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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术士自焚(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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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身后响动,陆侑恒转首见姜稔穿着粗麻,脚底步子虚浮,刚踏出门,踉呛几步撞在门上。他伸手稳住,又装作无事重新将手兜回。
姜稔撑门,头中眩晕的感觉还未散去,她借力站正,甩头驱逐。昨夜的香太浓,太重,她的心事太多,躺在床上并没合眼多久。今日一睁眼,便感到一股昏沉。
“不舒服吗?”陆侑恒见她皱着眉,问道。
姜稔没否认,她深吸几口气缓神,眼中逐渐清明起来才说:“就是睡得太少了,没事。”
陆侑恒了然,进院里蹲身掐了片薄荷叶,轻放在姜稔的鼻下:“闻一下就行,薄荷提神。”
薄荷清凉,让姜稔的鼻腔裹上凉,头中那股难耐之意也随之散去。她退后,接过薄荷窜在手心。静默片刻,颜弼吼着嗓子过来。
“小老鼠!”
她被惊了一跳,转身见颜弼手扶着刀鞘,大步流星走来。
“你怎么比之前瘦了这么多?”他围着姜稔转了几圈打量她,放声道,“我带你去下馆子!那羊肉牛肉随你点,省得没力气,连那何吉都能伤你!”
颜弼是沙场上面长大的汉子,拿着宽刀,靠则一身蛮力,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上,在堆积的尸骸中,靠着自己杀出血路的。所以他一直都瞧不起何吉这样,拿着一对长短剑,借着“巧劲”才能取胜的人。
姜稔笑了,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你现在身上有银子了?”
“我带你去而已,银子还应该是世子出。”颜弼顿了一下,又故作正色:“咱们世子最不缺的就是!”
陆侑恒闭眼片刻,转开话题:“先把姜姑娘送回去。”
三人前后出了院子,姜稔佝着身子将头埋低,跟着穿过长。
昨晚的混乱,让慎宁侯府现在乱成一团,待陆侑恒带着姜稔走到府门,他远远就看见何吉守在一旁,手上还缠着几圈白纱。
见这三人走来,何吉往前一步拦阻了他们的去路,朝着陆侑恒作揖:“世子,请问这么早是要去哪啊?”
“他奶奶的,给你脸了!”颜弼压着刀鞘的手换了位子,放在刀柄上侧身向前,“世子是你想拦就拦的?”
陆侑恒抬手止住了颜弼的动作,说道:“今日天气好,在屋里面一直闷着,便想着今日去湖边透透气。”
何吉往他身后看了几眼:“不知道世子什么时候多了个奴仆?”
“久病在身,生活多有不便,于是寻了个奴仆贴身照顾。”陆侑恒回答的客气。
“耽误世子时间了,职责在身。”何吉收回自己的视线,作揖侧身让了路。
陆侑恒颔首,带着姜稔出了府门。何吉盯着姜稔的背影,随后便被另一人挡住视线。
“操!如果不是世子好说话,老子早一刀砍死你了!”颜弼又扫过其他人的脸,“看看看!看什么看!小心老子把你们全部都砍了!”
旁的家仆全部低了头,颜弼见状得意的扬长而去,大跨几步追上了前面的两人。
姜稔本想趁没人偷偷溜进北宁侯府,结果她刚拉开屋门,就见黄香棠坐在屋里,脸上是止不住的怒意。
“跪下!”
姜稔低声唤了一声:“祖母…”
“我叫你跪下!”黄香棠胸腔起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姜稔怕黄香棠气坏了身体,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安静半晌,黄香棠才坐在椅上开口:“你昨晚去干嘛了?”
“我……我没去干什么。”姜稔心虚,气势上也弱了下来。
“撒谎!”黄香棠指着姜稔,忍不住的往桌上一拍,“半夜偷偷溜出府,第二日清晨才回!穿着这仆役的衣服,你说你没干什么!你是真当祖母老了,不清白吗?”
姜稔低头沉默,外边的阳光从窗户洒进,她指甲轻低在指腹上。
黄香棠看她这模样,终是叹了口气,软下语气说:“我知道你爱玩,但也要看时候。这时候,坊间流言四起,你阿姊在宫中,祖母不得探望。我虽是妇道人家,但也知道这是意味什么。今日来寻你,发现你不见了,祖母自然是着急。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跟你的阿爹阿娘交代?”
