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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雨霖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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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樵子看着她,表情有些复杂:“我相信你没有盗甲。你说,借千里马?但是,它只在我爹爹的马圈里。倒也不是说不能把它偷出来。”
风雪飘零在两人面颊之间,有几片还打在纪云知的眼皮上。
听完这话,纪云知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掉了下来,她含着感激,深深地对林樵子鞠了一躬:“谢过长嫂了。”
林樵子的眼睫顿时又颤了下,低垂着:“我已不是你长嫂了,明日,宁乘风就会来提亲了。”
纪云知看着林樵子低落的神情,心中很不是滋味。
生在一个女子没法做主自己婚姻大事的年代,出走,会如何呢?
冷夜里突然卷起一阵风,夹杂着雨雪,猛地吹起了纪云知的发尾。
她做了一个决定。
纪云知抬眸,伸手握住了林樵子撑在窗檐的手:“长嫂,你若不想与他成亲,我们就逃走吧,隐藏你的身份,做一个自由的平民。”
林樵子的眼里突然有了光,看向纪云知的时候瞳孔微震:“你说的,可当真?”
林樵子望着眼前这个已经是男子装束,整体是英气又坚定的纪云知,心底里升起了久违的祈盼,她真的,可以违抗父母之命,为自己做主一回吗?就像纪云知这样有勇气抛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纪云知又再度握紧了她手:“当真。有的时候,退一步便是天高海阔任鱼跃。”
“好,我跟你走!就当是,我也想为云旗找出盗甲的真凶。”林樵子坚定地回她。
*
两日后,淮北州城关。
进出的马车在关口排了长队,四五列官兵跟在一个身着黑色金龙纹的男子身后,百姓们喊他“都督”。他半束着头发,发色如墨,虽是浅笑着,却感觉今日有些不怒自威。
“侯爷怎么今日这么大阵仗?这是要找甚么人?”在队伍后列的官兵有些困惑,问旁边的人。
“是太仆寺卿之女失踪了,她又是我们侯爷的弟媳,所以侯爷才要严格把守城关。”被问的那官兵回答道。
“把守城关和是我们侯爷的弟媳有甚么关系……?”那官兵想了想,还是很困惑,歪头继续问。
“愚笨,你难道不知道这太仆寺卿之女曾是许配给玄铁将军的吗? 玄铁将军战死在西北边,侯爷定是怕她去殉情了!而淮北州,就是上西北的必经之路。”
……
排在队伍最末的那辆马车上,坐着一位白衣公子和一位带着玮帽的女子。
白衣公子眉头紧皱,手心死死攥着的是一块布,那布的边缘并不规整,看起来像是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
而触目惊心的是,那块布上面是扎眼的红,凑近了看,竟是血书。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纪家是清白的。李常德,冤我女,又将我流放。”
纪云知从西宁回来后就没怎么开过口,一直是一副愤愤的神情。
“李常德,你该死!”纪云知恶狠狠地从喉间挤出字来。
她与林樵子在那后,连夜出逃去了西宁,根据系统的信号检测,一路跟上了流放队伍,然而却听到那些官人说:“不听话的已经被打死了。”
纪云知当时快速扫了眼,队伍里并没有纪伯山的身影,她赶忙回去寻,在一个破旗帜边寻到了他,但却已经是一副冰冷的尸体,手里紧攥着的,是那封血书!
“哐当、哐当”马车两边驮着的行李因前进速度缓慢而发出响声。
林樵子见状,推了纪云知的肩一把:“怎么回事?为何我们出城关的时候很通畅,进来的时候却这么堵塞?”
纪云知紧皱的眉头稍稍松懈了些,她没回话,掀开那帘布往外瞥了眼。
冷不防,她与站在城关边那人对视了一眼,对方很明显也看到了她,眼神里带着些困惑。纪云知有些心虚似的,赶紧将帘布放了下来。
那人,一身黑色金龙纹袍,披着白绒,似笑非笑地,除了宁樾,还能是谁。
怎么是宁樾?纪云知心中很茫然,她知道,宁樾是长公主之子,封号怀远侯爷;亦是淮北州的都督……
难道,他知道自己带走了林樵子?
纪云知心中这下有些慌张了,她猛地将这几个人都联系了起来——宁乘风是宁樾的弟弟,宁乘风要来提亲,与林樵子……
糟了,宁樾定是来找林樵子的,那林樵子那逃婚之事,不就要失败了?
“哒、哒”
马车旁响起靴子踩过积雪的,要断不断的声音。
“叩、叩。”
有人敲了敲车厢。
纪云知有些绝望地望向车顶,她扭头对旁边的林樵子撇了撇嘴:“瞒不过了。”
林樵子眼睛顿时瞪大:“怎么了?你看到谁了?”
