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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直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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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不停蹄,几人赶往沈家。
入府一路,都没碰到那俩恶童。
但沈七七越走越惴惴不安,这不是好事,说明那俩混蛋昨晚又去骚扰母亲了,所以白天正在补眠。
进了清芷阁,一问,果不其然,昨晚他俩又来作恶。
这回不是扔炮仗了,竟不知从何处找来锣鼓,一人一个,隔一会就在院外咣咣猛砸一通。
院中护卫多,虽不能出去打骂驱赶他们,但起码能保证这二人进不了院,丫鬟们也不像第一晚那般恐惧了,都积极应对起来。
大家把棉被都拿出来,七手八脚在夫人暖阁四周挂满,减少声音传进来,苏嬷嬷又用棉花做了两个厚密捻子,塞进夫人耳中,尽量不让她听到。
“那姜老的药是真灵验啊,昨晚睡前给夫人喝了那副凝神助眠的药,夫人这一晚,只醒了两次,后来声音隔绝了,竟一觉睡到清晨。”苏嬷嬷高兴地讲给沈七七听。
“清晨起来,精神尚好,念叨了一会你不知何时会来,用了早膳喝了药,现在有些倦了,刚又入睡了。”
沈七七也十分欣慰,若是这样,母亲起码性命无虞了。
“只是......”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沈七七见苏嬷嬷欲言又止的样子,追问道。
苏嬷嬷长唉了一声,烦乱道:
“昨晚那两个孽障闹得太过,周围的街坊都被惊扰了,一起闹上门来。王管家百般赔罪解释,人家也有气,听不进,说再如此,便只能报官了。王管家忙赶了来,与他俩这般好言好语劝说,恰如对牛弹琴一般,听不进,越说着,越当了王管家的面,咣咣砸了起来。王管家气得拂袖而去,他俩在后面狂笑,追着王管家砸了一路。”
“过了会子,果然街坊报了官,五城兵马司的人连同街坊们一起找上门来。王管家将众人带来夫人院外,见了官爷,那俩孽障这才吓跑了,没再回来。”
“我也顾不得老爷面上是否难看了,当了五城兵马司的官爷们和诸位街坊,将他们的行径一五一十说了,老爷不在家,嫡母重病,在外故意喧哗,这岂不是庶子谋害嫡母吗?”
“大家听了,也都纷纷声讨那俩孽障。只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说,他俩才十三岁,纵再顽劣,也不能带去上堂,毕竟是孩子,看着不像,所以这事,只能由咱们自家解决,他们说.....若今后,还是这般深夜喧哗,便只能......便只能......”
沈七七:“只能什么?”
苏嬷嬷快要落泪:
“便只能让咱家从这儿搬走了。”
暮春时节,花光柳影,暖日当喧。
植物错落繁茂,影壁雕刻精巧,就连院中的石桌绣墩,都错彩镂金,秀气别致。
沈七七目光自窗外一草一木上缓缓抚过。
这是母亲亲手打造的家园,是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一花一石都浸淫了她的气息,沾染着她的印记,凭什么母亲要搬走!
就因为有两个恶魔,便所有人都要被他们拖下地狱吗?!
“这样不行,我去与孙姨娘当面谈谈。”
苏嬷嬷一听,瞬间脸色发白,汗毛倒竖:
“不行!小姐你疯了?那女人一定会让他俩出来,他们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啊!不行,你绝不能去。你若出了什么事,便是直接要了夫人的命!”
沈七七云淡风轻,笑着解释一番,执意要去。
最终苏嬷嬷拗不过她,不得不同意,但有条件
——带了墨玉小雀小石头同去不算,苏嬷嬷还坚持要求她把白班的四个护卫,夫人屋里两个机灵得力的大丫鬟全都带上才行。
一行浩浩荡荡,看着也不像去好好谈事的,只像去找谁算账的。
但这已是苏嬷嬷底线,沈七七也深知那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恶魔,做恶没有顾忌,因此也点头同意,这便出发了。
苏嬷嬷在屋内坐立难安,踱来踱去,生怕小姐有个闪失。
结果没到一盏茶时间,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回来了。
苏嬷嬷忙迎上去问,怎么样?没遇到他们吧?谈的如何?
沈七七莞尔一笑:
“谈完了,挺好的。”
说罢就进屋中看母亲去了。
就这?
苏嬷嬷不甘心,又拉着两个跟了去的大丫鬟追问。
那丫鬟一脸困惑,说小姐到了那里,径直进了孙姨娘屋中,孙姨娘一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做贼心虚,情知是来找她算账的,扯了嗓子喊:
“描金!宝嵌!快来啊,他们要欺负你娘啊!”
