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庭记》踪芳流音

24、第 24 章

　　“阿嚏”，那边被徐宁念叨的端王打了一个大喷嚏，对面的南宫藜有些嫌弃的一扭头，端王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端王不禁觉得好笑，他虽不是很得父皇宠爱，但毕竟是天潢贵胄，哪里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露出过嫌弃他的表情？

　　但是此时此刻，端王竟不觉气恼，反倒觉得俩人这样相处才更自然。她不再是礼貌却疏离的推拒着自己，也不再是低眉顺眼的叫自己一声“王爷”后便不再言语。两人经历了这些事情后，相处起来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昵。

　　南宫藜和端王正站在她自己的小院里，虽然外面有霍静和莫风守着，但两人也未进屋，只在大榕树下说着话。高高的榕树上错落的枝丫像伞蓬一样垂落下来，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我今日送的生辰礼，你可满意？”端王面对面的与她站着，轻声问到。

　　南宫藜知道这是南宫家足以传世百年的荣耀，明白他定是费了很多心思。她心里有点儿甜，面上却还有点儿别扭，“生辰礼是送我祖父的，你该问他才是……”

　　端王盯着她眼睛，不让她闪躲，“若祖父满意，你便满意了吗？”

　　南宫藜只能抬眼看向他，“那怎么能一样……”说到此又想到他刚才语句的表达，低声呿了一句，“谁是你祖父，莫要乱攀扯”

　　端王“唉”了一声叹口气，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声道：“小没良心的”，说罢轻轻拉起她的手一起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南宫藜挣了挣，端王却将手握的更紧。

　　端王透过叶片看外面的阳光，破碎却明亮，想到这是她经常看到的风景，还有能和她一起坐在这里，就感觉很温暖很安心。

　　“你可知，我那次从药田回来就开始筹备这个事了？”

　　“就是雨中我抱你的那次”端王似是怕她想不起来，又故意补了一句，果然看她红起了脸颊。

　　“所以，那天看到你和曲珉渊在一起，我很生气”气到他第一次想动用自己的特权去没有理由的除掉一个人。

　　南宫藜知道现在他对曲珉渊的误会已经解除，他也不会再妄动杀心，遂并不担心曲珉渊的安危以及两人会因此生出嫌隙。

　　听到这话，她只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的草棍儿。

　　那天他问自己是不是属意于珉渊哥哥，她下意识的回答不是。现在想想，除了真的对曲珉渊没有男女之情，是不是也有他的缘故？不想让他误会。

　　端王揉了揉她鬓间的长发，很正色的对她道：“我不是一个感情很丰富的人，所以认准了一个人，这辈子就是她了”。

　　这句话，大概是他俩相处以来，端王最直接的一次告白。

　　南宫藜想到他大雨中抱着自己走、想到她听闻自己为霍静的传闻烦恼便连夜从驻军大寨赶回，还有这次为祖父策划已久的请封。

　　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不觉间眼眶也有些湿润。但还是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他的婚事，不是自己能够说了算的。

　　端王不想逼着她也说出同样的话，她是姑娘家，站在原地等他便是。

　　“我筹备的很早，也很着急”端王不想将自己游说太子，又找到宰相韩琦，请他敲边鼓的事情与她说。韩琦虽已年迈，但是族中子侄却有好几个在六部任职。虽然现在还都声名不显，但是韩琦在致仕之前一定会择一扶持。

　　这次韩琦替他说话，他就要记韩琦的人情。韩琦是聪明人，他也是，这是一次早晚都要还回来的利益交换。

　　他此前鲜少会参与这些，但为了南宫藜，他愿意接触这些黑暗的事情。

　　还有太子那边，即使是亲兄弟，自己也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跟哥哥主动要一样东西。

　　只能从太子自己的角度出发来分析，赵诚的忠心还不能保证，那么在雄州安放一个后起之秀的他们自己人，是太子一定会选择的道路。

　　那日从药田下来，她小小的一只窝在自己怀里，却又倔强的说与自己此后“两不相欠”，他便不想再等了。她本就犹犹豫豫，又那样聪明，他不攥的紧紧的，就怕她会从自己手边滑走。

　　端王低头看了看她，自己今日的作为已经很大程度打开了这姑娘的心，现在他要进一步攻城略地，让她摒弃一切顾虑相信他。

　　“我知你担心父皇的想法，但是你要明白，我们所有皇子、皇女的婚姻，其实都是巩固辛家王朝的工具。这一点，是从我们出生就决定了的”。

　　南宫藜听到他直白的诉说拧了拧眉，突然有点儿心疼他。端王看到她的表情，却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是很耐心的将朝堂之事说与她知。

