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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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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里的日子日复一日地消逝,圣上待我仍然是恩爱有加,但奈何年少时对成王惊鸿一瞥,加之又听到他即将返京的消息,实在令我无法这么快放下这份青涩之情。可我也深知这心思绝对不能被圣上知道,否则在深宫之中的前路便会万劫不复,丞相府也会无故受到牵连。
忍冬于四月末终是探得成王消息,火急火燎地跑到我跟前言明:“娘娘,奴婢据圣上与大太监沈公公的谈话得知,成王殿下下月中旬便会抵达京城,返京之后先会安置在京城的府宅之中居住一段时日,待到圣上举办国宴之时才会进京面圣。”
我安然点了点头,内务府的公公早已知会我今晚圣上会留宿坤宁宫,届时只要装作不经意向圣上提起回府省亲,一切便都会水到渠成。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坤宁宫中一片宁静祥和。圣驾如约而至,我正欲附身行礼,谁料圣上竟先一步扶住我,柔声说道:“若是无旁人,皇后以后见到朕这行礼便免了吧,你我之间无须这般生分,再说朕以后会时常到来,若是次次都行礼叫朕也心疼。”
我的脸颊一时之间泛上红晕,仿佛有两团火烧得滚烫。圣上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羞涩,他轻轻地笑了笑,声音温柔而低沉:“皇后今日怎地如此害羞?”
知道圣上在故意打趣我,我脸颊的红晕愈发浓烈,用手轻轻拉起圣上的衣袖回应道:“圣上只会揶揄臣妾,叫旁人听见该说圣上孩子心气了。”
我想到此时该是谈及省亲之事的大好时机,便续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陛下,臣妾入宫有好一段时日了,也没同爹娘与大哥通过书信,虽知道他们在丞相府必然是安然无恙,但还是想回家一阵时日看望,陛下可否许臣妾出宫省亲几日?”
圣上听后也没深想,只是拥我入怀,依旧柔声说道:“爱妃思乡情切,朕自然能够理解。既然爱妃已入宫多时,确实应该回家探望一下父母和兄长,以尽孝道。说起来成王近段日子也要返京了,成王府与丞相府一墙之隔,届时宫中大宴朕会派人接皇后与成王一同回宫,爱妃尽可放心回府省亲。”
说完圣上又若有所思,轻轻叹了口气,好似安慰一般说道:“这深宫之内戒律森严,有些妃嫔入了宫一生便同父母死生不复相见,就算是家眷进宫探望也颇有不便,皇后若是近乡情怯,以后也不必再询问朕,自行出宫即可,朕明日便下旨知会驻守宫门的侍卫。”
自我入宫以来,圣上便对我一直纵容有加,起初我尚心存顾虑,然久而久之竟也逐渐恃宠生娇,入宫时的步步为营早已抛掷脑后。更奇怪的是,圣上对我的各种无理要求皆能不假思索应允,每每思及此处,我对圣上的愧疚之情便愈发沉重。
圣上此时似乎也看出了我心事重重,怀里的力道更为一紧。入夜时分,宫殿内的灯光逐渐暗淡,只余下几盏宫灯闪烁。那双含情眼深深望向我,同我深邃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我融入灵魂深处。旖旎的氛围之下,我同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靠近彼此,他的吻深沉而热烈,落于我的唇瓣之上,让我几度无法呼吸,只能任由其在我的唇上轻轻辗转。而后圣上将我抱起,轻轻放我于凤榻之上,同我的身体紧密贴合,手指交缠,娇嗔喘息,就这般感受着彼此的身体交融。
次日天光微亮,待我醒来之时,圣上早已去上朝。他向来是这样,为免扰我清梦,从不让宫女伺候更衣,总是亲自换上朝服去早朝。因此宫内的宫女太监对坤宁宫甚是恭敬,不敢有丝毫怠慢,受圣上如此恩宠,也实非我所能料。一想到这,我无奈叹了口气,唤来忍冬为我更衣,准备即刻启程回府。
待我更完衣走到宫门之前,圣上所安排护送我回府的仪仗队已整装待命,肃穆而庄严。忍冬搀我徐徐步出宫门,登上那辆装饰华美的凤辇,凤辇两侧的侍女手持金扇轻轻摆动,伴随仪仗队在前面开道,锣鼓喧天,龙旗飘扬,尽显皇家的威仪与荣耀。
一路之上我都心不在焉,心绪早已抛至九霄云外。不知不觉轿子便已晃到丞相府所在的街道,相府门前早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青石板上反射着月光的如银光照,两排高大的红漆灯笼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街道的尽头,灯笼上绣着金色的凤凰图案,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宛如真凤在舞动。
爹爹和娘娘皆是一身雍容华贵的宫装,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典雅之气。而哥哥像是刚从沙场归来不久,浑身散发着杀伐之气,却盖不住一身的英姿飒爽,想来大抵是还没来得及换衣便同爹娘一起候在门口多时。
我连忙从轿中走出,顾不得忍冬的搀扶,快步走到爹娘跟前,向他们行了一个大礼:“女儿不孝,多时未归,让爹娘挂念了。”
爹爹连忙扶起我,眼里的泪水止不住打转,却仍是柔声安抚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娘娘还是凤体安康,我们也算是放心了。”
一旁的哥哥此时也失掉了平日在外人前的正经,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将我拥入怀中,声音沙哑道:“妹妹可算回来了,这些年在宫中,你可曾受委屈?哥哥就算远在边疆,也会为你讨回公道!”
我抬头看向哥哥,他的眼神坚定而关切,仿佛能融化我心中所有的忧虑。我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哥哥,我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只是时常想念你们,想念这个家。”
说完我才发觉哥哥身后还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之前在轿上视野狭窄并未注意到他,待看清之时才知道是同我青梅竹马般的故友——姑母家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沈子骁,只比我年长一岁的表哥。
儿时哥哥由于年长我几岁,又对兵法之道魂牵梦绕,经常溜出府跟外祖父学习回马枪枪法与练兵之道,而爹娘又分别要忙于官场之交与府邸家事,我便没有什么人可以经常一同说话,直到这位小表哥的到来。
表哥从来都不是寡言的性子,反而同哥哥一般不拘礼数,成天向往着上战场舞刀弄剑。但小时候他却总跟在我的身后,像一个忠诚的小侍卫,除了被外祖父唤去练武,大部分时间都对我寸步不离,连爹爹都拿他没办法。明明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小大人,却总是在那时对我流露出崇拜与仰慕之意,比我大哥还要宠溺我。
然而现在终究是物换星移,人事已非,我已成他人之妻,而他则成为功勋卓著的小将军。再也无法像儿时那样时刻相伴左右,想来人生的遗憾之事着实不少,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却错过了他眼底流露出的那一丝惆怅。
而当我再次同他的目光相遇之时,他双眸中仍然流露着无尽柔情,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如同一泓春水,深沉而绵长。终于我还是先打破了这阵沉默,同他轻声道:“好久不见,表哥。这么多年以来过得可好。”
他只是爽朗一笑,尽显少年郎彼时的风华正茂,对我道:“我一切都好,想必表妹也是一般。”
我笑着点了点头,心中也释然了许多。表哥总是这样,对任何事都显得不在意,也让人误以为他只是个只会嬉闹玩乐、玩世不恭的武将,可我知道他只是不想给心旁之人徒留忧思,满腔雄才大略并不输沙场点兵多年的老将。
这样好的表哥,终究以后还是聚少离多,待他成家立业之后便会同我更为生疏。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在心头一阵悲凉,连伴随大家伙儿一同入府之时都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