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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术士自焚(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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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稔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着外边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人同时回头望去,看见陆侑恒行色匆匆的赶进来。潘锦连忙丢了自己手里的甜食,将桌上的“残局”往自己身后藏。
“你怎么就回来了?”潘锦掩饰自己的心虚,摸着自己的鼻子开口道,“云州来去也要花个几日啊?”
从中都往段州去,路上都是平坦之处。那日潘锦得了消息便直接往春寿去,办完事情回来也不过才花了六日。而去云州山高路远,路上泥泞难走。他本以为陆侑恒至少也要十日才能回来,所以这几日才天天躺在福裕阁,拿着陆侑恒的银子挥霍。他掰着指头数着日子,没想到陆侑恒只花了八日就回来了。
“我要是还不回来,这都要成你的地盘了。”陆侑恒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襟,又转向姜稔,“姜姑娘,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姜稔闻声点头,沉默半晌说道:“陆世子,那晚说的话还算数吗?”
陆侑恒眉毛轻挑,走到姜稔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抬头望向姜稔,嘴唇刚张开,就被一旁的潘锦打断。
“什么话?什么晚上?”他在陆侑恒和姜稔之间来回看着,最后开口,“姜姑娘,你们聊什么了啊?怎么都不告诉我?”
姜稔闭眼片刻,无可奈何的开口道:“没什么事情,只是一点小事。”
“什么事?我也可以知道吗?”
姜稔本只以为潘锦只是做事荒唐,没个正形,没想到他还是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姜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选择不出声。
“你们都说啊!怎么都背着我?”
见陆侑恒和姜稔都不讲话,他又将他的视线转向了站在一旁的颜弼:“咳,颜兄!想必你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不如我们一起来问?”
那晚,颜弼和陆侑恒一起从陆道若手中救下来了姜稔,但深夜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他看着姜穗和陆侑恒现在的模样,他的确也是想知道的,于是他也凑近一点。
“世子,什么事情啊?”
陆侑恒浅浅笑了一下,他看见被潘锦藏起来的甜食,里面的残渣孤零零的躺着,纸落在地上还被风吹得摇晃。
“背着我偷偷吃了什么?”
听到这里,潘锦本来好奇的神色变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起身伸了个懒腰,抬起脚就准备往外走。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姜稔抓住了领子。
“我今日本想找你帮忙,便买了点甜食。结果我还没有见到你人,就被他吃掉了。”
“姜姑娘!你怎么血口喷人呢?”
"你嘴上的碎渣还没擦去呢!"
顺着姜稔的话,陆侑恒和颜弼都望过去,潘锦连忙抬手擦拭自己嘴角,又反驳道:“我嘴上哪里有?你别胡说!”
姜稔见他动作,笑了起来,连身子都跟着一起抖起来:“我是胡说的,那你擦嘴干嘛?这一看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潘锦本来还想在说什么,他偷瞄一眼陆侑恒,见对方盯着他看,他憋了憋嘴:“行行行,我吃了我吃了!我去买行了。”
他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便往门外去。
“等等。”
陆侑恒的声音响起,拉住了潘锦离去的脚步。潘锦以为他回心转意的,刚挂上奉承的笑准备坐回去,就又听见陆侑恒的声音:“记得是城东那家,你和颜弼一起去。”
潘锦瞬间垮下脸:“行行行!”
等到关门声响起,陆侑恒才换了脸上的表情,两人坐在室内一句话也没有说。
竹帘打得作响,窗外的车马络绎不绝。方才潘锦和颜弼在这里,姜稔还觉得轻松一点。
这几日她晚上一闭上眼,脑海里就都是陆侑恒那晚,眼底映着烛光,灯火在他眼中摇曳,眼底却是藏不住悲,他凑近自己抬头,姜稔连自己的身影都可以看清。
他就这样问自己:“你愿意相信我吗?”
姜稔躲避着陆侑恒的目光,她紧张的捏着自己手上的玉佩,低着头仿佛要把玉盯出个洞来。
大约这样过来半刻钟,陆侑恒忍不住开口:“姜姑娘,来这里就是干坐着的吗?”
“不是不是......”
“想让我帮你什么?”见姜稔支支吾吾的模样,陆侑恒便是知道姜稔心中紧张,他试着放缓声音,“你不用紧张,我说过了你信我,我便会帮你的。”
姜稔这才说道:“我想让你帮阿姊。”
“你想让我怎么帮?”