小姐好说歹说让她不要喊,说只想和她谈一谈,她缩在角落里破口大骂:
“谈个屁,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小姐仍好脾气与她讲道理:
“你儿子弄了锣鼓来,深夜喧哗,扰人睡眠,再继续这样下去,咱们就只能搬家了。”
那孙姨娘睁着眼睛不认账:
“谁说是我儿子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儿子敲了?我告诉你,你那么大岁数别欺负小孩啊!”
小姐一看,根本不讲理,倒也不急,笑了笑说:
“行吧,那就谈到这里吧。”
转身带我们回来了。
苏嬷嬷:“......”
这算哪门子“谈完了,挺好的”?
但转念又想,自家这位小姐,从小柔婉谦和,温顺好性儿,凡事都自己容忍退让,何曾与人吵过架。
现在能去与孙姨娘当面理论已属不易了,哪里还奢求,能谈出什么结果呢?
过了没一炷香功夫,忽听外面响起震天动静。锣鼓声骤然又再炸响。
显然俩恶童被孙姨娘唤醒,这是来示威报复了。
正小憩的沈母被吓得浑身一抖,乍然惊醒。
坐在床畔的沈七七忙轻轻拍她:
“无事的母亲,外面有人迎亲,热闹非凡,母亲莫怕。”
沈母神志朦胧,只知道女儿守在身边,又兼言语轻松,便放下心来,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沈七七走去院中,唤来一名护卫,让他去把王管家叫来。
王管家远远地,顶着俩大黑眼圈过来,一见沈七七,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小姐,我也拿他们没辙啊!我说了,他们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昨晚追着我敲了快半个时辰啊。”
沈七七柔和一笑:
“辛苦了王管家。放心,我不是让你去制止他们,你只要调几个下人过来,分开守在清芷阁院墙外,别让他们往母亲院中扔什么秽物就好。”
王管家自然听说了昨天他们将雪球残忍宰杀分尸,头颅还扔给夫人的事,自是一口答应:
“好嘞,好嘞。”
又问:
“那您看看,调谁来合适呢?”
沈七七想了想,从容说了四个人的名字。
王管家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一个名字,顿了一下。
刚想说,那李华,是老爷安排看守后门的,防止两个少爷溜出府去,闯祸回来。
话刚到嘴边,突然脑中一道亮光闪过,与小姐对视一眼,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马上低头道:
“是小姐,我这就去安排。”
不一会,四个小厮已经就位,只是也拿这两个少爷毫无办法。
李华站在院墙旁边,眼睁睁看着他俩瞪着牛一般的眼睛,眼白爆突,恶狠狠地冲着院里狠狠砸那鼓面,砸的那鼓一会一翻身,在地上滚来滚去。
不知什么人,从远处扯了嗓子喊了句:
“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谁在喧闹?”
那俩毕竟也还是孩子,在家无法无天,见了衙役官爷还是有几分畏惧的,一听这个,扔下锣鼓扭头就跑没影了。
李华忙把那锣鼓全捡起来交给沈七七,说:
“小姐,快藏起来,万一他们回来,起码能拖延一会子。”
沈七七令人收了,笑道:
“说不定,一会我还能用上呢。”
后花园北角,一片艳黄的迎春花开得正旺。
花团紧密,团簇抽枝,开出明灿灿一片金色花海。
走近去却能发现,花枝正窸窣抖动,原来两恶童正躲在花丛之中。
花丛将他们挡得严实,人坐在满地缤纷的黄色花瓣上,本该是最妍丽美好的景象。
只是那兄弟俩,刚一坐下,其中一个便随手捡起地上的东西,呵呵怪笑着地朝另一个扔去。
那一个抬手接住了,看了看,笑骂了一句,又将那物事用力砸了回去。
竟是一条小小的狗腿残肢。
昨日就是躲在这里,宰杀了诱出来的雪球,现在周围还东一条小腿,西一堆肚肠,扔得到处都是。
一边躲着,那俩兄弟边一人拿了一条雪球的残腿互相戳来戳去,比谁剑术更好。
忽听孙姨娘声音从远处传来:
“描金!宝嵌!快来啊!”
那俩一听,站起来茫然四看:
“啊?娘?我们在这儿!”
人并不见过来,只是远远交代他们:
“这会子后门没人看管,你们出去看着有没有卖绢花的过来,若是见了,喊住了,回来告诉娘。”
那俩平素最爱出去闲逛,只是父亲在府中时,管的严,前后门也都有人看着,因此被困在府中,日日找下人麻烦。
这会一听,可以出去,扔下残肢,扭脸争先恐后往外跑。
小雀和小石头蹲在远远的松柏矮墙后面,听着脚步声飞快远去,渐渐听不到。
小石头由衷佩服道:
“小雀,你学的可真像。”
小雀下巴得意一仰:
“那必须啊,小姐特意带我去,就站在她面前听,怎么可能学不像。”