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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拖出去,喂狗” ...

  •   醉春楼。
      上京最繁华的酒楼,坐落于朱雀街,背靠沁江。地理位置独特,酒楼私密性良好,饭菜精美可口,寻常人消费不起,多受达官显贵青睐。
      多受追捧,便早已超出其本身价格。
      酒楼一桌难求,单单是这大厅桌位,就需提前三日预约,更遑论二三楼雅阁,那更是贵客的专属,千金难求。
      久而久之,来此吃饭宴请,谈天说地,便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倍儿有面。
      “阿耀姐姐,这酒楼好生气派,老板真是个厉害的人!”
      昭玉浅笑点头。“是啊,很厉害。”
      她看着足足四层高的醉春楼,眼中划过一丝暗色。
      上京不缺酒楼,更不缺达官显贵。所以酒楼真正的老板也绝非是那位露过面的掌柜,毕竟这张面孔看起来毫无官宦背景。
      耐人寻味。
      上辈子直到她死,这酒楼还活的好好的,那幕后之人,昭玉脑中筛查了一遍,都觉不大可能。
      醉春楼真的是为赚钱吗?
      与许家有无关系?
      上辈子的事是否有幕后老板的手笔?
      此人是敌是友?可否拉拢?
      她会查清。
      昭玉右脚刚踏进酒楼,一笑脸彩衣男子就连忙迎了出来。
      “哎呦!贵客,小人醉春楼掌柜,参见…殿下”
      男人一拱手,狐狸眼眯着,压低声线,最后两字几乎是气音,笑意盈盈,却不卑不亢,腰板直挺,毫无谄媚之色。
      昭玉抬手,阻止了他行礼。
      “早听闻贵楼菜式众多无不精美,今儿私下来瞧瞧,掌柜何必拘礼。”
      算来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踏足醉春楼,此人一眼认出她身份,想必早已做过功课,不足为奇。
      奇的是她刚踏一只脚进门,就得掌柜亲自相迎。
      啧,消息挺灵通嘛。
      昭玉不动声色打量男子,上辈子没亲眼见过,只派人探查得知他叫染业,是个孤儿,人前笑面虎。其他的一概探查不到。
      眼前的染业很年轻,打扮的不像掌柜,像前年祁国进贡的那只开屏的花孔雀。他的嘴角一直带着恰到好处的笑,给人错觉——他脾气十分好。
      “您几位这边请,二楼临江的房间十分雅致,小人带您过去。”他侧身在前面领路。
      他左手抬手间似有薄茧。
      眼波流转间,昭玉收回目光,拉着许燕来,带着明春清秋,跟着他去左侧木梯。
      “有劳。”
      刚上二楼,迎面走来一行人。
      为首者容貌最盛,其人眉如远山,面如冠玉,一身暗红色劲装,勾勒出惊艳的比例。头发用绸带高高扎起,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少年明显兴致不高,却在发现掌柜身后的昭玉时,一瞬间眼睛都亮了几分。
      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道:“末将宋廷安,参见公主!”