　　“从父皇的角度讲，其实皇子娶谁并不重要。关键是这个婚姻能否为巩固皇权的稳定出力，能否平衡朝廷中各方势力的利益，还有能否让父皇觉得他能获益”。

　　这些话说到此，实际有些僭越了，但是端王必须和她分析的透彻，让她明白自己的真心。

　　端王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墨廊山道：“雄州看似只是边境一地，但他的安稳却干系重大”

　　“我们裕朝，物资丰富，土地广袤。西南的蛮夷和隔海的倭国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可以说勿束的侵扰只是一个打前站的试探，若雄州乱，这些蛮夷可能会趁乱群起而攻之，那时黎民百姓必将遭遇战火的涂炭”。

　　南宫藜很认真的听他说，突然觉得他这样与自己分析政事时的样子，严肃却也很让她心动。

　　端王还不知小姑娘心里所想，低头看向她，“所以，若在勿束刚刚有异心时将它死死钉住，得到震慑的不是只有这一方外患而已。”

　　“而且，这仅是外患，还有内忧。此次雄州的隐患不彻底解除，在朝堂内的各派系也会对皇帝的政策有所怀疑甚至直接提出质疑”

　　南宫藜从小学习经商之道，自是经历过不少尔虞我诈，还以为只有商家才会这样费尽心力和脑力。看来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也是要面对各种质疑甚至辖制的。

　　端王知她聪慧，已经听了进去，又深一层次的与她说。“皇权和臣子的权力实际上就是一场博弈，皇上虽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却并非什么事都能自己说了算，稍有过错，就会成为臣子辖制皇权的把柄”

　　看南宫藜点了点头，端王继续道：“比如说这次父皇将我派到雄州，是经过了一番考量的。因为我的背后没有特别强大的政治势力，若是差事干得好，只奖励我一人即可，不会让背后的政治势力更加膨胀”

　　端王轻松一笑，“当然，若干不好，到时父皇再寻求其他有背后势力的皇子来解决就好，那时皇权可能就要有一定条件的妥协和退让”。

　　南宫藜看着眼前轻松和自己说着这些的他，没有任何强大的政治势力可以依靠，刚刚弱冠的年纪就要独自面对这么重的压力，面上露出了一丝心疼。

　　端王知道她纯善，但不想在此时利用她。至少在此时，他必须证明自己是可靠的，是坚定的、有能力、可以让她踏踏实实依靠的。

　　“现在雄州的境况，便是父皇要面对的一大难题，如果我能妥善解决。既不会增强任何政治势力的影响，也能让父皇更稳座于朝堂，那时，只是娶一个心爱的姑娘，并不是难事”说罢很认真的看着她，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南宫藜知道越是权贵之家，婚姻大事便越不单纯，况乎皇家出生的他。只是想不到，婚姻的背后是这样重重的政治考量，还有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卷入其中？

　　南宫藜也曾幻想过自己将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却因缘巧合遇到了他，这样霸道又温柔的他，这样对自己深情以待的他，生命中曾有他出现过，她又怎么会看上其他人？

　　南宫藜看着他真挚的眼睛，终是将双手缓缓的环住了他的腰，将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胸膛。狂喜充盈在端王心中，这算是，应了他吧？！

　　只听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前路坎坷，我陪你一起走，但是南宫家，你要给我保住。若是有一天……”

　　端王点住她的唇，不让她说出接下来的话。“你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人，你所珍视的，便是我要守护的，你放心，绝不会有那样的一天”请你相信我。

　　南宫藜看着端王坚毅的俊脸，端王也在看着她。那亮晶晶的双眼、眸光潋滟，风华绝美。再看到那艳艳红唇时端王眸光暗了暗，再也不想等，低头吻了下来。端王的吻很温柔，辗转在南宫藜的唇间，似是在试探，似是在忍耐。

　　南宫藜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慌乱的不知该何去何从。端王就在她的唇间慢慢的咬，慢慢的摩挲。等着她，慢慢接受自己，然后，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时间似是流逝的很快，也似是定格在了这一温柔的瞬间。当两个人都喘着粗气结束时，南宫藜脸蛋儿红红的，轻轻的拧了一下他的肩膀。刚开始还以为他温柔斯文，哪想到是如此的霸道。

　　端王温柔的将她揽在怀中，阳光透过枝叶洒落下来，树影斑驳间，是一对倾诉低语的相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