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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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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公子果然诗才无双,我等佩服之至。”
“要说合诗,县主的诗,也只有崔公子才能合得上,我等甘拜下风。”
周围的人起哄,县主笑得颇为得意。
阮慕远远看着,两人颇为登对,竟似金童玉女般得神仙眷侣。
崔煊朝另一侧扭头,阮慕便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可是她知道,他的表情一定不会像面对她那般冷淡,会是方才那样宠溺的无奈吗?
从前,也有人调笑说他们十分登对。
当时的阮慕高兴得嘴角都压不住,可是扭头,看到的却是崔煊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以为他只是不喜他人说这样调侃的话语,却原来,竟只是不想她和他一起被人提及?
秦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唇色有些发白的阮慕,拉了她的胳膊,“好生热闹,走,去瞧瞧她们在说什么。”
秦婉到了,自然又是一番恭贺和寒暄。
她介绍了阮慕,不过在场的贵女们,自然不会将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放在眼里,只是因为秦婉的缘故,对她,倒是比阮慕用崔少夫人的身份出现,更加热络。
阮慕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崔煊,他的目光并没有看过来,只遥望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转头望过来。
阮慕吓得立刻垂眼,若是被他认出,她如何解释得清楚?
然而,崔煊的目光只是轻轻扫过她,目光没有一丝波动,一刻停留。
是啊,她都将脸遮了起来,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周围的人还在叙话,“倒是我们打搅了崔大人,过来处理公事,临走时竟还被我们扣住,实在是县主出的难题,除了崔大人无人能解,若是这事不解决,我们整晚可都是要睡不着的。”
“说起来,崔大人不仅文才了得,前几年宫宴上出事,崔大人还力克贼人,救了县主,当时那样多的人混乱极了,还好崔大人一眼便将县主认了出来,否则县主的病......”
那人说到一半,突然又顿住。
才反应过来,县主的病情,大抵是提不得的。
县主却仿佛并不在意,笑着补充一句,“他的眼力自是厉害的,小时候便....”
她突然顿住,“都过去多久的事啦,你们可不要再这样说了,若是崔夫人遇到这样的事,崔大人必定更焦急,即便再混乱也能找到崔夫人的,对吧?”
众人自是说是,可心里和眼神,却是带了不屑。
阮慕的唇色又白了几分。
崔煊面对这个问题,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和回答。
能认出她吗?
阮慕垂下了眼睛,心口莫名地闷痛。
多可笑,这个问题根本无需回答,此刻她就在他的面前,他却根本看不见。
“哦,我错了,煊哥哥你饶了我,不该提她的,我望了你不喜......”县主娇娇怯怯。
阮慕心口发疼。
她多希望她的夫君可以站出来否认,他不是不想提起她,不是忽视她。
可是崔煊只是没有表情地看了一眼县主,
那是一种无奈的,带了警告却又容许她胡闹的眼神。
秦婉看了阮慕好几眼,等无人说话了,才提及阮慕精绝的医术,若是县主肯,便可以瞧瞧。
县主立刻看向崔煊,得到他的目光后,才轻轻点头,“自是多谢。”
又对阮慕开口,“有劳。”
若是此刻有一个地缝,阮慕巴不得立刻遁逃,可在所有人复杂的视线下,却只能麻木地,将藏在袖袍下的手伸出,上前搭脉。
崔煊避嫌,扭头转身,余光里,那细白如葱的手,晃了晃他的眼,略微凝神,一个细小的伤口让他心神微微一动。
只多留意半刻,他便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有些自嘲扯了下唇,这女大夫是丞相府恭请的名医,女子行医本稀少且不易,他方才怎会有一瞬觉得像他的夫人?听闻这女大夫医术精湛,怎可能是她。
崔煊在心中笑笑。
阮慕查看了县主的脉搏后,又望闻问一番,最后心下有些犹疑,她有一个猜测,可是却无法问出口。
“县主曾经中过毒,为县主拔毒的医士可是不在?竟是残留了些许余毒,想来县主的多番不适都由余毒引起,我可为县主清除余毒,若是县主信得过,便按此药方吃上三个月,再辅以金针,便可去毒。”
阮慕一边说,一边写字,最后将药方递了过去。
县主的婢女接过,嘴上道谢,可药方也只是随意地塞进袖子。
不知道是不信任她这个不知名的医士,抑或是......
