝衣丫鬟越走越近，她便主动起身迎过去，银花则去叫江悦流。

　　“请问是江悦流江姑娘吗？”

　　江悦流攥着一把野菜走了过来：“有什么事吗？”
　　瑞雪紧紧跟在她身侧。褚大人最开始就嘱咐过她，要时刻保护江姑娘的人身安全，绝不能让江家的悲剧重演。

　　蓝衣丫鬟福了福，递上一支风筝：“江姑娘，您还记得李家三娘吗？这只风筝还是您送给她的。”

　　江悦流接过来，这风筝是一只纸糊的燕子，一侧翅膀上画着流水状的曲线，另一侧翅膀上画着一株兰花。

　　仔细想了想，在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这样一段过往。

　　那位李家三娘与她是幼时邻居，两人从襁褓就认识了，一直到九岁，都情同姐妹。只是九岁之后李家搬家，两人也就慢慢断了联系。

　　“记得，三娘她还好吗？”江悦流心头涌起一股温暖与欣喜，那是属于原主的情感。她刚挖了野草的手有些脏，只能用眼神摩挲这只风筝。

　　“我家三娘子就在前面的帷帐里等着江姑娘，不知江姑娘可否愿意过去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