“例行检查,出示过路证明。”外面那人的嗓音清越,音量却不大,好像是在和车厢里的人说悄悄话似的。
“嘎吱——”
纪云知应声推开车窗。
果然,外面那人正是宁樾,此时正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们二人。
宁樾抱着双手在胸前,他不说话,等纪云知开口。
“宁樾哥哥。”纪云知看向他肩头的落雪,软声道。
她知道,宁樾肯定是吃软不吃硬的。所以只要她……
林樵子有些诧异地听着这一嗓,玮帽下的表情变得困惑不解。
宁樾很受用,虽然知道纪云知是装出一副可怜小白兔的模样,但他还是“哈哈”笑了起来。
“又见面了。来,我们找个地方,你好好向我解释一番,你为什么带走了她。”宁樾说这话时,还分了个眼神给林樵子。
*
茶馆,二楼包厢。
“云知,你贸然带走她,是不是太冲动了?你就不怕你的身份暴露?”宁樾抿了口茶,架着腿,笑着问她。
宁樾总是这样,无论他口中谈论的是多么重大的事件,都能被他玩笑般的语气给四两拨千斤,听起来就像是家庭琐事一样。
纪云知方才被他带走,到了茶馆,她警惕的心才放了下来,看来宁樾并没有要阻碍她的意思。
纪云知接过宁樾递来的茶杯,缓缓开口:“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冲动了。但……”
林樵子插嘴:“但我不想嫁给宁乘风。”
宁樾挑眉,看了眼正频频附和点头的纪云知,对这一荒唐之事,心里已有了判断。
他忘了,纪云知还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对这些事还保留着少年人的正义感。
“哦。所以,你带她出了城关,又返回来,是何意?”宁樾问。
纪云知见宁樾对这事的态度是好奇的,心中更是放下了防备,这至少说明,宁樾应该会帮她保密。
然而想到她们二人出城关的原因,纪云知的心头又愤愤不平起来:“我偶然得知,爹爹被流放西宁,我本想去救他,结果,却寻到了这一封血书。”
宁樾看着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块布后递过来,他拿起来看了眼。
半晌沉默,宁樾的笑僵住了,表情有些凝重:“纪大哥已经……”
纪云知苦笑:“是。宁樾哥哥,所以,你可帮我保密林樵子这一事吗?”
*
军器监门口。
纪云知手里握着那还有余温的,宁樾给她的令牌走了进去,心里对宁樾有了些别的认知了。
在她心里,宁樾已经变成了值得信任的人。他帮了她两次,一次,是帮她隐瞒身份;一次,是帮她的冲动收拾烂摊子。
至少,林樵子这一事是暂时平歇了。
“我先前没发现,你还有两幅面孔。”林樵子跟在她身后,忍不住说了句。
“嗯?”纪云知歪头,有些困惑地停住脚步。
“对着他,就像楚楚可怜的小白兔;对着其他人,就像出征沙场的女将军。”
纪云知还想反驳她是知道宁樾对这一套受用,却被军器监内的动乱吸引了。
“卫云呢?”
“太仆寺卿与兵部侍郎同时来我这报案,卫云和林樵子在同一时段失踪,林樵子又是逃婚,这不是奸情,是什么?”
纪云知眉头一皱,一抬头就看到李常德那狗官的背影,人模人样地戴着顶官帽,现下正带着手下,在军器监内要找她呢!
然而找她的理由竟然是,她插足林樵子与宁乘风……这太荒谬了,肯定不是这样。
纪云知又想起李常德在早朝时发出的异议,这狗官,定是早早对她身份怀疑,又眼红她晋升的速度如此之快,想要把她除掉后在皇上面前邀功。
“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捉拿卫云这三!”李常德听到动静,转身,显然也看到了她。
他早就怀疑卫云来路不明,现下正好,把卫云以奸情在圣上面前狠狠地告状一笔,还能邀功。
李常德笑了。
纪云知看着李常德那贼人的笑脸,心中更是恨透了。
然而现在,李常德的手下将她们团团围住,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该怎么办呢?要是被抓去,让李常德发现了她女子身,那不是真的如宁樾所说,身份暴露了。
纪云知没有抵抗,她任由着他手下将她夹了起来,上了牢车。
反而是林樵子在挣扎着,纪云知还安慰了句:“别慌,总有办法的。”
军器监甲坊署的工匠们都聚在一起,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们……
纪云知的脑中快速思考。
半晌,她有了主意。
为何不将计就计,一举把李常德这狗官给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