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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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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少女留了一封“阁主亲启”的信置于桌上后便匆匆离去。
鼎天阁楼主，浮棋，人如其名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与她相识六载，六年里苏熙要什么给什么。只是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整日戴着面具。
谋士、士兵、修建基地……只要是她开口，钱、人、资源无所不用其极。
尤其是知晓苏熙逃宫计划后，说一声掏空自己来给她铺路都不为过。
苏熙有时也不大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他对自己好到这地步，不过，能利用暂且先用着。
人性难测，利益永恒。
马车在泥泞不堪的石子路上行进着。
北荒，位于大燕西北方向，这个邻居至今实行部落奴隶制，野蛮好战，百年来素来让前朝头痛。
也是新朝大燕要安定的部族之一。
北荒共有三部，各有贵族称王，墨荒乃北荒三部之一。
北荒三部之间多年混战，北荒王毫无威慑力。
而在混战中，墨荒部逐渐统一了部中声音，向大燕称臣，求娶大燕公主，以求结盟。
大燕为了离间北荒三部，避免北荒统一，自然同意了墨荒的和亲政策。
大燕更想着扶持墨荒上位，让墨荒王成为整个北荒的王，一统北荒。
晏凌即位，便毫不犹豫的将络阳——大靖二公主，皇后庶妹嫁给如今已年近四十的墨荒王。
可他未曾料到，出城送亲那日，坐在花轿上要去北荒的却成了他钦封的皇后。
她已厌他到如此地步？舍下万千荣华也要逃离他的身边，去最偏远艰苦的墨荒。
十日前，络阳正呆呆的坐在床上啜泣着。
“皇后娘娘驾到！”黄门尖而细通报声传进。
络阳连忙用素净方帕胡乱擦了擦脸，调整成一副端庄公主的样子。
苏熙大步流星踏进内殿，不由分说便径直坐上主位。
美丽又冷漠的小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许是长期身处高位，浑身散发着肃穆的沉稳，然而却无法令人忽视她摄人心魄的美艳。
“长姐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络阳偏过头去维持着得体的神情，心中不由冷笑，却不肯起身行礼。
苏熙撇头，黛眉微蹙，嗤了一声：
“别拿你那套小家子气放我身上。”
记忆中这个二妹自小便与她不对付，处处要与她争，却次次都争不过。
许是纯皇贵妃与母后之间的小打小闹影响到了这位妹妹，她耳濡目染知道些陈年往事。
也并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恩怨。
因为母后从未将后宫纷争放在眼中。
母后是一位同父皇一般真正的女帝。
因而从小苏熙便是被当做储君培养的，对情爱纷争少了些看重。
然而如今母后与兄长们生死未卜……纤长如白玉般的手紧握成拳。
“我可以让你不去北荒。”她双眸如寒潭映星。
直到络阳扮做宫女跟随出宫，亲眼所见红盖头里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络阳感到无比荒谬。
她莫不是疯了吧？好好的皇后不做，竟然替自己这个素日相看两厌的庶妹去和亲，远嫁北荒那蛮夷之地！
难不成……是皇帝哥哥厌倦了苏熙的高高在上，终于想起她的温柔小意，于是狸猫换太子，让苏熙替自己和亲？
思及此，络阳脸上慢慢蒸腾起粉色霞韵。
皇后替嫁，兹事体大，目前朝中消息尚未透露，但新帝也有不少耳目对此高度关注。
乌白在岭北一带等候四日了，第五日傍晚，终于有了皇后的消息。
夜雨绵绵，岭北白沙洲，苏熙一行人宿在红枫客栈。
“小姐，岭北长年干燥，奴婢沏了这凝香茶，先将就着喝口茶润润嗓吧。”
芙黛神色担忧，手中捧着一盏正冒着丝丝缕缕热气的茶。
少女听到奴婢二字便神色恹恹，但依旧伸手接过。
凑近鼻尖轻轻嗅了一口，不动神色道：
“这茶不对，皇宫有人跟来了。”
青鸾闻言，搭在佩剑上的手再次紧攥着，
“属下去查。”
苏熙缓缓眨了眨眼，扶额思索着。
“不必，想来已到附近。”
她用食指指腹沾了下茶水，放到唇边抿了抿，略带玩味的语气：“来者是客，你和秋凝把客人接回来。”
“属下领命。”
林间树叶沙沙作响，氛围格外诡异，远处还时不时闪烁着绿色的鬼火。
“狗皇帝怎么没把你手踩断？”
秋凝一只手将乌白的双手攥紧反押，用绳子捆住，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
