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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术士自焚(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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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山多,雨水连绵不断。鸾居山位于云州和境州的交界,高耸着将两州劈开,云雾围着从山顶倾入位于山脚的翎郡。
翎郡太守坐在窗前,看着屋檐边滴下水珠,四溅开来,沁入石板地中。手中的布条,随着火散入空气之中,灰烬和细雨缠绵最终化成火红色,他长叹一口气,又听见雨雾席着哭喊。
颜弼揪着一青年的衣领,拖着在雨幕到了面前。翎郡太守见地上的青年抬头,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已经分不清了,听着他口中在叫唤:“爹!爹!救我!”
钱汤建看清是自己的儿子,他惊恐的出声呵斥:“大胆!你竟......”
话未毕,一把弯刀划破雨丝。雨滴击在刀面,溅往他脸上,弯刀直抵在他的咽喉。他被惊得瞪大眼睛,身后之人阴恻的声音在耳边:“钱大人,你可知我是谁的人?”
“不...不知道....”钱汤建心知肚明,但他不能认,认了他就得死。
“钱大人这装傻充愣的功夫是和谁学的?”陆侑恒将弯刀贴近了几分,“太后娘娘?还是和冯易贵?”
钱汤建听见冯易贵的名字,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却又强装镇定:“我一小官,怎么会与宫中的贵人有联系?你到底是谁?”
陆侑恒将刀收入刀鞘:“想知道我是谁啊?”
他一脚踢向钱汤建的膝弯,又绕身到前面,随意地坐在椅子上俯视着钱汤建:“那你应该跪着问我。”
腿上的疼痛传来,钱汤建的呼吸声变重,他抬头看着陆侑恒。他从来没有被人逼着这样羞辱过,眼前的人看着也不过是二十出头,腰上别着的弯刀却是唬人。
牙齿紧咬在一起:“黄毛小儿!岂敢辱我?”
钱汤建挣扎着起身,指着陆侑恒。陆侑恒也没拦他,只是抬手向外挥了挥,钱汤建便听见外面惨叫一声,惊得躲在屋檐下的鸟全都飞走。
“爹!”
钱尚委身曲附,血从他的手间流出,与石板上的雨水混杂一起,一同散开。痛苦的嘶吼从吼间溢出,最终变成细细的呻吟。
“现在可以说了吗?”陆侑恒起身,请钱汤建坐下。
钱汤建眼中带恨,但此时他不敢不从。他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的茶杯不断颤抖:“你想知道什么?”
陆侑恒说:“廖良到底是谁的人?”
钱汤建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茶杯中飘浮的茶叶,直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侑恒突然笑出声:“钱大人原来在等着救兵呢?”
翎郡的宁静被打破,院门被推开,刀剑被抽出。飞刃擦着陆侑恒而过,牢固的钉在了桌案上。
颜弼依旧摁着钱尚未动,钱汤建趁着陆侑恒分神看着飞刃的时,起身跑开。其余人见钱汤建脱身,全部拥上去将他护在身后。
陆侑恒坐在椅上没动,只是叹气一声:“本来是可以好好谈的,但钱大人既然不愿,那陆某也没有办法了。”
看着陆侑恒的模样突然没了底气,但他依旧是撑着气势,拿出十足的力气嘶喊出声:“给我杀了这两人!重重有赏!”
“你忘了你儿子吗?”颜弼作势扯着钱尚的头发,瞪大眼中望着被人护住的钱汤建。
钱汤建冷声道:“杀了便杀了!”
听到此处颜弼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钱汤建,他心中呸了一声:“奶奶的!虎毒尚不食子,你他妈根本不是个人!”
这几日雨水未断,乌云笼罩着翎郡,陆侑恒抽刀,他翻身直冲着钱汤建而去。
雨水咻咻砸地,声音震耳,飞刃隐匿其中,几次擦着他身落地。风卷动着青黑色的衣袍,砍刀割下一角,像是扑食的猎豹,陆侑恒眼疾手快,血随着他的刀刃沾了他满身。
如同被满足的困兽,他抓清楚了使飞刃的方向,压低重心猛然退身,疾驰转向屋顶。屋顶上的人下意识抬手掷刃,陆侑恒却是不给他机会,横刀全数挡下。火星从间而起,陆侑恒侧身借着力气,全力横着砍过去,那人想躲却是来不及,血水喷涌而出,人头滚落在地。
方才温热的鲜血,喷洒在陆侑恒的脸上,血水随着雨,滑进了他嘴中。他抬手擦去挂在眼角的血,鼻腔和口腔中充斥着咸腥的味道,他彻底发了狂,精神被极大的满足。
他跃身下了黑色的屋顶,踩在鲜红的地上。他跨过尸体,眼中压抑着兴奋,看着被人围起来的钱汤建,再次开口道:“你到底说不说?”
钱汤建见陆侑恒这模样,哆嗦起来:“给我杀了他!你们谁杀了他!?”