      身后众人见此纷纷跪地行礼。
      昭玉没想到临时决议来醉春楼,也能遇见故人。
      上辈子与宋廷安初相识是在半年后的皇家秋狝。按时间来说,他们这时候还没有交集。
      后来宋廷安阿爹宋御史临终托孤,她做了宋廷安两年阿姐。
      那些年他追随她南征北战,盛城之战,她驰援时,宋廷安已重伤昏迷,她下令封锁城门,随后她战死,未曾道别,那一面,天人永隔,便是诀别。
      她平静赴死,唯有两人她放心不下,一是星黎,二是他。这小子一向爱哭,拿她当最后的亲人。
      “少将军,起身吧。”昭玉语气温柔,示意掌柜继续带路。
      “殿下,及笄礼那日,末将有事耽搁,未能及时赶回,家母托末将带了礼物给殿下,就在楼下马车里,可否稍等片刻,容末将献上。”
      宋廷安母亲与先皇后是闺中密友,虽身在西南,多年来仍对她多有记挂。
      来往人不少,他们一行人堵在这,已吸引不少人打量。
      “好,你随我来。”
      昭玉示意宋廷安跟上。
      青竹雅居。
      屋内装饰十分雅致讲究,所用材料皆为名贵之物,透露着低调的奢华。
      窗户敞开,罗汉床位于窗边,昭玉坐在左面,视线畅通无阻,视野辽阔,不远处江面上停着一艘游船,十分华贵。有徐徐清风自水面升起,卷着温润的水汽,伴着室内幽远清冽的香,应和着远处传来的悦耳丝竹声,沁人心脾。悠然自得,当真是妙极。
      掌柜候在一旁,身后小厮手持一份菜单。
      明春清秋守在门外,许燕来坐在八仙桌前专心致志研究着食谱。
      “站着做甚。”昭玉收回视线,看向宋廷安。
      少年垂眸恭敬的立于下首,耳尖微红,眼睛不敢上抬。
      听到昭玉的话,连忙坐在了右侧。
      昭玉失笑。
      叩门声响起,明春送进来一个小巧的长锦盒。
      将其放置于炕几上,禀告昭玉后退下。
      “公主,家母祝你岁岁平安,万事顺意,一生美满!”
      宋廷安抬眸,星眸弯弯,藏着笑意。
      他打开锦盒,取出物件,双手奉上。动作虔诚而真挚。
      昭玉垂眸,是一根通体无杂质,温润滋泽的玉簪。款式虽简单,却十分耐看。
      这根簪子用着趁手,上辈子她戴了许多年。
      可惜后来簪子被赫扶桑折断了。那混蛋脑子有疾,蛮不讲理,简直混账。
      昭玉收敛思绪,拿过簪子,眸中不自觉蕴着几分温柔,爱不释手,道:“我很喜欢,少将军,替我谢过琼姨。”
      “嗯。”
      并未发觉少年又低下了头,耳尖一片通红。
      远远看去,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在交换信物。
      远处。
      江面上那艘游船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
      明渠同时破门而入,手持双刀,准备战斗。却没看见杀手,屋内没有别人,只有自己主子满身戾气,死死盯着窗外。可窗外风平浪静,啥都没有,明渠摸摸脑壳,满腹疑问愣在原地。
      男人笼罩在阴影之下,周身气势危险,依稀可见眼尾猩红,眸光越发森寒,幽深至极,眼角那颗小痣十分妖异,明明笑着,却让人遍体生寒。他的手背青筋暴起,碎瓷片划破掌心,殷红的血滴落在桌上、地上,男人毫不在意,仿佛觉察不到疼痛。
      他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偏起伏不定的胸膛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在极力压抑情绪。
      明渠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主子。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甚至鲜少动怒,更别提这一身凌厉。像是要搞死谁,那年主上手撕群狼也是这样一副表情,却又有点不同。
      那时候是狠厉的兴奋,今天周身气势更加骇人,但是除了动怒以外,好似还有些别的。
      自昨日主子从宫中回来,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神情愈发冷冽,时而悲戚,时而冷笑,一发呆就是半晌。
      他怀疑在主上宫里摔了脑子……但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片刻,男人起身,已恢复淡漠,神色如常,只眼底一片死寂,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肃杀道:“宫门落锁前,活捉宋廷安。”
      “送去死牢。”
      碎瓷片被男人随手扔下,他大步离开,风拂过发梢,带不起一丝涟漪。
      “属下遵命!”明渠掩下狐疑,他们与宋廷安并未有交集,这人何时得罪了主子?