黄香棠说到后面,语气开始颤抖,终是愤恨的将头偏向一侧。
“祖母,我错了…”姜稔见黄香棠偷着抹了泪,她重重磕头在地。
黄香棠让姜稔起了身,姜稔连忙走到她身边,在椅后轻轻捏着黄香棠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意味:“祖母,娓娓再也不乱跑了好不好?”
感受肩上的力度,黄香棠将手搭上去:“祖母只求你们都安全,你们哪一个受伤了,祖母都会难过。看见你平安回来,祖母也不问你去干什么了,你只要告诉祖母,你没有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对吧?”
姜稔连忙摇头,肩上的疼她不敢告诉祖母,最后只得撒谎。
黄香棠拉着姜稔说了许多话,最后再询问了一次才放心离开。
等她离开,姜稔才松了一口气。她坐回椅上,拿出她收入怀中的信。
想起昨晚陆侑恒的反应,他应是认得这上面字。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就生气了。
姜稔将信压在书下,叹气一声又想起陆侑恒那一番话:“你信我,我便什么都为你做。”
手指在桌案点着,她思绪飘远。
陆侑恒这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她信他,她要怎么信他?
脑中混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向她涌来,让她窒息在冰冷的湖水里面。她摇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秋月见姜稔皱眉,她连忙走上去轻声问:“小姐,你怎么了?”
姜稔摇头,安静半晌,又说:“秋月,你说怎么才能去相信一个人?”
“想相信便去相信。”秋月没懂姜稔的意思,茫然地回答这个问题,“奴婢想相信小姐,所以小姐做什么奴婢都相信。”
“但是这个人有太多……”姜稔无奈的撑着头,她拿出玉佩,“有太多我不能去相信的地方。”
姜稔闭上眼,脑中浮现出陆侑恒受伤的神情。她不敢赌,她怕自己失败。这一世出了太多的差池,姜稔想要确保万无一失。
玉佩在姜稔的手心仿佛发烫一般,刺得她心里发疼。
秋月说:“小姐,相信一个人是要去看的。不能因为那个人身边的声音,让你乱了,反而用耳去听。”
眼睛看见的陆侑恒…
姜稔的心里想着,最后开口:“看见的一定是真实的吗?”
“至少比听见的真实。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看见的陆侑恒和她听见的陆家人不一样,她纠结许久才懂,她是相信陆侑恒的。
陆侑恒没有去湖边,反正而是转身去了福裕阁,他不怕有人跟着他,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一个等死的世子。
他闲着身,半靠在房中的软塌上。颜弼没过多久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小王爷,池雀到了。”
陆侑恒翻身坐起:“来了?留给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禀告小王爷,那些人全部杀了。”
“干得不错。”陆侑恒起身和池雀,颜弼一同坐到桌前。
“本以为可以在年前就把他们全部除去,结果四殿下突然又加了人手。”池雀喝了一口茶水。
陆侑恒说:“无事,他这边加了人手想来是对另一边有信心。你回去之后去帮牧亭。”
池雀应声,又突然想到什么:“小王爷,来中都的时候,属下在路上听见那术士自焚。大燕这祭典恨得我没赶上看好戏。”
陆侑恒听见池雀说术士自焚,他投去视线:“听见什么了?”
池雀说:“属下当时在客栈里面,店老板说那术士当时也在他们那住过一阵子,每天脸上郁结不解的模样。”
陆侑恒和坐在一旁的颜弼对视一眼,颜弼开口:“你住的客栈?”
池雀闻声点头:“对啊。”
颜弼追着问:“你从北边来的?”
“我不从北边来的,我从南边来?”
“你从北边来正常,那术士从北边来不正常。”
池雀不懂其中的缘故,只见陆侑恒低头思考。
云州在中都南边,无论走哪边都不能从北边进到中都。
陆侑恒抬眼问:“你在哪里遇见的?”
池雀说:“属下记得是,段州春寿。”
听到这个地名,陆侑恒心中恍然。
中常侍冯易贵是段州春寿人……
陆侑恒对颜弼说:“我们去一趟云州,告诉潘锦让他去段州春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