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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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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从章一顿,心中疑惑怎么女儿与自己疏离了。
等一齐人坐下,老太爷也看着谢凝绾慈祥道:“阿绾无事就好,不然你阿姐在宫里也跟着担忧。”
谢凝绾知道老太爷这说的便是谢凝妆,当今官家赵恒继后,早在七年前便嫁给了赵恒,但对于这个小了自己十二岁的嫡亲妹妹谢凝绾却是十足的宠爱。
老太爷又询问了小儿子谢从缘的去向,得知谢从缘并没有在府里,也没再多问。
倒是谢从文有些歉疚地向窦氏道,“大嫂见谅,是我那不稳重的夫人给您和大哥添了如此多的麻烦,还让阿绾受了罪,实在是我二房的过错。”
今日刚下了衙,回到院内,谢从文便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谢从文自小便对这个大哥很是敬重,如今自己的小女儿又误害了在谢家备受宠爱的谢凝绾,一时让人头疼。自己的夫人林氏也是好心办坏事,但心眼里却是不坏的。
见林氏委屈的模样,谢从文也不好责备什么,只好自己来亲自向大嫂道个歉,求取原谅。
窦氏虽心里仍是不喜,但谢从文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给上几分的。
只微微笑着颔首。
倒是谢从章拍了拍弟弟的肩,宽慰着,“你大嫂也是心疼阿绾,二弟不必放在心上,都是一家人。”
扶霄堂的侧间书房里,谢清辞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本《吴子》的分卷,正看到第四卷《论将》,一双黑眸看得入神。
一件秋色圆领直裰也难掩精壮的身躯,只是因这脸看着十分的俊逸,便添上了几分书生气息。
书房里只谢清辞一人,寂静的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这是间极为简朴的书房,书桌后壁并没有挂上一些名家字画做装饰,显得有点空落落。
而这空落落的墙壁此刻正被烛火映射出一副宽大的身躯,那坐在书桌前的人似未动分毫,只那黑影便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榆木做的博古架上,倒是摆满了卷册书籍,且摆放的很整齐。
房里连香都没有点,花几上仅一个白瓷釉花瓶,插着几枝梅,那花枝上仅剩下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苞,显得有点寥落。
整间屋子里,唯一比较贵重的物品,便是那书桌上摆放的那方价比千金的洮河砚和乌木镇纸下压着的宣纸。
笔搁上放着的宣笔墨迹未干,想来才刚用过。
茂声从外面进来,本是想着来收拾食盒,一进门却见那食案上的饭菜还完好无初的摆放着。
这郎君读起书来当真是废寝忘食。
茂声轻手轻脚地进来,不想原以为全神贯注在书海里的谢清辞,已经放下手中的书,向食案边走来。
茂声想将已经冷了的饭菜收下去,重新上过,毕竟如今还在三月,春日里总还是有些冷的。
吃冷食更是不好,况且大郎君每日还得苦读。
茂春正欲上前去收拾,谢清辞却抬手一撇。
谢清辞倒是不在乎,直接拿起碗筷便吃了起来,嘴里咀嚼着饭菜却是无声的。
茂声只好退到一旁侯着。
只吃了几口,谢清辞漠然开口。
“她醒了?”
自然知道郎君这问的是谢凝绾,但茂声对这个谢二娘子甚是讨厌。
谢二娘子对自己的兄长极不尊重便罢了,连在谢清辞身边伺候的女侍也连带着遭殃。
这样一个心思恶毒的女子备受家人宠爱,竟然还不知足,打着龌龊心思到自家兄长身上了。茂声尽管知道谢清辞并非谢家血脉,但他们兄妹的关系却是坐实了的。
茂声捏紧了手,
“醒了,看起来好的很!倒是白薇,挨了一身打不说,还被她给关着。”
说到白薇,茂声便愈加生气,有些气忿的语气,
“下午还见春檀偷偷带了个大夫过去,说不定白薇现在、这简直就是个毒妇。”
谢清辞却还是一声不响地吃着饭,只是眸色暗了些,冷声道,“一个侍婢心思不正,死了便死了。别当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谢凝绾要是真死了,你以为查不到你身上!”
原来!
原来郎君知道,谢凝绾那天会进入那个放有火药的柴垛房,是他茂声所为。
茂声吓得冒了一身冷汗,只感觉后背发凉。
忙跪下道:“属下知错。”
“自行下去领罚,别再让我发现你、做这种愚蠢的事。”
那声音冷的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要比三月的冷风还要刺骨些。
谢家欠下的血债,他会亲手要回来。
春至,寒意却未削......
