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鱼》但为

35、是傻

　　那个暑假安言没有回老家，她找了一份火锅店的兼职工作，从早上10点工作到晚上9点。
　　刚放假那几天，于述飞打过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只说在忙，没时间。问她在忙什么，她也不想解释。后来于述飞也就没联系了。
　　五一假期结束后的这一两个月，两人的关系一直这样，通话次数寥寥无几，每次通话也都只有短短两三句，还基本都是于述飞主动打来的。
　　其实安言也没有生于述飞的气，她也没资格生气，毕竟当初是她死皮赖脸地把人卷入这场赌局。
　　她只是觉得突然失去了力气！
　　于述飞那晚说的那句“你随时可以离开”，就像裁判出的一张黄牌，一下就把她打回了原点。她不知道是否还要坚持，也不知道该怎么坚持。
　　她就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天下午5点过，火锅店正要开始忙碌，安言突然接到于述飞的电话。本想忽略不接，但一想到他很少在这个点打电话，怕有什么急事，就接了。
　　“有事吗？”安言开口就问。
　　这样的语气极为陌生，让于述飞一时哑口无言。
　　顿了两秒后他才问：“你在哪？”
　　“怎么了？”安言避开他的问题，又反问他。
　　于述飞听着电话里的吵闹声，耐着性子道：“我刚到你学校，你在哪？”
　　安言听后瞬间瞪大了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我在外面打工。”
　　“什么时候下班？”
　　“9点。”
　　于述飞看了眼时间，一边打车一边说：“发个地址给我。”
　　安言听他说要来，瞬间变得慌张，立马问：“你来干什么？”
　　“到了说，我上车了，地址发过来。”
　　于述飞在那边不疾不徐地说。说完，也不等她再问什么，已经挂断了电话。
　　安言看着手机屏幕，一时竟愣在了原地。还在不知所措时，微信对话框已经发来一条消息：快，地址，师傅等着。
　　安言像是被这句话操控似的，立马发了个定位过去。总不能因为她让交通堵塞吧？
　　不情不愿，慌里慌张。她从没这么害怕见到于述飞！
　　火锅店没一会儿就迎来了客流高峰，安言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观望着四周，可直到下班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以为他没有来，正当松口气去换衣服时，又突然收到他发来的消息：我在大门外。
　　安言往外望了一眼，看不清他在哪里，等她换完衣服走出去，这才看见他远远地站在街边的花台旁，眼睛直直地看着火锅店门口。
　　于述飞和她的视线对上，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然后迈着大步子朝她走过来。
　　走到她跟前，也不说什么，直接取下她肩上的小挎包拎在自己手里，又顺势牵起她的一只手。
　　“累不累？”他问。
　　安言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没了反应。在原地愣了片刻后，抽出自己的手，一脸尴尬问：“你怎么来了？”
　　于述飞见她将手抽出去后又藏在背后，也没在意，只笑着说：“来谈个代理业务。”
　　“什么时候走？”安言又问。
　　她嘴里说着，可视线从头到尾都尽量避着他。
　　于述飞知道她心里有气，耐心地回：“不确定，可能要几天，看谈判情况吧。”
　　听他这样说，安言也就没什么话了。她想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包，可刚伸过去，就又被于述飞一把牵住，而且还加重了力道，任由她怎么挣脱，也无济于事。
　　“走吧，送你回去。”于述飞咧着嘴角说。
　　安言见他始终笑着一张脸，其实心里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可又实在过不去心中那道坎。挣脱几下无果后，干脆一路臭脸，任由他牵着。
　　到学校后，牵着的手依然没放开。走在回宿舍的那条小路上，路灯昏暗又荒凉，安言看着眼前这幅画面，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只觉得讽刺至极，心中的委屈翻江倒海般突然就涌上心头。
　　就如此刻，以为是触及到他的一点真心，其实那颗心自始自终都想着把自己推开。
　　“你不是让我走吗？还找来干什么？”她埋着头问。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眼眶也跟着红了。
　　“不想我来？”于述飞反问她。
　　他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正面回复她，永远只会把答案抛给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又可笑？”安言冷笑一声，哑着嗓子问。
　　“没有。”于述飞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
　　见她眼眸里闪烁着泪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轻叹一口气，伸手将她圈进怀里：“我只是担心你。”
　　安言扑在他怀里，听着他的这句话，眼泪极不争气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自己会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哪怕是一个表情就原谅他的一切。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贴着他的体温，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泪水像决堤的河流般一发不可收拾，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
　　胸前的衣裳被打湿一大片，泪水的温度也透进皮肤里，于述飞下巴抵着安言的头顶，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轻拍她的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夜阑人静，Z大校园一片安宁，就连时间也仿佛停止了转动。
