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艾粑和清明粥 ...
-
艾叶性温,有温经止血,散寒止痛的功效。清明节正是艾草最嫩的时候,江悦流采了很多,都是田艾,也叫鼠曲草,比艾蒿要矮很多,也没有艾蒿那么苦,她打算今日饭馆做清明时节特供——艾粑和清明粥。
艾粑是两广地区的食物,洛青县的人们大概是没吃过的。瑞雪跟褚明昭是从京城来的,也摇头说没听过。
其实做起来不难。
先用大锅把水烧开,加一些碱面,然后把洗了多遍的艾草丢进去,敞着锅,中小火慢煮。
艾叶味苦,想要去除苦味,就可以多次清洗,再加一些碱面焯水。而焯水过程中,为了保持艾叶绿油油的翠亮颜色,就不能盖锅盖闷。
江悦流一边举着筷子翻动艾叶,一边叫青草在旁边注意着:“等艾叶变得黑黝黝的,你就挑出一根来,手指掐一下这个叶梗,如果软绵绵的一捏就断,就可以熄火啦。”
捞出来之后,再用凉水洗几遍,泡半个时辰,以更好地去除苦味。
泡艾叶的时候,江悦流腾出手来炒馅料。竹影和秋叶已经在剥花生,江悦流取花生仁和芝麻,在热锅里翻炒,炒至香味儿盘踞在屋顶,就盛出放到布袋里,用擀面杖碾碎。
这一步很是费些力气。
碾碎后加糖,白砂糖太珍贵难得,江悦流就用麦芽糖代替。她不喜欢吃太甜,糖加的很克制。
艾草泡好,就挤出水分,切成碎末,越碎越好,吃的时候口感才更细腻。
艾叶碎、糯米粉倒入碗里,加热水搅拌,这是因为糯米粉遇到热水可以激发粘性,后续和面才更好成团,也更好包馅。
“来来来,大家洗净手,我叫你们包艾粑。”江悦流和好面团,切成剂子,给每人手心里都搁了一块。
“先把这块小面团捏成小碗形状。”
瑞雪捏得像个瓮,春草捏的像只船......江悦流看了一圈,宽慰道:“能放馅儿进去就行。”
取出刚刚炒好的花生芝麻碎,一小匙正好能倒进刚刚的小面碗里。
春草的小船儿只有一半馅料,而瑞雪的面皮都要被撑破了。
“最后把开口处捏合,变成一个圆球......不要搓!”江悦流阻止得晚了,春草小时候玩泥巴最会搓圆球,想当然地认为面团也可以搓,但他的艾粑已经散开开始露馅了.......
“艾草面团不像泥巴,没有那么好的延展性,就是容易散,不能搓,只能按压。”江悦流笑着瞥了一眼春草:“你要重新做一个喽。”
众人协作,最后捏出近百个艾粑,摆在蒸屉上,有的趴着,有的挺着,有的圆,有的扁,有的能看出反复修补的工序。虽卖相不佳,但冷水蒸上一炷香的时间,都会变成美味的艾粑。
清明粥就简单很多,把田艾的嫩尖洗净切碎,和糯米一起加水煮成粥即可,如果怕苦,还可以再加一些麦芽糖。
清明粥几乎适合所有人喝,不仅可以调理咳嗽痰多,还能滋养肝肾,调理老年人高血压、迎风流泪的毛病。
今日出摊的菜品便是这两样。
有个锦衣少年郎蹲守在她的摊位上,见她来了,就跳起身:“江娘子!”
江悦流犹疑:“你是......?”
“我叫申无咎,昨日让管家来请您去做厨娘的,就是我。”申无咎笑嘻嘻的,一口牙白得发亮。
江悦流了然,申无咎这是来“三顾茅庐”了。
她把昨日对申管家说的话又对申无咎说了一遍,手上动作不停,与瑞雪一起把捂着棉被的蒸屉搬到铺子上,又招呼周边等待的顾客。
申无咎就要了十个艾粑,一碗清明粥,守在她摊子旁边。
“申小郎君,艾粑是糯米做的,吃多了不消化。”江悦流只递给他三个。
申无咎嘴硬:“我不怕,我要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无奈又包了七个递过去。
申无咎也不打扰她,自动退到墙根儿底下,静静地看着她忙活。
艾粑是蒸出来就赶紧裹好棉被运过来的,是以现在还冒着热气。水汽腾腾,带着艾草和糯米的清香氤氲开来,仔细嗅嗅,还带着甜味儿。
江悦流脆声喊道:“糯米不易消化,各位少吃。艾粑五文钱两个,清明粥一文钱一碗。”
排在前面的回头客拿出六个铜板,透过水汽望向摊子后面的锦衣少年,八卦道:“这是干嘛呢?”
