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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难杀 ...

  •   翌日。

      早朝散后,群臣慢慢往宣政殿外走去。

      “明大人。”

      太子少师明复回头一看,原是镇国公。他面带笑意拱手道:“国公。”

      “老夫有一事,想请教大人。”镇国公上前道。

      “国公客气,您请说。”

      “不知今日,明大人为何会举荐赵益之,去治理江浙水患?”

      明复闻言一声轻笑:“国公大人为何会作此问?”

      听到明复反而反问自己,镇国公眼神一转:“只是,好奇赵益之此人罢了。据老夫所知,此人应不是大人的门生。”

      “举贤何计亲疏远近。当年那场殿试,下官也参与了阅卷,对此人印象深刻。下官相信,此人必是个能人,遂向圣上举荐此人。”

      镇国公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原来如此,大人高义。”

      “过奖。国公还有何惑?下官定知无不言。”

      “哦,无事,老夫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明复似是有所犹豫,而后道:“那,望令郎早日祛病除疾,回归朝堂。下官先行告退。”

      镇国公拱礼:“谢过明大人,慢走。”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明复走下阶梯的背影。

      明复此人究竟是何人?为何他举荐的,与自己想举荐的,竟是同一个人。

      ***

      永嘉这厢捯饬完毕正准备出门,忽见一宫人急匆匆走进殿内。

      “殿下,太子殿下过来了。”

      皇兄?

      永嘉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见太子身影已至。他似是走得急,进来便径直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永嘉见此也知他今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在太子旁边坐下,嬉皮笑脸道:“皇兄,刚下早朝,何事如此着急呢?”

      太子喝着茶瞥她一眼,没说话,给自己再斟了杯茶。

      得,是算账来了。

      于是永嘉就双手托腮,静静等着她这位皇兄发落。

      “你可知错?”太子终于出声。

      “嗯?皇兄所指何事?”

      “所指何事?”太子的声音都稍大了一些,“你说宇文翊无事,可今日他父亲在早朝上可是说,他腿能不能保住,仍是两说。”周帝为了给她出头,甚至差点儿没下得来台。

      永嘉闻言双眸登时睁大。这怎可能?昨日他甚至还飞来飞去的。

      “这言过其实了吧?”永嘉难以置信地道。

      太子又怎会不知,镇国公很可能是夸大其词,但是……

      “父皇派太医过去了,镇国公面无异色。”

      太子见永嘉诧异的表情,似是确实不知宇文翊竟会伤重至此,面色稍缓了缓:

      “你后背的伤如何了?”

      反正宇文翊腿断不断的,也不及自己妹妹的伤重要。

      “满背淤青,可疼。”永嘉顺竿子往上爬。

      太子也不知该怒该笑:“那些个好的药膏,等会儿就让太医院都给你送过来。”

      永嘉知道这关是过去了,立时眉开眼笑:“谢谢皇兄。”

      太子再仔细看了看永嘉,她穿的不是宫装:

      “你要出宫?”

      “是啊,去找裴行之。”

      太子闻言却是沉默。

      永嘉发觉他反应不太对劲,便问道:“皇兄,怎么了?”

      “宇文翊与父皇说……愿意将他军中的一府兵权给你。”

      永嘉也沉默下来。

      她也没想到镇国公府会直接掷出兵符。

      兵符给了永嘉,即是给了皇权。虽说她与宇文翊成亲便是夫妻,但,夫妻一体这四个字,绝不适用于公主。公主的夫家可以换,但永远都是皇家的公主。

      思索一番后,永嘉坚定道:“告诉父皇,我愿意嫁。”

      太子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伸手摸了摸永嘉的头,苦涩笑道:“我们然然,一直都很懂事。”这个时候倒是宁愿她耍小性子。

      永嘉沉吟片刻,眼眸一转,又道:“既然宇文大人伤重至此,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他。”

      “永嘉。”太子眉间紧蹙,声带警告。

      “我又不会杀了他。”永嘉语气微微带些撒娇的意味。

      太子低头拧了拧眉心:“那希望,你是真心去看望他。”

      这便是同意了。

      永嘉唇角轻轻勾起。他不是还有一条好腿吗?

