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杀》璋峪

6、复杂关系（一）

　　沈雀并不知道观察室里的事情，他只负责执行祁谨交给他的任务。
　　今天测数已经完成，至于数据什么的，那是研究员们更关心的事。

　　缓过劲儿来以后，他坐在大厅长椅上喝水。袁济过来跟他说了一堆话，具体的记不清了，总之是夸他很厉害什么的。
　　他笑一笑以做回应，并不多说什么。
　　当初他第一次被祁谨带来参加能力评估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这样夸他，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也常是像看天才一样。
　　但只有他知道。
　　天才没有用。

　　他的内心无比清楚地明白，他的渺小，他的可替代……
　　他不想被时代卷挟而走，他想活下来，他想能独立地活在这个世界。
　　仅此而已。

　　观察室里，魏宁远看着新鲜出炉的测试数据，眉头高挑不下。
　　老师说的没错，现在很多私人企业已经完全达到了能够自主研发脑控产品并深入尖端研究的水平。
　　澄励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实话，在今天看到沈雀的测试数据之前，他一直看不上这里。

　　他的老师，徐炳义教授，是燕陵大学脑控研究方面的领军人物，也是他的恩师。
　　但由于燕陵大学目前的研究方向在人机互联，而他们则更侧重于“脑控基因”的深入，所以只得停止正在进行的项目。
　　一年前，澄励集团向他们发出邀请，表示愿意为他们提供经费，来澄励集团继续开发被中断的研究。于是他便跟着老师一同来到了这里。

　　他原以为，澄励集团不过是能够为他们的研究提供经费和物质支持，让他们有机会做自己喜欢的项目。

　　但今天，这个017号沈雀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旧有的想法。

　　疑似特殊人种，顶级脑控天赋，超大级别承载力。
　　这个沈雀绝对是个天才。

　　而且这个祁谨也绝对不简单。

　　刚才测数的时候居然能那么准备的把握住沈雀的极限值，卡在21秒完成测试。
　　他怀疑他就是沈雀的长期观察员。
　　像沈雀这种级别的脑控师，观察员应该越固定越好，他不相信他没有固定的观察员。
　　那么……祁谨的目的其实已经很明确了。
　　不过他很好奇，祁谨到底是从哪里找出这样一个天才的。
　　有意思。

　　沈雀的最新数据出来以后，园区里的教授博士们开了一整天的会。
　　而会议其中一项决定就是：封锁此次测试数据。

　　祁谨回到办公室时，沈雀正安静坐在沙发上看书，整个房间里只有他缓慢翻书的声音，直到祁谨进来，他才抬起头。
　　“祁哥。”沈雀站起来。
　　“胃里好点儿没有？”祁谨问。
　　“好多了。没事的。”沈雀回答。

　　祁谨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除了脸上还没有彻底消下去的淤青，看着确实没问题了。
　　“没事的话晚上带你去吃日料，怎么样？”祁谨问。
　　沈雀点点头。

　　“就，没别的要说？”祁谨等着他问点什么，但沈雀并没有。
　　“说什么？”沈雀不明白。

　　“给你多加了21秒。临时观察员没跟你说吗？”祁谨说。

　　沈雀这才想起来，他在走廊的时候袁济过来跟他说了不少，其中就提到了祁谨什么的。不过他当时脑子还没从测试里恢复过来，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清。
　　“噢，袁济跟我说了。还好吧…其实也能完成任务。”他说。

　　祁谨失笑。
　　“还好？那我要是再多加五秒呢？你出了模拟室会对我起杀心的吧？”

　　沈雀歪歪头，短暂思考了一下，这才又开口。
　　“五秒的话…应该不会，还能再忍一忍。”

　　祁谨这时本来在穿自己的外套，听过他的话后愣了愣，转而笑着摇摇头。
　　“你口气倒是不小。”

　　多加5秒是什么概念？那意味着每一秒，测试者精神上要承受的压力都会呈几何倍数上涨。
　　就算是多0.01秒，精神都会在这种高压下直接崩溃。

　　但他没说不行。
　　他知道沈雀没跟他开玩笑，这家伙说出去的话，都是能够做到的。
　　这小子……
　　太能忍了。

　　“算了，今天带你吃牛排，去灰极星那家。”他说道。
　　“好。”
　　沈雀应着，声调明显上扬了几分。
　　祁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沈雀喜欢吃肉，喜欢吃富含营养和蛋白质的，十分耐饿的东西。
　　日料和牛排，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看着眼前的人不出所料地高兴了几分，祁谨心中的“料事如神”也在被满足。

　　灰极星餐厅。
　　祁谨预订了他们常坐的包间，上来就给沈雀点了两大份牛排，自己则要了份沙拉慢慢地吃。
　　窗外夜幕降临，灯红酒绿，江上几艘游轮，金黄色的夜景灯光照的水面波光粼粼。
　　附近餐厅安排了音乐，木制阶梯和花纹繁复的桌椅适配度很好，拍照的，吃饭的，散步的，不时会传来几声朋友间的打闹笑声，一派繁华祥和。

　　祁谨望向窗外发呆，沈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把吃饭动静压到最小，不去打扰他。
　　但其实祁谨早就觉察到了他不自然的动作。

　　“后天让司机送你去学校。”他说。
　　沈雀咀嚼牛肉的嘴一顿，“嗯”了一声。
　　“祁哥，那我还是去原来的班级吗？”沈雀问。
　　祁谨摇头。
　　沈雀会有一个新去处，一个远离那些恶人的去处，一个会有人护住他的去处。

　　“我跟里面打点过了，有事就向上报告，不要忍着，听见没有。”祁谨叮嘱道。
　　“知道了。”沈雀埋头吃肉。

　　祁谨从前见到的人大多是耐心不足，或者性格暴躁，没有一丝忍让。
　　沈雀不一样。
　　正直却又没有锋芒，其下场不是被逼疯就是变成一个窝囊废。
　　沈雀便是后者。
　　这小子擅长蛰伏，天大的事都能忍着，但在完成事业之前，他的一切都会被定义为无能。
　　圣卢斯特那种地方，会适合他吗？
　　祁谨不知道。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
　　从他躁期伤害到沈雀的那一刻起，就变得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