瑞雪抢话:“怪道我们姑娘的清粥小菜举世无双,非要请江姑娘去府里当厨娘呢。”
那人嘿呦一声,促狭道:“我也爱吃这一口,江姑娘,您可别答应他,不然往后我们大家伙儿拿着钱都吃不着了!”
后面七嘴八舌:“说的是啊,有钱的整日里大鱼大肉还不够,还抢我们这清粥小菜干什么?”
“你是不知道,我家里老娘还有媳妇儿,做什么菜都清汤寡水,放了油腥又腻歪,简直是糟蹋好东西。好不容易有便宜又好吃的饭菜,可给我留条活路吧。”
“哎,你们没人觉得吃完这饭很舒服吗?我带回家去给我爹吃,他骂我次数都少了。”
“哈哈哈哈哈哈......”
江悦流也笑:“大家放心,我还打算把摊子变成饭馆,自己做老板呢,没有去府里当厨娘的打算。”
这话也是说给申无咎听的。
然而他不为所动,甚至还让小厮搬了把椅子来,晃悠着腿晒太阳。
江悦流不理解,怎么能有人为了一口吃的执着成这样?
艾粑卖得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光了。江悦流回头一看,申无咎躺在摇椅上,睡得正香。
瑞雪小声支招:“江姑娘,咱们悄悄儿地赶紧走,等他醒了又要磨叽。”
话刚说完,申无咎就睁了眼。
瑞雪:......
江悦流:“申小郎君快回家吧,往后想吃这儿的清粥小菜,叫小厮来买便是。或者等我饭馆开起来,您常来。”
申无咎不死心:“江姑娘,月钱我给你加到五两,怎么样?”
江悦流:“不是钱的问题。”
申无咎:“那八两,不,十两!”
申家作为本地最大的花庄,可谓是富甲一方。他哥哥如今在京城做官,他作为次子,受尽了宠爱,想要天上的月亮,都有人要想办法给他摘下来。
如今只不过想聘请一个厨娘,竟然遭到了拒绝。
申无咎有限的经验里,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钱不到位。
江悦流知道解释也没用,只干脆道:“多少钱都不可能的,申小郎君另请高明吧。”
申无咎还欲再劝,瑞雪突然跳起来冲远方打招呼:“小丰!快来!”
小丰后面跟着的就是褚大人。
瑞雪求救的意图过于明显,申无咎又凑得很近,褚明昭以为江悦流遇上了登徒子,长眉紧锁,快步赶了过去。
申无咎被抓着后衣领往后一扽,力道大得他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你是谁啊?要干什么?”申无咎茫然。
“光天化日,你行事不端,是想要进衙门吗?”褚明昭虽换了便服,但县令大人的官威还没退。怒目如炬,盯得申无咎全身汗毛直立。
“我怎么行事不端了?我只不过想聘个厨娘而已。”申无咎有些委屈。
褚明昭这才收了收威压。
瑞雪拆台:“江姑娘已经三番五次拒绝了,您还纠缠,利诱不成,估计还想威逼,这难道不是行事不端吗?”
申无咎跳脚,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瑞雪说得对,梗着脖子哑口无言。
褚明昭听明白了因果,语气缓和了些,仍是冷冷道:“凡事都讲个你情我愿,总不能事事顺你的心。若要我知道你再来烦扰,小心把你押到牢里去。”
申无咎本就气闷:“张口闭口就是大牢,你以为你是谁啊?信不信我叫县令大人把你押到牢里去!”
此话一出,江悦流、褚明昭面面相觑,小丰和瑞雪已经在低头憋笑了。
申无咎仰着头,狐假虎威: “之前那位——只认钱权不认理的县老爷,他已经走了。你可知道接下来是谁做咱们的父母官儿?”
“是我亲兄长的同窗好友,褚明昭褚大人!你少在这儿恐吓我。”
褚明昭抿了抿嘴,轻咳了一声,道:“你就是申无咎?长流确实时常提起你。”
长流是申端行的字,而申端行,就是申无咎的哥哥。
申无咎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你?”
褚明昭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长流人在京中,对家里多有挂念,正巧我赴任于此,替他捎了封家书来,一直随身带着,正准备过两日登门拜访。既然今日见着你......就转交给你吧。”
申无咎看到兄长的字迹,彻底慌乱了——
老天爷,冲动是魔鬼!第一面就把贵客得罪了!啊!
申无咎慌乱无措:“我,我,我不是有意冒犯啊,褚大人。”
褚明昭嘴角弯着,但眼神很凉:“长流一直念叨你,我还猜测是何等英才......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