      ***

      镇国公府。

      宇文翊正坐靠于床上,因病重仅披着里衣。从小长于边疆前线,也不拘惯了,即便是御医前来诊治,前襟仍是大敞着,露出大片的膺肉,身肤如铜。

      宇文翊不耐地支颐看着床前的老头儿,听闻他还是太医院院判,怎判了半天还是不愿回宫奏报?难道是自己的伤不合他们的心意?

      “那,今日的诊治到此为止,卑职先行告退。”院判拱手对宇文翊道。

      宇文翊微微点头:“何太医慢走,本官伤重在身,便不送了。”

      “自然,还望大人早日康复。”

      宇文翊胸腔中的烦闷之气稍稍纾散,却忽闻外间小厮的声音着急忙慌地响起。

      “公主殿下,您先容小的去禀报一声,里有血腥之气,莫冲撞了您。”

      小厮不明白,这位公主殿下进男子厢房,怎能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杀了过来。

      “拉出去。”永嘉声音淡漠地对身后侍卫吩咐道。

      她想去哪里还有让自己等的道理?

      话音刚落,永嘉便踏进了厢房之中。

      这架势,房中诸人皆神色怔愣。连宇文翊的桃花眼都微微睁大,看着直直走近他床边的永嘉。

      永嘉走到宇文翊床前,垂眸扫视他的小腿,却瞧不出个究竟,便出声询问道:“何太医,宇文大人的伤如何了?”

      何太医终于反应过来,意欲下跪行礼,却见永嘉摆了摆手,他便恭敬垂首道:“回禀殿下,大人伤势较重,臣刚开了方子,需一日三剂服用。”

      “是吗?”永嘉眼里流露出质疑,“让本宫看看伤处。”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怔愣。

      宇文翊目不转睛地盯着永嘉,神情从震惊转为好笑,甚至轻笑出声:“小公主,你确定?”

      永嘉感到莫名,眼神不善地晲视着他:“自然。”

      “好。”宇文翊话音一落,也不顾他人诧异的目光,便将锦被掀开,将手搭在裤腰处就要扯开系带。

      “慢着!”永嘉急声喊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宇文翊剑眉挑起,面带戏谑:“给公主看伤。”

      看腿伤自要把裤子解下,而不是从下往上捋起。

      永嘉知他是戏耍自己,冷哼出声,转首吩咐道:“把伤处裤子剪了。”

      何太医面带犹豫,道:“殿下,宇文大人的伤口已包扎,这也,看不出什么。”

      永嘉身形头部皆未动,侧目扫了太医一眼。

      太医承其目,微微叹气,便打算去拿剪刀。

      宇文翊事不关己似的靠在隐囊上,只视线一直放在永嘉身上。

      他倒要看看,小公主又想玩什么花样。

      太医把剪刀拿了过来,欲上前剪去,可永嘉眼神一转,蓦地道:“本宫来吧。”

      太医身形一顿,而后转身将剪刀奉上。

      宇文翊的眼睛眯起,紧盯着永嘉的一举一动。

      永嘉拿着剪刀,莲步轻移坐于床边,抬眸见宇文翊紧盯自己,唇角微微勾起:“宇文大人,何故如此紧张呢?”

      “得殿下如此对待,臣不胜惶恐。”虽然他的眼中并无半分惶恐之意。

      永嘉转过头去,垂眸看着他的腿部,手上开始动作起来。

      只见她稍稍拉起裤腿的一处,把剪刀对准了,而后绸缎细细的撕扯声响起。

      可忽然之间,她似是用力太过,手上的剪刀歪了,刀尖歪向了宇文翊的另一条腿。

      “嘶”,永嘉因痛出声,转眸怒视宇文翊。

      这厮握着自己手腕的力度,永嘉毫不怀疑,下一刻自己的手就会断掉。

      “放肆。”永嘉沉声道。

      宇文翊细细地端详着永嘉的面容,目光如霜刃,他松了松手,仍握着她的手腕,严肃道:“你们都出去。”