乌白疼得龇牙咧嘴，不断求饶，
“姑奶奶，你就别折腾我了。我这不是回来复命了吗？”
青鸾抱剑背身而立，朱唇微启：
“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主子刻意让你留在皇宫，为得就是混淆视听，一叶障目。你反倒听了那狗皇帝的令，赶来堵主子了？”
乌白扭了扭手腕，试图挣脱秋凝的牵制，却被束缚得更紧了，还挨了一记手刀，哎哟哎哟的叫着。
“老实点，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别油嘴滑舌的。”
秋凝语气凉凉。
“青鸾姐姐，您真是误会了。我肚子里的蛊虫还等着您的仙草救命呢，哪敢通敌叛变啊？况且那狗皇帝还差点把我的手给废了，我恨不得能立马了结了他！”
乌白忿忿道。
秋凝歪歪头，捏住乌白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双眸。
两人对视的瞬间，乌白面色不由柔和下来，眼波流转，不由怔住。
出神之际却看到少女薄唇一字一句吐到：
“是吗？那你现在就回去把他杀了吧。”
闻言，乌白如临大敌，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双腿不自觉软下来，滑跪到地上。
“哇啊啊……有你们这样对同事的吗？我差点死他手上啊，好不容易骗住了他让我出宫，你们还要把我送回去送死啊。呜呜呜你们放开我，我要和主子告状去。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女人呜呜呜……”
秋凝顿时一噎，撇头看向青鸾。
两人相对无言。
寂静的树林里，乌白越嚎越大声，树上几只鸟都被嚎走了。
两人实在受不了了，异口同声又怒不可遏：
“闭嘴！”
乌白被这一声吓得一激灵，抿住嘴巴，呜呜咽咽的啜泣着。
“乌白，你该知道自己是见不到主子的。既已出宫，何必跟来。天下之大……”
青鸾扭头看向瘫坐地上的乌白。
“给我解药。我立马走。”
乌白闷闷的声音传来。他垂着头，看不出神色。
青鸾二话不说，从衣襟掏出一个瓷白瓶，扔到乌白腿上，随后示意秋凝放开他。
秋凝不情不愿的解开绳索，
“快滚吧，我实在想不到你这么厚颜无耻，主子对你那么好，你就要这么……”
倏然——夜间一阵寒风夹杂着梅花香气袭来。
青鸾暗道不妙。
“谁也走不了！武神军听令：速将青鸾、秋凝二女活捉！”
霎时间，无数黑影从高处涌来。将两人层层围住。
一转眼，刚刚还在地上哭惨的男人早就跑得不见人影。
秋凝额角青筋狂跳：
“草！！”
青鸾无言，凭借一流武功，立刻冲到最外围沉默地挥剑杀人。
都说女人惹不得，暴怒之下的沉默女人尤其惹不得。
不一会，在近百人的精兵围困之下，青鸾便近乎残暴的撕开一道逃生通道，扭头对着秋凝所在方位喊道：
“凝儿，快走！”
见秋凝迟迟未到，青鸾渐渐有些吃力，手臂上被划过一道道鲜血淋漓的刀口。
“青鸾姐姐，你别管我了！我技不如你，你速去护主子安全！”
青鸾咬咬牙，算准时机，不再回看，疾速飞向丛林深处。
另一边，秋凝被麻绳圈圈捆住。
除了背部被极浅的划了一道，衣裳被划破，发髻凌乱了些，几乎毫发无伤。
一位戴着白狐面具，身披褐色斗篷的男子向她走来。
秋凝正欲开口大骂，只见那男子一个手刀便向她袭来，她就这么水灵灵地昏了过去。
“草！这天杀的！不会是要对姥子图谋不轨吧！”
秋凝晕倒前狠狠瞪了他一眼，似是警告。男子失笑。
“领主，这女子要如何处置？”一名黑衣人跪地问到。
“带回地堡，好生看管。”
黑衣人得令，正欲上前将女子扛起时，却被一把玉制剑柄挡了回去。
男子上前打横抱起少女，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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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殿。
晏凌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那封几日前长公主留在鼎天阁的信。
他仔细翻看过，确是熙儿的字迹无疑。
信中的大致内容是皇后死志已决，交代阁主后事。
而几个时辰前，手下的探子便有人来禀皇后在路途遭人挟持，贼人正向断崖方向逃去。
新帝即位后，靖国长公主的存在早已被人忽视。前朝公主无父无母，活着尚且不如死了让人尊敬。
可无人知晓，长公主便是当今的皇后。
少年几乎不可遏制的慌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生疼。
“来人！速速备马！”
红枫客栈。