谢家的人不会知道,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生身父母亡故的真正原因。
而他谢清辞本是将门之后,那个曾为太祖皇帝夺取江山、开疆拓土、戍边御戎的司徒氏,是大乾的开国功臣。
甚至当时民间有言,大乾的天下,有一半是靠司徒家打下来的。
正是这样的名门望族、朝廷的肱骨之臣,却因文臣拖延批文、擅改军令,导致司徒大将军及其弟、数十万的司徒将士全部殒命西北。官至枢密院使的司徒太爷却被同僚参知政事谢伯庭参告私调西北边疆守城将士,入狱而死。
所谓的私调戍卒,也不过是司徒太爷见奸臣当道,明知军情危急却不放调兵批文。求君无果,为救自己的两个儿子和数十万出生入死、舍家为国的将士们,再三思虑下,修书快马急报于西北边疆守城将军蒋渡,请求派兵支援。
本该送出汴京的求救信,却出现在了太祖的手里。
截信之人,便是与司徒家世代交好的谢家谢伯庭派去的。
私调兵力,罪同谋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而那时司徒将军的妻子即将临盆,谢伯庭可能是出于愧疚,向太祖请求力保那婴儿性命。太祖念司徒家开国有功,故恩准谢家收养了那刚出世的婴儿。
那婴儿便是如今的谢家大房嫡子谢清辞。
从此,汴京无人再颂司徒氏功德,显赫百年的司徒姓氏成了亡姓。
谢清辞也曾在私下里,暗中查证,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于黑夜中痛哭流涕,灭门之仇,如何不恨。
可他却不得不暂时依附于谢家,掩藏起内心的仇恨,与仇人以亲人相称。
但灭门之仇,他,定会还回来。
——
待用完膳,天已经黑了。
窦氏随着谢凝绾一同回了香芜居,亲自盯着谢凝绾将苦涩的药给喝下,才满意地离开。
此时,春檀正为谢凝绾擦拭着沐浴时打湿的头发,那一头乌发浓而密,如绸缎般柔软。
青丝披肩,身上又带着些水汽,更显得那张已渐显五官的小脸如出水芙蓉般,带着一丝妩媚娇柔。
近距离下,连春檀这丫头都忍不住暗叹,二娘子如今才刚过十三,还未及笄便已出落的如此可人,日后真不知要让这汴京多少男子为之痴狂。
谢凝绾闭眼享受着春檀的侍候,前世嫁给赵禛时,自己身边才开始有人伺候,但谭婉君却是不喜欢那些人近自己的身的,而竹香到底以前也是个粗使侍婢,侍候起人来还远不如如今的春檀。
等春檀给谢凝绾的头发擦干用篦子梳柔顺,谢凝绾才从小憩中迷迷糊糊醒来。
被人精心伺候的感觉还是非常好的!
走进内室,谢凝绾爬上架子床,盖上柔软的海棠神丝绣被,春檀走上前来,将床帐放下,在定窑折枝花汝瓷香炉上点上乳香。
乳香有助眠、安神的功效,在一些医疗场合也会点上乳香,当然,这得是极富贵的人家才支撑得起这高昂的费用。
闻着淡淡传来的香味,谢凝绾突然就想起前世自己身亡前,闻到的特殊的香味。
蓦然从床上坐起,一双玉手拨开床帐,还未喊,春檀便走了过来。
“娘子怎么了?”
原来是窦氏担心谢凝绾夜间有不适,便让守夜的春檀睡得离谢凝绾近些,就在架子床另一端的紫檀木插屏那铺褥守夜。
谢凝绾抬起纤细的手腕,往那飘出一缕缕香烟的香炉问:“那是乳香?”
春檀眨着眼,“是呀,是娘子一贯喜欢的乳香。”
谢凝绾又问:“我屋里平日点的也都是这种香?”
春檀点点头,“娘子夜里总是睡不好,皇后娘娘便御赐了这乳香供应到府里,平日里也就娘子屋里才点这香。”
看来,那日的香的确有问题!
可若只是香有问题,为何中毒的却只有谭婉君。
“把这香撤了,往后也不要再点了。”
春檀愕然,但还是顺从地将香撤了下去。
晨曦破晓,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柔和洒落在床帐上,透过薄沙,随风扰动了光影。
春檀伺候着谢凝绾穿衣,一席桃色襦裙显得少女的肤色越发白嫩,垂落至细腰的青丝有些杂乱,少女眼中的朦胧渐渐清透。
谢凝绾如今才十三,正是女子由女童向少女过渡的年岁,在平日穿着打扮上也开始讲究起来。
这不,春檀正皱着眉,思考着今日该给自家娘子梳个怎样的发髻,一时拿不定主意,那本就细小的眉头便皱到了一起,一副深思熟虑、如临大敌的模样。
往日里有专门的梳头妈妈来给谢凝绾梳头,可不巧昨日夜里告了假,这差事一时便落在了春檀身上。
通过梨花镜,谢凝绾看出了春檀的犹豫不决,慵懒着开口道:“梳个低髻吧。”
春檀闻言,自然是应了谢凝绾的要求。
不过那双小手倒是巧的很,不一会儿便梳了个灵巧的低髻,显得少女这张已露姝色的小脸愈加灵动。
谢凝绾院里有专门的小厨房,做的点心糕点不仅看起来精致,味道也是极好的。
只不过现下,谢凝绾看着桌上摆着的看起来就甜腻腻的芙蓉糕、桂糖浇酪便失了胃口。连那红枣桂圆粥也额外添了许多糖进去,只喝一口,谢凝绾就皱眉地嫌弃。
不挑食也不代表毫无喜好,不过是前世将自己的悲欢喜恶掩藏起来,不表露于外而已。
那日谢凝绾院里的小厨房掌勺看着原封不动送回来的糕点,陷入了沉思,虽这谢二娘子食量少,但对于这些香甜的糕点也还是喜爱的,如今怎的?
大概真是被那毒气影响了!
要知道这谢二娘子在府里的分量,衣食住行无不是最好的,府中上下最为关怀备至的就是谢凝绾了。谢凝绾院里小厨房的厨艺堪比皇宫的御膳房,掌勺的厨子和点心师傅还是在宫里当过差的。也就仰仗着嫡姐谢凝妆为中宫皇后,谢凝绾才有所殊荣与优待。
用过膳后,谢凝绾便在府中后院逛逛,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婢和随从,跟得紧紧的,唯恐那日的事再发生,不然真真就小命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