      “大人,这不合规矩。”太医上前道,双眉之间的皱褶愈发明显。

      宇文翊冷冷地抬眸侧视。

      “何太医,你退下吧。”永嘉出声道。

      她倒要看看他能奈她何。

      “是,殿下。”

      厢房安静下来,二人僵持着,半响没有言语。

      “公主殿下,”宇文翊出声道,“是一条好腿都不想给我剩下哪。”取不了他的命,便要废他的腿,真够狠的。

      “本宫只是,一不小心罢了。”永嘉杏眼圆睁,面露无辜。

      宇文翊夺过剪刀,扔了出去,但仍未放开她的手腕。

      在她探究的睃视之中,冷笑一声,而后,手上轻轻一拉,直视着她的眼神转为惊诧,让她伏倒在自己身上。

      “宇文翊!竖子尔敢!”永嘉惊怒的声音在二人的间隙中响起。而后她立即撑起身子,却被宇文翊的右手压着发髻,重新贴了回去,她愤懑地抬首瞪视宇文翊。

      “公主殿下,”宇文翊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不带任何情绪,“你今日既敢不惧名声,进我房中,坐我床上,便是晓得了,赐婚的圣旨不日便要赐下了。”

      宇文翊看着永嘉瞳孔里自己的身影,缓缓道:“方知晓吧?一听便气得要来废我另一条腿。”

      永嘉眼中的火光渐渐平息,转为冷漠:“先放开本宫。”

      宇文翊置若罔闻,甚至压制的力道更重:“小公主,我知道你如何想我,如何想我宇文家。但是,我现在若有其它心思,便不会答应赐婚。”

      甚至主动请求赐婚。此举,便是不愿大起干戈。

      “现在?”永嘉本静静听着他的话,忽而质疑出声。

      宇文翊打量着她微颦的眉眼,胸膛一震,轻笑出声:“我说永无,你也不信不是?”自己也说不出如此虚伪的话。

      这些有的没的的道理永嘉自是明白,但与她想对付宇文翊并不相冲。

      永嘉莞尔一笑:“大人既如此说,本宫便放心了。”虚伪的话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下颌支在他胸膛上不安地动了动:“先将本宫放开吧?”

      宇文翊细细审视她的表情,最后看了一眼她瞳孔中的自己,缓缓松开了手掌。

      可刹那间,只见永嘉迅即拔出自己鬓间的金钗,直直朝宇文翊大腿刺下。

      任宇文翊反应再快,也已有血渍零星弥散开来。

      永嘉今日既然来了,可不会无功而返。

      她松手让金钗掉落床铺,旋即站起身来,俯视着宇文翊:“大都督,怎还是如此大意。”

      话音未落,似是怕他又出手对付自己,立即转身欲溜。

      可也不知是否是她背运,只觉腰间一紧,转瞬间她整个人已被摔在他人腿上。

      宇文翊握捏着她的脸颊,上身压了下来,面上似对她“不知悔改”的嘲弄之色,又似了然于心的慵懒:

      “我征战沙场那么多年,只在公主手下称得上侥幸存活。”

      永嘉偏过头去,秀眉紧蹙。她背后的伤被压着了,但她现时可不想示弱,咬牙撑着。

      宇文翊扫视着她的芙蕖面,音调变轻:“可不知,公主在洞房花烛夜时,能否侥幸。”

      永嘉可不惧他的威胁,冷冷对视:“你敢。”

      宇文翊继续俯身,语气似陈述,又似劝告:“殿下身子太弱了。”

      只听过有杀驸马的公主,何来杀公主的驸马。永嘉不以为然地白目视之:“起来。”这厮也靠得太近了,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宇文翊自也发现了,这次倒是顺了她的意,直起身来。

      永嘉于他腿上微微转过身去,一手手肘撑着身子,一手撑在他双腿之间,坐了起来。

      宇文翊只静静地看着她动作,眼睛深邃无光。

      永嘉站直身子后,似是懒得给他眼神,又似怕再次被他压制,冷哼一声便疾步走出厢房。

      宇文翊默然看着她的背影,而后转回头,手中执起那支金钗,面无表情地看着尖端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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