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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雨霖铃(一) ...


  •   “回圣上,下官私以为,军器监事关重大,万不可让来路不明的人混了进去才是。”李常德急急回道。

      此话一落,朝中便是一片窃窃私语。

      “大理寺卿说的在理,这男子又带着面具,看不清真容…”

      “这朝中百臣,谁人不是举人出身,亦或出于世家。”

      纪云知当然听到身后这些流言蜚语。她用手扶了下铁面具,心中思索着对策。

      “若我真是为了混入军器监,窃取甚么,又何苦将所学全都展露,自断后路?”纪云知冷声道,眼中闪着寒光,望向李常德背影,语气是铿锵有力的。

      盛显宗与长公主对视一眼,还未分出个谁对谁错时,又朝身后那几位王爷抛了个眼色。

      “圣上,有话说得好,不拘一格降人才。那这卫公子到底如何,不如由时间检验。”宁樾凑到盛显宗耳边低语。

      长公主听这话,心中奇怪,有些狐疑地瞥了眼宁樾。

      她想,宁樾平日里不是最不愿多管闲事的?怎么这几日的几件事都跟变了性子似的。

      纪云知瞧见宁樾俯身的动作,不难猜,他定是认出她来了,正和圣上为她开脱呢。

      这样的论断看似,是一件对她有利的事,但实际上,她不想欠任何人的情谊。每欠多一分,她便要还他一分,那她与宁樾,还有完没完?

      这样一想,她便有些不情愿地阖上双眸。

      盛显宗听完点了下头,他有些不耐烦地朝李常德挥挥手,说道,“不拘一格降人才,不拘一格降人才,卫云如何由百官和时间检验。”看起来他好像是想快些解决此事,不让任何人有对他质疑的机会。

      这下,百官也不敢再有任何抗议了,低头不语。

      只有那李常德有些愤恨地吹胡子瞪眼,他自言自语嘀咕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怀远侯。”

      *

      随后在军器监,膳房旁的一间单人屋。

      “咳咳咳——”

      纪云知手中怀着那在木床上落灰许久的被褥,灰尘瞬间吹飞,无孔不入地钻进她鼻尖,引得阵阵她好生咳嗽一番。

      她捧着它踏步跨出门槛,随后弯腰放于门前,打算过些时辰丢了去。

      毕竟,这被褥是上一代屋主人留下的。纪云知为了保全身份不被暴露,特地向署丞申请来的这单人间,前段日子,有个膳娘在此屋病逝,听起来好像不是甚么好风水之地。但纪云知毫不在意,她只想有个落脚地。

      她拍了拍自己那沾了些灰尘的白色衣摆,就要转身往屋内回,想去把东西收拾好了。

      谁知半身才刚入,就有人喊住她。

      “卫云——”

      纪云知应声回头,来客是兵部侍郎沈时章,他看起来面带有些焦急之色,额间也有些薄薄的汗珠,正快步朝她走来。

      “参见大人。”纪云知把头低下,压在双手之间。

      沈时章话语还带着些急促的呼吸,“圣上方才传旨下来,要本官三日后带军器监众人下淮南修甲。”

      纪云知倒是不意外,圣上的性子急得很,当下必定是姬国再度攻打来,火烧眉毛。她不同于沈时章的着急,神色如常回他,“是,卫云听命。”

      沈时章这么着急,是事出有因的。他才刚复职,想必是希望在圣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接着,纪云知和沈时章又聊了几句出发时辰、乘水路亦或是车马等话,二人这才分开。

      她望着沈大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想着,重生之后的一切事似乎都还挺顺利的,但凡是她想去做的,好像都会成。

      然而这时,“叮——”一声异响,她脑中又响起那冰冷的机械音:

      “恭喜宿主完成修补生锈铁甲任务的第一部分,创新防锈剂。特发放奖励翻案线索一个。”

      “宿主父亲,也就是纪伯山,系统检测到,他如今在西宁。”

      纪云知听到这话,心中的情绪从欣喜顿时翻了个面,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谁人不知,西宁,乃流放之地?也就是说,就算是她服罪身死,官府也没有放过她父,将他流放去了这寸草不生、黄沙遍地的流放之地!

      她赶忙将那门的长条锁放了下来,匆匆进了屋内坐在床上。

      “系统,请你告诉我,我父现在还活着吗?”纪云知一双眉紧紧蹙着,心中默念,忐忑和不安交织在心头,好似往心头灌了酸水。

      西宁环境如此恶劣,从未听说流放之人还能活着走回家的。这样想想,她更加不确定了,焦急的心火攻了上来。

      冰冷的机械音在“嘟嘟嘟——“几声后,给出了答案:

      “检测出微弱生命体征。”

      听到这回答,纪云知一下子“呼”地松了口气,她站起身来,手中开始不停地将衣物装进那小布包里,她要去西宁救爹爹!

      然而衣物还没收齐,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手忽然一顿。

      纪云知突然想到沈时章方才说的话,“三日后下淮南修甲”?!然而就算是她现在立刻出发,雇马匹不吃不喝赶路赶上个七天七夜,也无法到盛国的西北边,也就是西宁。

      纪云知一下子愣在原地,上齿咬紧了下唇瓣,铁面具冰凉的质感让她清醒。

      这该如何是好?爹爹是肯定要救的,下淮南修甲才能得到翻案提示,还纪家清白。她需在三日之内赶到西宁,还要赶回来。

      普通的马匹定是不能做到的。

      那么,千里马呢?这民间,只有专门负责养官人马匹的太仆寺卿才有汗血宝马,日可行千里,夜时从淮北出发,晨时就能到西宁。

      纪云知蓦地想起一个人,可这人与她非亲非故,若非要扯上些,那就是这人是她长兄纪云旗生前爱慕的人——太仆寺卿之女,林樵子。

      她扶了扶铁面具,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完全是她想象的,爹爹在西宁流浪乞讨、爹爹咳疾复发后倒在异乡…

      最终,她还是决定去找那人求助。

      *

      天已黑透,如幕布挂在高空,太仆寺衙署门口。

      “林樵子,你还敢还嘴?!”