      死牢位于京中一处暗宅里,用作刑讯关押。送入死牢,不死也要脱层皮。
      ……
      用膳过后,许燕来已被许府来人接走,宋廷安与昭玉在楼前告别。
      “公主,末将还有一事相求。”
      昭玉抬眸,直视眼前少年,眸光温和道:“讲。”
      宋廷安眼睛亮晶晶的,抱拳一礼:“公主惊才绝艳,恣意洒脱,世无其二,末将自幼从家父口中听闻您的事迹,十分钦佩仰慕,今日生辰,斗胆请求公主赐下祝福。”
      昭玉一噎。
      宋廷安父亲是当朝御史大夫,也做过昭玉一年的老师。议论皇族有罪,但御史宋微不同。那倔老头耿直清正,勇气可嘉,直言进谏。能当面说绝不背后议论,这些年送去父皇桌上弹劾她的折子就没断过,估计比她还高。那老头口中会有她什么好话告诉他儿子。
      不过宋廷安这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远没有长相的乖巧。上辈子总气的他爹牙痒痒。
      不过宋廷安今日生辰倒是昭玉不曾知道的,她并未关注过这些小事,只知宋廷安比她小一点。没想到就小两天。
      她的私物大多有皇室标识,能认出身份的更不能随意赏给外男。
      “清秋,取一枚平安扣来。”事情凑巧,来时她先去了墨玉阁,买了几枚平安扣,打算送给家人,求一求心安。
      此时送他,也好。
      “少将军,生辰快乐,岁岁平安。”
      “花朝节我会在城东春庭宫设宴,若少将军有空便来。”她要建立势力,而宋廷安才能卓绝,忠心无二。
      无托孤一事,此生她们之间没有羁绊,如今既然已经相识,便笼络宋廷安,早日为她所用。
      “末将一定准时去!”
      说完昭玉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末将恭送殿下!”
      宋廷安从清秋手中接过平安扣,眉眼含笑,手指小心翼翼仔细摩擦着温润的边缘,欢喜快要溢出胸膛。
      马车驶离,昭玉闭目养神,回忆起饭后她的试探,醉春楼掌柜表现的毫无破绽,滴水不漏。
      醉春楼不好探查,姑且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止冬在江南查封的那批货。
      其中箱底藏有甲胄数件。上辈子父皇下令严查,最终查到严家,证据确凿,私藏私铸甲胄是谋反大罪,严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后来才知,被人陷害,那是冤案,却为时已晚,皇朝负了他们,忠臣寒心,长子严归璋被许呈那老贼暗中救下,为他所用,成为她日后头疼的对手,严归璋是将星,连破三城,也正是因此,她不得已求上了赫扶桑……
      这次,她要救下严家,救下本不该惨死的严家二娘子,还他们一个清白。
      咻一声划破宁静。车身猛地一晃。
      不好!
      昭玉翻开暗格,取出三把长剑。分别递给明春清秋。
      “殿下,四周埋伏,三十人左右正在靠拢!”赶车的是暗卫乌亦,他一边说一边策马扬鞭,将马儿速度发挥到极致。
      “不止,身后还有二十人。”清秋捅破窗纸一角,面露凝重。
      今日出宫,昭玉就带了明春清秋还有乌亦三人。武艺最高强的乌肆昨夜领命赶赴江南,去接应止冬,如今圣和宫值守的是副统领乌禄。
      清秋乌亦武功尚可,明春不擅。
      昭玉握紧手中的剑,面色冷凝。
      “提防暗箭,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停车!”
      她手持利剑,脑子转的飞快。
      暗杀是谁的手笔。
      赫扶桑是否重生未可知,但她随即否定,他不屑,若是他,会亲自来取她的命。
      许呈?不应该啊,上辈子交锋是在一年后,在那之前,许呈未曾对她动过杀心。
      还有谁,会想要她的命。
      马车一个颠簸,马儿嘶吼着倒下,腹部插着一支箭。昭玉三人被甩出车外。
      黑衣人来的很快,几乎转瞬之间,已经向四人砍来。
      乌亦引开一部分黑衣人,奋力迎敌。
      昭玉手起剑落间,鲜血飞溅,击退明春身侧偷袭。
      她手握长剑,眸光清冷,一袭白衣在风中吹动,天地间弥漫着肃杀之气。
      她速度极快,一边护着明春,一边斩杀来人,眼神坚毅,不可动摇。
      黑衣人武功高强,训练有素,一波接一波朝她进攻。
      尸横遍地,血水将土地染红。
      清秋和乌亦被困远处,想要来帮她却无法脱身。
      精神高度紧绷,加之落水重生,身体虚弱,片刻,昭玉显然有些体力不支。
      黑衣人这时又冒出来一批。
      清秋乌亦已经受伤,昭玉身上白衣染红,脸上飞溅的鲜血为她增添了几分妖冶的美感。
      不过这些血并不是她的。
      身侧寒光一闪,有把利剑刺向明春,明春本就吃力应对,这方位的剑段然是躲不过的,必死无疑。
      昭玉瞳孔一缩,转瞬间做了决定。她放弃抵抗自己面前黑衣人,扭身将明春护在身后。
      “噗——”昭玉嘴角溢出鲜血。
      她用剑做抵挡,利剑避开要害,径直刺入她左肩,同时右臂被利剑划破,鲜血不断涌出,染红衣裳。
      昭玉趁机抽出匕首,解决掉这两个黑衣人,得到片刻喘息。
      “殿下!!!”明春本已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可殿下不顾自身护住了她。千言万语哽咽在心,明春只觉得心口要被痛楚撕裂。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相待!