阮慕心中的那个猜测,县主其实,根本就不想完全康复。
她正凝思,突然听到一声狗叫,整个人登时汗毛竖起,旁边某位小姐惊喜呼叫,“这就是你说的雪狗?好可爱。”
阮慕发着抖抬头,整个人立刻变了脸色。
一只半人高的白色长毛大狗,正甩着舌头正朝着这边冲过来,眨眼便到了眼前。亭中的贵女们十分稀罕,倒也有怕的,躲在了婢女身后。
阮慕怕得心肝都在颤抖,幼时她迷路,曾被一条疯狗追了好远,最后狗将她扑在身下,若非有人及时发现,它那尖利的牙齿早已刺破她娇嫩的肌肤。
她怕狗,更何况,这样一只高大,凶狠,扑过来的大狗。
“它不咬人的,十分温顺听话,金虎...”秦婉解释着,又招呼狗。
阮慕连退两步,狗一贯能分辨出谁是弱者,更怕它谁好欺负,故而连主人都不搭理,竟朝着阮慕直冲而来。
她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浑身仿佛被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只是本能地、机械地看向崔煊的方向,“救...救我。”
在发出破碎又沙哑声音的同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呆滞。
崔煊迈步上前,挡在了有些害怕的县主面前,一只胳膊伸出,将她护住。
狗已经到阮慕面前,站起来比阮慕更高,目光如尖刀,尖利的牙齿滴着唾液。
阮慕僵直的身体不知如何动作,只觉天旋地转。
“啊....落水了。”惊叫声倏地响起,
大口大口冰冷的湖水灌入阮慕的口腔耳朵鼻子,叫她痛苦无比又无法呼吸,她不会水,那一刻,几乎觉得自己快死了。
再次醒来,阮慕睁开看到的是围着她的婢女和仆妇,她此刻格外狼狈,衣裳湿了紧贴在身上,若被男子看见,几近耻辱,头发乱了,胡乱地贴着,还好戴帷帽,可阮慕依旧无比难堪。
她听见秦婉的声音叫人拿衣裳,叫人带她去换,还有四周的议论。
“好好的满月宴,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声音里头没有关切,只是浓浓的猜疑。
阮慕抬头,急切地试图从人群中找出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在这里,他能不能帮帮她?
可看遍了,却一无所获。
是啊,他现在,并不知道落水的是她啊...
直到视线捕捉到凉亭里,那抹挺拔的身影并没有被这件的事情惊扰,他的身边,是县主仰慕的眼神。
阮慕苦涩又无奈地笑了笑,心,比此刻的身体还冷。
“出了何事?”一个清润的声音响起,下一秒,一件带了淡淡清冽气息的宽大衣裳落在她的身上。
“阿兄?”
阮慕听见了秦婉的声音,却已经无暇分辨到底什么情况。
“你可还好?”那男声问询于她。
阮慕只是低头胡乱点点,然后便被仆妇搀扶着急急而去,她不敢抬头,她怕一抬头,忍了很久的眼泪就会控制不住如线落下。
那脱下衣袍的男人,视线落在她疾步而去的背影上,直到人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阮慕被带着去换了一身衣裳,只是头发湿了个透,她已经无暇等头发干头,胡乱擦了擦,又挽好发髻,便请仆妇告知她要先行离开。
方才来了许多客人,秦婉无暇分身照看,只叮嘱下面的人,仆妇自然好生接待,叫了马车送阮慕回去。
靠坐在马车上,阮慕想起那凶狠的狗,依旧浑身僵缩。
而后便想起了她的夫君,和县主站在一起那样登对的样子,想起他从未对她展示过的那抹笑意,想起她自己的狼狈无助和难堪。
想起他的视线,一刻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是啊,因为她遮面,所以他认不出她,所以才这样冷漠。
可是连这样自我安慰的话最后也被击溃。
在七年前的那场宫变浩劫中,那样慌乱下,崔煊也认出县主,救出了她,为此受了重伤。
阮慕从前总觉得,只要她在努力一些,再多一些时日,她总归是能走进崔煊的心。
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孩子会叫她母亲,叫崔煊父亲。
可是现在,她脑海里,全部都是她的夫君同县主站在一起的登对画面。
心如刀绞,不过如此。
阮慕几近麻木地回了房,前几日才受过一次风寒未好全,她叫青竹煎一碗汤药便躺下。
“你出去一趟怎么弄成这样?再病一次,连买药的钱都没了。”青竹埋怨归埋怨,话里却还是有一分关心。
又禀报,“公子今日不回来,说是外出公干,怎又不回来?从前在外头的时候不回来,现下回了京城,怎还这般忙碌,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生下孩子来。”
青竹与过去的阮慕一样,总以为,有了孩子,一切便都会不一样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阮慕默默听着,没有半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