      这一声怒吼让还没溜到后门的纪云知浑身一颤,她赶忙从侧面绕路到后门,随后背靠着那墙,竖耳仔细听里面发生了甚么。

      几声“踏踏踏”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瓷器跌落在地的刺耳声,昭示着这太仆寺署丞今日是颇不宁静的。

      有一女子也带着怒意,毫不示弱地喊了一嗓子,“云旗生前,我们互相爱慕,他死后,宁乘风才与我表心意,要提亲,这是乘人之危…”

      话音刚落,就是“啪”地一声,那女子也“啊”的惊呼一声,纪云知在门外听得提心吊胆,这女子定是林樵子了,难道,她方才被打了一巴掌?

      “哪有还没过门就说要为他守节三年的道理!乘风虽是腿脚不便…”那男子说到这里,声音就变得小了很多,纪云知就快要耳朵贴着门缝才能听到他说的是:

      “可也是长公主之子。这天下,长公主说是与圣上平分也不为过。你与乘风从小一起在宫中的学塾长大,他心慕你,谁人不知?那纪云旗也是收复边疆才让帝大喜,要赐婚你的,你怎么不说纪云旗才是后来者?”

      那女子一听这话,还“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好像含着莫大的委屈,”爹爹,你说婚姻事由我自己做主的,我只心悦云旗,容不下别人…”

      纪云知的心中好似猛地被揪紧了,她扶了扶铁面具,脑中回忆着前世的记忆:

      前世,纪云知长兄,也就是纪云旗,年纪轻轻便武举入仕,生得又是一副好皮囊。得了宫中许多女子的悄悄爱慕,随后,他奉命收复边疆,大胜后,帝大喜,封他为玄铁将军,要赐婚他与太仆寺卿之女林樵子。可二人还没成婚,姬国就攻打来,于是圣上派纪云旗出征。

      “你还敢说?现下纪家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听话,明日乘风便来提亲。”那男子好像不想再与林樵子周旋,语气急躁得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纪云知突然有些出神。她呼吸一窒,心中有些绞痛。

      她好像,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那就是,纪云旗好像真的死了。这一世她刚睁眼就在狱中,满心都是活下去,找到真相,还纪家一个清白,但是她一直不敢让自己去细想哥哥的事情。
      前世她入狱的时候,只知道哥哥奉命出征攻打姬国。所以,哥哥的死,是因为铁甲被盗,导致,不敌姬国吗?

      纪云知鼻尖一酸,冰凉的泪就这样滑落下来,她突然蹲了下来,缩成一团,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衣袖却是湿了一片。

      寒风簌簌,风雪打在她身上,不轻不重,却觉得好痛。

      是她,害死了哥哥吗?

      *

      太仆寺衙署,林樵子屋。

      “砰、砰、砰——”

      纪云知站在木窗边,用手敲了下,停顿了会,又再敲了一遍。

      半晌,那木窗应声被人推开,一个红肿着眼,面容清丽的女子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怕林樵子误会自己是潜入衙署的小贼,纪云知心中催促自己打起精神来,她眼神定定地与林樵子回望,刚想张口解释自己是纪云旗的胞妹之时。

      林樵子却比她先一步回过神来,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随后,“哗”的一声,纪云知的面具被她掀翻!她面容毫无遮掩的暴露在林樵子面前。

      纪云知连忙夺过来,把面具捂了回脸上,急急解释:“长嫂,我…我是纪云知,纪云旗的胞妹。”

      其实林樵子就算是不掀翻她面具,她也会自报家门的。她知道,哥哥看中的人必定不会错,而方才她偷听的林樵子的话,更是让她确信,林樵子必定会出手相助。

      林樵子眼神中闪了下惊喜的光又瞬间黯了些:“我就说,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一双丹凤眼和骨相,除非是…”

      随后,林樵子又突然回过神来,她眼底困惑越来越多,“你叫我什么?”

      纪云知攥紧了衣袖,薄唇抿了抿,再喊了一遍,“长嫂。”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林樵子伸手拍了拍脸颊,好像觉得自己在雪夜里碰到了鬼魂。

      “我为躲追捕,纵火假死,为的就是入宫寻盗甲案的真凶,还纪家一个清白。“纪云知感觉自己的鼻头被冷风吹的快掉下来了,可她仍定定地望着林樵子双眸。

      纪云知接着说,有些哽咽:“长嫂,我知道你也许怨恨我,毕竟哥哥的死,也是因为我没看守好铁甲。但铁甲真的不是我盗的,我比谁都更不愿看到纪家落得如此惨况。”

      “你可否借我一匹汗血宝马,助我赶到西宁救父?”

      看林樵子的眼神空洞,又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动于衷,纪云知的心里也没了把握,然而她干裂的嘴唇却还在一张一合:“我知道这是我得寸进尺了,你能原谅我已是大宽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雨霖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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