      昭玉勾唇,拭去明春面颊的泪,手在伤口上摁了一把,将满手的鲜血抹在明春脖子上,神色郑重看着她。
      “明春,你听我说,一会我来引开他们,你躺地上装死,拿着我的令牌,去风来别苑。”
      角度问题,剩下黑衣人看不见明春情况。既然这些人冲她来,那不如一赌。昭玉将腰间令牌塞入明春怀中。
      明春摇头呜咽。
      “听话。”
      昭玉一脚将明春踹进马车掩盖下。
      清秋乌亦身受重伤,跌倒在地,那边黑衣人并不恋战,看见昭玉这边的同伴已经被解决干净,他们朝昭玉蜂拥而来。
      “殿下!”清秋乌亦双目赤红,可身体的沉重压垮了他们,无法前进,神色痛苦,绝望笼罩着他们。
      昭玉躬身,倚靠着剑柄,大颗的汗珠滚落。
      还剩十二人。她沉重地喘着气。
      她抹掉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眼神狠厉。“有种来!”
      如果今日难逃死结,她认了,如果她得以生还,今日的帐,她百倍奉还。
      说罢强行运起轻功,转身就跑。
      确定十二人紧跟着她,昭玉舒了一口气。
      最起码,明春清秋乌亦,暂时安全了。
      昭玉跑了很远,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左手里握着匕首,右手摁着左肩伤口。一路上鲜血不断滴落。失血过多,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身后黑衣人跟狗皮膏药似的,却只保持着几米的距离不紧不慢跟着她。丝毫没有杀她的意思。
      太反常。今天这场刺杀来的蹊跷。
      莫非前方……
      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她脑海里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两匹通体黝黑的战马开路 ,后方马车十分宽敞奢华,透露着森严气息。
      这马车是赫扶桑的,上辈子她坐过多次。
      前有狼后有虎,择日不如撞日。
      昭玉心下一狠,朝马车奔去。
      “来者何人!再靠近格杀勿论!”明渠停车,拉开弓箭,对准昭玉,厉声呵斥道。
      “楚耀恳请世子相救!”
      “呃?”明池连忙摁下明渠拉弓的手。自家主子和初宁公主,好像颇有些渊源。
      “初宁公主?”
      昭玉酿跄着来到马车前,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努力调整着呼吸,余光已看不见黑衣人的踪迹。
      果然有猫腻。
      昭玉使劲摁了一把伤口,涌出更多的血,刺激她保持清醒。
      明池向后敲了敲车窗,请示。
      “不救,拖出去,喂狗。”车内传来一声冷嗤。
      昭玉心中一个咯噔。
      明渠得令打算将昭玉扔走,明池连忙拉住他。
      这大块头,怎么光长个不长脑子呢。
      明池一把将车门打开。
      还搀扶了一把昭玉。
      昭玉意识越来越模糊,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实和上辈子。
      明池扶着她登上马车,察觉到里面某人刀子似的目光剜了他一眼。明池讪笑着连忙收了手,昭玉一个没站稳,向前扑去。
      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稳稳接住她。
      昭玉彻底没了意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拖出去,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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