地上的尸体零散的躺在地上,陆侑恒不再听钱汤建的废话,直接提刀冲上上去。来一个他杀一个,弯刀割破云锦,薄雾蔓延着血液的味道,布满翎郡。
钱汤建挪到门边,周围的人僵直倒下,他挤着往外跑,却被陆侑恒踢了回来。钱汤建眼前一黑,背脊贴着石板摩擦着回到了原地。他喘着粗气,偏头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围绕他残缺的尸体,以及瞪大眼睛盯着他的钱尚。恐惧充斥全身,渗进血管翻腾起来。
陆侑恒将弯刀上的血迹,沿着破损衣诀擦拭,暗红着延绵出痕迹,他踏着痕迹蹲在了钱汤建旁边。
“其实钱大人,你不说我也知道,廖良是冯易贵的人。”陆侑恒说道,“你也是冯易贵的人。”
“你既然知道了,还来问什么?”
“我不是来问的。”陆侑恒起身,冷声道:“在我来之前,不是还来了个人吗?他才是来问的,但可惜钱大人没有珍惜机会啊。”
钱汤建艰难回头,雨水打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吐出口中的血水,嗤笑出声:“西阴王的手伸得可真长,想从凉州伸到我云州来了。但只怕这手还没到,在中途就被人斩了。”
陆侑恒将擦拭干净的刀,重新抵上了钱汤建的喉咙:“钱大人真以为自己找了个好靠山?那阉人日子也要到头了。”
颜弼见大雨倾下说:“世子,你身体不好,不能淋雨。”
“世子?”钱汤建神色微动,“你不是西阴王的人?”
大雨吞没了声响,耳边只充斥着树叶沙沙作响,几片绿叶被雨水打落,承载着重量冲向地面。黄昏之时,燃烧的灰烬又一次和水珠纠缠,只是这次火光似是要掠夺夕阳的色彩,将天边烧成一片红。灰烬映着红色,化为飞鸟,展开羽翼,随着风飘荡,跨过鸾居山,在下一次黄昏到了中都。
夕阳从城外坠下,晚风吹来,树荫婆娑。
姜稔拉紧外袍,防止带着凉意的晚风从领口钻进。她快步走向福裕阁,怀里还兜着一袋甜食。
她抬头看着福裕阁门口挂着的灯笼被点亮,跨过门槛,在里面随便抓了个伙计:“请问你们老板在这里吗?”
“在在在,小姐你在这里等一下。”
那伙计一下就不见人影,姜稔往旁边站了一点,防止自己挡到了别人的路。怀里的甜食是她方才买的,温度还透着纸传出来,烫着姜稔的手心。
她还在无聊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时,便看见那伙计带着一个穿着富丽的人过来:“小姐,我就是老板。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姜稔将怀里的甜食放在地上,在身上摸索半天,拿出玉佩:“我想找一下这个玉佩的主人。”
老板接过玉佩,拿着左右打量,又看了姜稔半晌:“小姐跟我来。”
姜稔捏着玉佩,跟着老板上了二楼,推开门就见潘锦无所事事的躺在软榻上。
“潘公子,有人找您。”
“进来进来!”
老板对姜稔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退了出去。潘锦边说边翻身起来,就看见姜稔抱着东西站在门口。
两人异口同声:“怎么是你?”
潘锦见到姜稔手上拿着的玉佩,跑到她身边就将玉佩拿了过来,瞧了片刻开口道:“陆侑恒给你的?你和他认识?”
姜稔点头,伸手就要拿回来:“怎么是你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本公子可是贵客!”他将玉佩还给姜稔,又夺过姜稔怀中的甜食,“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潘锦走到桌旁,没几下就打开了包裹着甜食的纸,一股甜腻的香气瞬间布满了整个房间,原来有的熏香都被覆盖。
姜稔还没来得及阻止,潘锦就捏起一块放入嘴里:“你这是在城东买的?”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嘴里的还未咽下去,碎渣全撒在了地上,“陆侑恒最喜欢吃这家的甜食,老指示我去帮他买。之前偷吃他一块,他还让我自己掏钱赔了他两包。”
姜稔楞了一下,上一世陈闻甫是最爱吃这个的,但是这家甜食,其实只是一个老奶奶挑着担子卖的。城东住着的许多百姓,根本没有有钱和当官的人住在那边,何况陆侑恒这个刚来中都的人,他是怎么会知道这家的。
见姜稔突然没了声音,潘锦看着被他吃得差不多的甜食:“你......不会是买给陆侑恒的吧?”
姜稔和陆侑恒一起来中都时,就发现陆侑恒喜欢吃甜的。她本就是要来找陆侑恒帮忙,便去城东买了甜食,想着作为其中一个礼物给他。
潘锦望着姜穗点头,他咽了口水:“你害我啊!你害我的银子!你可别和陆侑恒说你给他买了这个,不然我屁股还没坐热,又要被他赶去买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