“想害我阿姊的是......”姜稔知道陆侑恒是愿意帮忙,但当她抬头看向陆侑恒的时候,她声音又弱了下去。在怎么说,陆侑恒也是陆家人,哪怕她在愿意相信陆侑恒,但只是现在心里突然没了底,“是太后娘娘。”
陆侑恒说:“那你知道,如果你要帮你阿姊,你要面对什么吗?”
“我知道,但是为了阿姊,我不怕。”
姜稔眼中带着坚毅,陆侑恒却是毫不意外的模样,他看向其它地方说道:“你只知有太后,你可还知道其它的?”
这次姜稔脸上爬上了迷茫。
“还有谁?”
“太后背后站的是世家,他们想要除去的不会只是你阿姊。他们必定会借着这次机会来给你们姜家安上一个罪名,但是这么久了,你看他们有这样做吗?”
上一世姜家是因为通敌罪被抄,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姜柳云被困宫中之前,所以世家根本就用不到姜柳云来给姜家判罪。但是这一世在姜稔的提醒下,姜家早就将叛徒找了出来,通敌案也没有发生,姜稔自然而然地也就忘了这一层的关系。
姜稔摇头否认,又问道:“那后面有不是世家的人?”
“嗯...”
“那是谁?”
陆侑恒收回视线,转而又看向姜稔:“你想想,最靠近权力又需要人支持的是谁?”
阳光从竹帘下撒入,将姜稔浸没其中,她偏头便看见了远处的朱红色宫门。她想起来之前和祖母去见姜柳云的时候,那个趾高气扬的宦官。在内廷做事的人,最会的便是仗势,靠近权力,但又没有权力支持的人,除了他们还有谁?
“宫里的宦官?”
陆侑恒顿了一下,转而眼中带上了笑:“只是宫里的宦官还不行,要是最靠近天子的。”
“中常侍?”
“是。”陆侑恒说,“祭天大典那天你没发现什么不对?”
祭天大典那日,人群慌乱,姜稔当时心中乱得很。她只记得在那术士自焚之后,姜柳云被人带走,皇帝脸上露出的神情不像个神智正常的人,反倒是像一个小孩,失去了母亲的小孩。
她又想起之前在姜柳云宫中看见的拨浪鼓。
姜稔眼眸中是藏不住的震惊,她凑近了陆侑恒,压低声音说:“陛下他是个傻的?”
陆侑恒说:“嗯,十几年前一碗药喂傻的。”
“谁喂的?”
“太后。”
姜稔没想到陆侑恒连这些都知道,她看向陆侑恒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陆侑恒轻笑了一声,答道:“我是陆家人,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嫡长子。”
陆侑恒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姜稔只听明白她声音里的怨,但又不知道这怨从哪里来。
“那关中常侍什么事?”
“十几年前,梁国人南下,直接打进了中都。当时慌乱之中,太后带着衍南王仓皇出逃,太子被人忘在了宫里,只留下几个贴身伺候的人。梁人入城,活捉太子,贴身奴婢尽数杀害,梁军将太子带回了梁军营帐,最后是你父亲带人将太子救回,而那些伺候的人只剩下了冯易贵。”
“所以陛下相信冯易贵,那为什么他要害我阿姊?”
“你父亲当年救出陛下之后,将陛下带回,当时姜贵妃也在。姜贵妃比陛下年长几岁,但总归都是小孩子,最后两人变得亲密起来。后来两国议和,太子完好无损的回到中都,先帝驾崩,太子名正言顺的上位,他依赖姜贵妃和冯易贵。况且,比起冯易贵,陛下更加依赖姜贵妃。你说他愿意将这样独享权力的机会和人共享吗?”
陆侑恒一番话让姜稔安静下来,上一世她只查到了太后,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其他人。望着天上的云悠悠飘过,她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模样,仿佛如同笑话一般。
“你...能帮我吗?”
外面脚步声响起,潘锦一脚踢开门打破了宁静:“我回来了!”
甜食散发的香气又一次在房中浓郁起来,他拎着几包摆在桌上:“这两包是你们的,剩下的是我的。还有你们刚刚说什么帮不帮的?”
颜弼坐在旁边,喘着粗气,拿起茶壶就往自己嘴里倒:“世子,以后我能不和他一起出去吗?狗崽子一样,在耳边旁边叫个不听!”
潘锦一屁股坐在软榻上,靠着道:“懒得和你扯!姜姑娘,我说你要找人帮忙,你可以去找太史令啊。他最近查案查得可欢了,你要是想解决你阿姊的事情,你找他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