青鸾左手死死压着右臂上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的气息，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房间，推门半跪抱拳：
“禀主上，秋凝被绑，此地不宜久留，属下护您先行离开。”
芙黛大惊：“怎会伤得如此重？”
芙黛知道青鸾武艺高强，见青鸾伤势严峻，怕是追兵来势汹汹。
苏熙上前双手扶起青鸾，面色无虞：
“先给你包扎伤口，我会拨四成卫士去找秋凝，现在你和芙黛随我去天清谷。”
“殿下不可！且不说天清谷偏远难行，瘴气密布，地势险峻，谷中那位对您……”
“没什么不可以的，我自有盘算。你们可愿相信我？”
苏熙一手握住青鸾，一手牵住芙黛，问道。
青鸾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公主，觉得殿下似乎有哪里变了，却说不上来。
明明不过十八岁的女孩，眉宇间却愈发透出威严气势，让人忍不住去信任。
她不知道殿下为何想去天清谷，但她知道殿下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度量，至少自己可以护殿下无虞……
“我们誓死追随殿下！”
苏熙踮脚抱了抱青鸾，嘴角止不住的笑意，眼眶却悄悄泛红。
来到这异世界近两个月，苏熙胸中了然这大概就是自己本身的记忆。
不过二八年华，前世自己怎么就忍心让她们跟着自己闯刀山下火海的呢？
说起缘分，这两个小姑娘也不过是自己游街时随手救下的女奴。
她们称自己是她们的贵人。
但已过完一生的苏熙知道，她们才是自己的贵人。
前世青鸾因执意为她试毒而丧命，芙黛为她挡刀而死。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仗着公主的身份，便使她们“自愿”跟随了吗？
她们心中所信仰的“忠君与忠诚”是与生俱来的，还是驯化而成的呢？
是因为自己的随手一救？
还是因为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自己相比其他上位者多了几分人性，于是她们感恩戴德。
这份忠诚真的会为她们带来好运吗？
她们的人生，如果没有自己，是否会寻个好夫婿从此安稳平淡度过一生呢？
苏熙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只知道，她实在不能再次承受任何珍贵的伙伴离她而去了。
感谢苍天，让她几度哽咽，因为珍贵。
“届时我先跳下悬崖，你们佯装殉主跳下来自寻时机逃走。放心，谷主自会接应我。你们只管不让自己受伤，安然落地。”
苏熙轻拍青鸾的肩。
青鸾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苏熙知道，如果秋凝和青鸾没有“殉主”，等待她们的便是酷刑招供。
等她们都安然无恙了，便给放奴书。
是夜，昏昏大雾，身处光阴斑驳的深林中，苏熙与青鸾一脚浅一脚深地走在山林坑洼地中。
芙黛让卫士看顾马车后，也跟随在苏熙身边。
她已放出皇后被贼人绑至断崖，即将丧命的风声。
且看晏凌是否上钩了。
如今已经在林中数个时辰，为了找到天清谷的入口和接应点。
芙黛心里将心狠手辣的皇帝怪了一遍又一遍。
美其名曰宠爱，为什么要将娘娘逼到如此境地？
借着娘娘的势力登上皇位，却要将娘娘带上镣铐，囚于无极殿。
既然说好了要替娘娘查明先帝先后死因，为什么在无数铁证指向肃王时却迟迟不肯动手，还说什么另有隐情？
晏凌是登基称帝了，但在芙黛心里，他这种小人行径连先帝半根手指都比不上。
真不知道当初娘娘怎么会愿意扶持他称帝。
岭北山林中雾越来越浓，他们这些外地人却很难感觉得出其中的非比寻常。
只觉得这里交通不便，山林甚广，路途崎岖。
卫士们只是提防公主被野兽所伤，掉到水里瀑里，其他倒是没人觉得危险。
深陷林中，苏熙每走一步，心中便沉下一分。
忽然，扶着她手臂的芙黛向山头斜向上凸出的一个悬崖方向一指，惊喜道：
“娘子你看！那边有亮光！”
众人顺着芙黛所指看去，只见一个山水纡曲般的少年提着马灯，从晦暗中步出。
他眉目轻垂，只是微微一笑，便通身显出那流水淡烟一般的清润气质。
当即，所有人振奋起来。终于能从这地方走出去了。
萧逸盯着苏熙片刻，向她弯腰行大礼：
“小生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周围人脸色变化莫测。
苏熙也变了，她是以长公主的身份向天清谷寻求帮助的。
她瞬间对萧逸起了杀心，藏在袖口中的匕首一下子拔了出来。
萧逸刚行完礼，不等站直身体就被推得向后趔趄两步，脖颈被苏熙手中的匕首抵住了。
青鸾等人紧张直呼：
“殿下！”
杀了这男子，便只能同皇帝的玄鹤军殊死一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