　　那一刻，落进于述飞心里的，唯有天上清冷的月光，和女孩委屈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怀里的声音静了些，他松开她的上半身，隔出一点距离，伸出一只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不可笑也不可怜，就是傻！”他边擦眼泪边说。
　　安言抓着他的衣角，双手都出汗了也拽得死死的。她低着头不说话，只默默掉眼泪，在这段感情面前，她没有辩解之词。
　　于述飞将她额头凌乱的头发拨顺，微微皱眉：“不是信誓旦旦要赌我的真心？就因为一句话委屈到现在，你说你是不是傻？”
　　安言依然低头不语。
　　那晚上，直到分开她也没说一句话。于述飞把她送到宿舍门口后，她头也没回地就上去了。她不知道于述飞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住哪里，更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
　　睡前于述飞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别想太多，早点睡。
　　她看了后也没回，关了手机直接就睡了。
　　*
　　第二天是周末，火锅店异常繁忙，一整天客流不断，安言几乎没时间分心。直到快下班时，她才想起拿出手机看一眼，于述飞既没给她打电话，也没给她发信息。
　　虽有些失落，但也没来得及多想。去换衣服时路过厨房，听到那边乱作一团，几个工作人员围在那里叽叽喳喳。她好奇去看了一下，才得知是厨房的一台大型冷藏柜突然出了故障，把师傅们急得不行。听说里面装的全是新鲜肉类，这个天气，稍不注意就坏了。
　　安言见旁边的一位经理正在打电话，应该是叫人来修，她也没再多问，去后面换衣服了。
　　刚换完衣服，见工作群里发了一条消息，点开一看，是经理在问有没有谁认识修冷藏柜的人，越快越好。
　　安言拎着包出去，又绕道去厨房看了看，此时经理正和几个厨房师傅焦头烂额地在说着什么，问了一下旁边的人什么情况，才知道是厂商的维修人员最早要明天上午才能来，一时半会儿也没联系上合适的维修师傅，所以正愁着呢。
　　安言站着看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于述飞的电话。
　　“下班了？”刚响两下就接通了。
　　“你在哪？现在在忙吗？”安言问。开口时，语气还是有些不自然。
　　“在你们店门口。”于述飞说。
　　安言忽地一惊，立马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什么时候到的？”
　　“有一会儿了，你下班了？”于述飞又问。
　　“下了，不过……”安言边说边往外面走，“算了，我马上出来。”
　　挂了电话，安言小跑出去，见于述飞还是在老地方站着，看见她后，也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于述飞先开口问。
　　安言看着他，半天说不出口。
　　于述飞皱了下眉：“有事就说。”
　　“你现在有事吗？”安言问。
　　“接你下班。”于述飞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安言抿了下嘴：“店里有台冷藏柜坏了，能不能帮忙看看。”
　　于述飞听后，一时间怔在原地，然后又无奈地笑了一下：“进去看看吧。”
　　冷藏柜的故障对于述飞来说，不是太难的事，难就难在什么工具也没有。不过有这么一个救兵总比干等着强，经理一边吩咐人跑腿去买工具，一边和于述飞闲聊着，势必要把这个人留下干完活儿才能放走。
　　于述飞全程也很配合，看不出丝毫不耐烦。
　　安言在一旁看着，偶尔会有一两个人来八卦几句，问她这人是谁，和她什么关系。她只笑着应付两句，也没多说。
　　找来于述飞要的工具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冷藏柜恢复正常。经理长松一口气，对于述飞连说感谢，又是递水又是打烟。临走结账时，于述飞本想免了，但稍作犹豫后，还是收了个友情价，只说就当帮朋友一个忙。
　　经理一听这话，又赶紧对安言说了声辛苦，一脸笑呵呵地把两人送到大门口。
　　走出火锅店已经十点过。于述飞在路边打了个车，安言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火锅店离学校并不远，如果没什么急事，安言平常都是步行回去。今天的确晚了些，忙了一天，也实在没剩多少力气。
　　她安静地靠在座椅后背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脑子里却全是刚才于述飞在厨房里弯腰干活的画面。明明是她叫他去帮忙的，可看着他全身被汗水打湿，满身沾着油污，心里又酸又堵。
　　“晚上吃的什么？”一直安静的于述飞突然问。
　　“店里吃的便餐。”安言回过头来说。
　　“饿了吗？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安言摇摇头：“太晚了，不吃了。”
　　于述飞点了下头，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下车后，于述飞依然把安言送到宿舍楼下，临走前安言突然对他说：“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下班后我请你吃宵夜吧，学校附近有一家烤鱼还不错。”
　　“好啊，我去接你。”
　　说完后，见她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述飞眼里写着疑问：“还有事？”
　　安言动了动嘴角，这才轻轻说了句：“今天谢谢你。”
　　于述飞轻笑一声：“傻瓜。”又用下巴指了指宿舍楼的方向，“回去早点休息。”
　　安言还是没动，她抬头看着他那双深邃又明亮的眼睛，心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双脚不受控制地就朝他身边迈了两步，然后将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
　　她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安静地靠着。
　　“身上脏，全是汗味儿。”过了一会儿，于述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又不嫌弃。”安言贴在他的胸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